声音盘旋在耳边,直到墨御尘走了许久,元向晚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直的身子。
墨御尘并没有杀她。
那支麻醉剂就放在她手边的石桌上,阳光的映照之下,甚至还留下了男人拇指的一截指纹。 她将麻醉剂重新收回到实验室之中,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在山洞里见面的那一次,李疆已经拿出了剑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元向晚没有慌。
家中招来刺客的时候,那脚步声像是一下下的敲击在心头上似的。她甚至看到了长剑插在了自己睡的那张床上。元向晚也没有慌。
可这一次,面对神情深沉莫测的墨御尘,元向晚方才第一次察觉到自己距离死亡竟是这么的近。都说君恩难测,想来这就是上位者的气势所在吧。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拿起了桌上的麻醉剂,向前院走去。 ……
李疆跟在墨御尘的身后,看着自家主子的后脑勺,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
“主子,她方才对你动了杀心,且已经认出了您的身份,要不要我去除掉她?”李疆问道。
墨御尘眯着眼睛摇了摇头:“算了,距今看来她是不会出去乱说的。更何况墨青崖的病还需她医治,这些时日都不要动他。”
“可是主子,先生说过无数遍,成大事者要狠得下心,不拘小节。她救过您虽不假,但毕竟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 李疆抿着唇:“一旦她被人威逼利诱,主子要怎么办?”
威逼利诱?墨御尘的脑海中闪过元向晚的样子,顿时轻笑了一下。
以她的性子,若是被威逼利诱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将自己说出来保命的吧。
那丫头有点儿小聪明,也是个能做出些大事的。若是她的一身医术能够为自己所用,日后自己在京城之中也能多一重保障……
想到这儿,墨御尘说道:“你也瞧出来了,她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既然现在还没有人赏识,安知日后不会为我所用呢?将一个举世无双的医者放在身边,就等同于多了半条命。” 原来如此,李疆心里想着。
他是一心一意为着墨御尘好的,万事都替他筹谋。而今听到墨御尘留下元向晚的性命是为了收为己用,顿时也不想着再去取元向晚的性命了。
有一个手段绝世的医者在身边帮衬确实是会多了不少的底气,果然还是自家主子想的周到。
墨御尘坐上马车,回头瞧了一眼济世堂所在的方向。直到马车彻底的拐出了巷子,这才默默的收回目光。
元向晚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若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京城又何必来人屡次追杀她?想必定是有什么联系的。 在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他断然不能动她。
时间过得不紧不慢,元向晚每天数着银票攒钱,以她现在赚钱的速度,想必假以时日就可以在九亭镇上买一个小院子了。
到时候她带着弟弟住进来,再不管清水村的是是非非。等攒够了一大笔钱,便换一个地方自己开一家医馆。
如此一想,穿越之后的日子倒还真是美滋滋。
然而,她身体里的毒素却还没有完全解除。这些时日元向晚一直在着手化验,尝试分析出那颗药丸的成分,现如今已经成功了十只七八。
病发时的那种感觉太过于痛苦,元向晚是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离开九亭镇之前,她还得想办法将身体里的毒彻底解了才能安心。
很快,就到了给墨青崖换药的日子。
墨青崖当真是将希望寄托在了元向晚的身上,每天大半的时间泡在济世堂之中,眼巴巴的看着元向晚给别的病人诊病,就像是一只委屈的哈巴狗。
自从有他坐镇,济世堂内就再也没发生医闹。
然而在他撒泼骂人找人伺候的时候,倒是更像一只想要拆家的哈士奇!
元向晚分分钟想要将人给丢出去。
换药当天,墨青崖起了个大早,坐着步撵眼巴巴的来到济世堂,身后还跟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马车里走下一名中年男子,还有两名衣着华美的妇人。
男子广袖长须,站在济世堂前看了看头上的牌子,径自走了进去。他的双脚刚一踏入门槛,黄培盛便第一个发现了门口的人,整个人哆嗦的像是筛糠一般跪了下来。
“王……王爷大驾光临,小的们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来人正是平宁王,墨青崖他爹。
后边跟着的两个华美的妇人是谁,不用想便也知道了。王妃是大家闺秀,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少在人前走动。
若非需要王爷和王妃一同出席的宴会,王妃都是不会出面的。
至于一侧搀扶着她的女子,一身淡粉色的对襟长裙,模样温柔羞涩,眉间点着而今时兴的花黄,正是墨青崖的正妻,平宁王世子妃。
倒也可怜了这个姑娘,年纪轻轻的嫁入了平宁王府,原本以为能这一辈子穿金戴玉衣食无忧,却不想夫君看到她……竟然一点儿都不行!
世子妃对着蜡烛哭了两天,又去同婆婆泣诉自请下堂。
可老王妃到底是心疼自己亲儿子的,若是真的让世子同世子妃和离,岂不是便坐实了自己儿子不行了?
这些年来,世子妃给墨青崖张罗的妾室填房足有十之二三,可墨青崖愣是一视同仁,全都好生的储在家里没有动过一根手指头。
纨绔子弟做成这个样子,墨青崖也真是举世第一了。
“世子在哪儿?”平宁王不怒自威的开口。
黄培盛连忙回应道:“今日我们医馆的元大夫要给世子换新药,我师傅也在,现在应该正在后院,我带王爷过去。”
平宁王点了点头,跟在黄培盛的身后一起去了后院。
跨过角门,便看到墨青崖急匆匆的左转右转,而元向晚却在一旁调配药水。
李怀仁则是站在一侧,仔仔细细的与元向晚商讨药理,一时间三个大忙人竟然全都没有发现平宁王大驾光临。
“世子殿下,师父,王爷来了。”黄培盛连忙出声提醒。
几人这才晃过神儿来,向平宁王施礼。
老王爷走近了,看了一眼年纪轻轻的元向晚,眉眼之中满是不相信。这样年轻的一个小姑娘,看起来还是未通人事的,难不成就是她说能治好墨青崖的病?
他看着元向晚取出来放在杯子里化开的那颗丹药,微微皱眉:“这是什么药?”
“是用羌活,人参,鹿血鹿茸等药材研制的大补药,只要吃下这一颗,定能保世子殿下今夜能够圆房。”元向晚将杯子推给了墨青崖:“殿下请。”
老王爷到底比墨青崖多吃了几年的饭,心里也多长了一个心眼儿。
他伸手按住了那只杯子,目光如炬:“你也知道你所医治的乃是本王唯一的儿子,不可有丝毫差错。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丫头就敢说自己是神医?本王如何信你?”
四下静默,一时间无人开口。
李怀仁站在一旁,连忙打圆场解围:“见过平宁王,老夫是济世堂的大夫李怀仁。元姑娘的医术我和附近的乡亲们都是见识过的,定不会有差错。世子既然是来治病的,还需得遵医嘱服药。”
“若她想要害世子呢?你能负得起这责任么?”平宁王问道。
这下,李怀仁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平宁王说得对,墨青崖到底是世子,皇亲国戚,朝廷录了金册的皇室子弟。若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别说是元向晚了,就算是自己的脑袋加上也不够赔的。
他动了动嘴唇,还是退到一旁闭了嘴。
元向晚巍然不惧的抬眼,看向这个曾参与过夺嫡之战的老王爷。
这世间但凡是皇上的子嗣便没有没肖想过九五尊位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平宁王难道真的能放下心中的执念么?
她不敢多想,只是问道:“那王爷想要怎么样?”
“你先喝,你喝下去了没有问题,世子才能喝。”说着,平宁王将那杯酒推到了元向晚的面前。
平静的院子里,这一刻却像是腾起了惊涛骇浪。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果然如此啊。
墨青崖原本是听了元向晚的话,唤世子妃过来的。却不想王妃转身便将老王爷和王妃全都喊过来了。
他急的叹气:“父王,您这是做什么?这是医者开的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用。”
“她若是用了没问题,才算是有那么几分可信。若是她不敢用,你怎么知道这辈子里是不是有毒的?”平宁王道。
听着这一番歪理,元向晚已经在心中冷笑了。
若是放在现代社会,这不就是活脱脱的医闹么?
原本他已经对墨青崖有了那么几分好感,而今见过平宁王,倒是连那一点刚刚泛起来的好感都消失无踪了。
她哼笑一声:“如此说来,平宁王是不相信我了?”
“你有什么能够让本王相信的?”平宁王反问。
院子里的气温,似乎降到了冰点之下,就连侍立在一旁的李怀仁都在细细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