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说话已经无虞,元向晚这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放弃了挣扎,甩开了那两个钳制着自己的丫鬟自己走到了一旁。
商大夫捏着胡须啧啧有声,还当是自己施针的手法更精进了,此时竟站到一旁一脸的矜傲。
“原本还以为华哥儿在泥水里闷了这么久一定是没救了,却没想到老夫几针下去,竟让人清醒过来了。实在要感谢长公主和丞相大人的福泽,也幸亏你有造化啊。” 华哥儿尚且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连忙向商大夫道谢。
元启年站在一旁看了一眼满手泥污,好像是打了一场艰难大仗的元向晚,心中隐约察觉华哥儿醒来可能与她有些关系。
可商大夫乃是为丞相府服务了半辈子的大夫,方才又施针唤华哥儿苏醒。相比之下,自然比元向晚这个不懂艺术瞎胡闹的便宜女儿强得多。
他看了华哥儿一眼:“这几日你就在房里好好休息吧,养好身子之前不用急着做活儿了。海嬷嬷,你多照看着他些,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自己去药房领,缺什么少什么就去同管家说。人救回来了就是好事。”
“是,是,多谢大人,多谢长公主殿下。”海嬷嬷激动的无以复加,一时间说什么都忘了。 元启年刚要转身离去,长公主却上前一步,不急不缓的吐出了一个字:“慢。”
海嬷嬷诧异的抬头,就连元启年也跟着驻足。
“丞相就这么走了么?方才向晚如此胡闹,若是丞相没有什么表示的话,是不是日后人人都可以在大夫救人的时候胡作非为了?你治理整个丞相府,也不能偏袒自己的亲女吧。”长公主说道。
元启年微微侧身,回头:“丞相府的事宜,不都是由你管着的么?这次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明明是一句简单的话,可是放在元向晚的耳朵里听来,倒是听出了几分不悦之意。 这种回答的语句和语气,放在现代社会可以说是毫无求生欲了,可是要被老婆半夜赶出家门睡大街的!
如此看来,元启年和长公主之间的夫妻感情是真的不太好,越是细枝末节的地方,越能看出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长公主不动如山:“毕竟是丞相的亲生女儿,刚刚来到京城不懂规矩。若是罚的轻则不足以警示后人,若是罚得重,也容易叫人说出本公主苛待女儿的闲话。丞相觉得怎样处罚合适?”
“即日起,大小姐禁足于听竹轩学习规矩,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听竹轩半步。行了,人都散了吧。”元启年转身离去。
禁足虽说不算什么严重的处罚,可整个丞相府都是长公主的天下。只要她下个命令,无数人愿意成为她的爪牙。 更何况,有些事情也不能操之过急。
待元启年离去,长公主才笑了起来,走进了几步看向元向晚:“能活着来到京城,你还真是命大。”
“长公主也让我想不清楚。您一边想让我替您女儿嫁给七皇子,让她摆脱这门亲事。一边又让杀手刺杀于我,想要取了我的性命,这般多此一举是为了什么。”元向晚抬起眼睛:“长公主究竟让我怎么样呢?”
面前衣着华美的女人向旁侧走了几步,突然回眸笑了起来。
就算是再美艳的美人,经历了三十几年的光阴蹉跎,生育了两个子女,也不会像十几岁的姑娘一般皮肤紧致,容颜依旧。 她虽说依旧华美,可眼角的那两条细纹也在时时刻刻的昭示着,她确实不年轻了。
长公主转向元向晚:“你们母亲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自己死的干干净净,还能让丞相讲你们两个接入到京城之中。你觉得,我会让别人的女儿来抢我女儿的身份地位么?”
原来如此……
若只是如此,元向晚便没那么害怕了。
她抬眼:“所以,这些年来长公主给我下毒,让我只能仰仗着你的鼻息生活,却又一直没有杀死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我可以成为元楚卿的替死鬼?”
长公主抿着唇,一时间没有回答。
当年在她知道了元启年还有一对儿女的时候,确实是想过要对他们下手的。
可是接连几次派人动手,都没能成事。长公主多方打听,方才知道一直在暗中阻碍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元启年。
后来,长公主索性也不要他们两个的性命了,只是用药物胁迫着元向晚的性命,更威胁元向晚的娘亲不准带着两个孩子到京城来认亲。
那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女人果真好骗,自己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些年来便真的没有带着孩子来京城见过元启年。却不想在她死了之后,元启年竟主动将儿女接来京城抚养。
元向晚看着长公主若有所思,心中便知晓了她大概也是有隐情的,便更是不怕了。
她微微一笑:“长公主身份尊贵,现在又是我的继母,断然不想京城之中传出您善妒对我姐弟二人不好的声名吧。我和阿霖无心抢占你一双儿女所拥有的东西,你也放过我们两个。我们各自安好,难道不好么?”
“很多东西,不是你说你不争就不会落到你的头上的,就像现在,你没张口去要,元启年不还是将琅桥给你了?”长公主微笑:“元向晚,我们走着瞧吧。”
说完了这番话,长公主一甩袍袖便转身离去了。
元向晚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表面上的敌人到底要比暗地里给你使绊子的敌人要好。
长公主身居高位这么多年,早已经忘了居安思危四个字怎么写了。
现在自己初入京城,长公主便已经表现出对自己的不喜来,日后也定会对自己动手的。现如今没有对付她和阿霖……不过是因为她二人刚到京城,还有很多爱看热闹的人在盯着。
若是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动了他们姐弟二人,也实在是让人怀疑。
在长公主决定动手之前,她一定得想办法带着阿霖离开丞相府。再不济……也要先把阿霖送走,让他安全。
回到听竹轩中,院门便被人在外重重的落了锁。
元向霖听到声音走出来,看到的便正是这一幕。他有些不解:“阿姐,他们锁门做什么?”
“没事,只不过咱们这些时日不能出去了,阿霖不用担心。”元向晚道。
安慰了元向霖几句,她便也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琅桥也跟着走了进来。她将温茶倒在杯中端了过来:“小姐方才是真的想救人的,可是为什么方才不求老爷为您说情?”
“父亲就算是信我,也要在丞相府中服众不是?更何况我是初来乍到,大家都在针对于我,此时我禁足在听竹轩中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元向晚说道。
只不过,她现在唯独担心的就是华哥儿。
今天白天那个赤脚大夫,显然不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医术高超,顶多会点儿江湖方子,会抓点儿头疼脑热的病罢了。
元丞相和长公主病了,都是有皇宫之中的太医出来瞧的。而寻常下人养的糙,平日里也没什么大病,商大夫的那点儿医术也完全够用了。至于像今日华哥儿那样的紧急情况,却是真的无可奈何的。
元向晚只担心今日华哥儿的口鼻之中埋入了淤泥,定会有一部分吸入气管之中伤及肺腑。到时候商大夫又不甚在意,只会将华哥儿的病越拖越严重。
而现在,她身边能用的人就只有琅桥。
元向晚抬起头来,看向站在一侧的丫头:“琅桥,我能求你帮我个忙么?”
“奴婢为大小姐做事是应该的,小姐这个求字实在是有些折煞奴婢了。”琅桥说道。
元向晚点了点头,从自己贴身带来的箱子里一掏,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便携式氧气瓶来交给了她。
“华哥儿的命虽说现在捡了回来,但泥沙吸入口鼻,未免不会有二次伤害。晚上一般都是病症的高发期,你帮我盯着些下人房那边的情况,若是华哥儿有呼吸困难的情况,你就将这个瓶子打开盖子,放在华哥儿的鼻子前,再着人唤我过去。”
元向晚吩咐完,说道:“我初来府上,实在是没有信得过的人。琅桥,我就只能拜托你了。”
她递过去的瓶子奇奇怪怪,是琅桥从未见过的。可她从来是个守本分的下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此时便也没有多言接了过来。
“小姐放心,此事我记住了。但是琅桥还有一事不明,希望小姐能解惑。”琅桥问道:“您是真的会医术么?”
“你觉得呢?”元向晚反问道。
琅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若元向晚真的有医术,她是在哪儿学的?之前怎么没听老爷说起过?更何况她方才治病救人的方法为什么如此怪异?
若元向晚不会医术,那方才华哥儿又是怎么清醒过来的?
难不成真的是商大夫抢救的?琅桥倒是也不敢全信,毕竟当时尚大夫说华哥儿必死无疑的话时,她也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