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犀不满道:“难道哥哥想让我当一辈子的无能公主病任性小妹吗?”
楚云昊将妹妹搂的更紧,心如刀割,泪似雨下:“看着你越来越有本事,哥哥既高兴,又自责,如果我把你照顾的更好一些,那你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在战场与朝堂之中搏杀了。”
即将离开尘世,他的自责之心终于释然,因为以妹妹如今的本事,即便没有他,也不会受委屈,这或许是上苍在他残酷命运之中施予的唯一一丝仁慈。
“我不愿当依靠哥哥的废物妹妹,而要做哥哥的左膀右臂!”
楚灵犀从怀抱中抬起头来,发现哥哥已然泪眼滂沱,方才消散的不祥预感再次排山倒海地奔涌入心,她攥着哥哥的冰冷的手腕,满目紧张忧虑之色:“哥哥…”
未等她讲完,楚云昊便用仅存的法力施以安眠咒,让妹妹陷入沉睡。
楚灵犀瘫倒在床畔,楚云昊终于无需再压抑感情,半抱起妹妹,失声痛哭,撕心裂肺,久久难止。
五百年前,年少的他守在母亲的产房之外,听到妹妹的第一声啼哭,激动到不能自已,从接生嬷嬷手中接过妹妹,细细端详被红丝被裹成小粽子的手足至亲。
那时的他还不甚懂事,既觉这是生命最大的奇迹,又对妹妹的长相深感担忧,肉乎乎的小脸之上五官几乎蹙成一团,酷似白白胖胖的肉包子,他不免生出杞人忧天之念,将来万一嫁不出去可如何是好?
不过,旁人若是打趣妹妹丑,他断然是不依的,定会罕见地发脾气甩脸色,又觉不嫁人更好,倘若妹妹日后在夫家受气,他非得心疼死不可。
每日习过文武艺之后,他都会跑着回宫见妹妹,抱着绵软爱哭的妹妹在庭院之中踱步轻晃,从不觉得厌烦。
令他倍感惊奇的是,妹妹的眉眼一日一日地长开了,越来越娇俏可人,常梳神似小哪吒的发型,爱穿桃红柳绿的衣衫,在花圃之中奔来跑去地捕蝴蝶、捉蜻蜓,每每见到妹妹,一切烦恼便会烟消云散。
楚云昊的童年并不幸福,父亲薄情寡义、疑心深重,母亲饱受折磨、几近疯癫,妹妹是照亮他黑暗人生的一道火光,是点燃他责任感的一星火种,他拼尽全力地保护妹妹,像守护脆弱的幼苗一般,不愿让稚嫩的楚灵犀受一点点的委屈与伤害。
只可惜,那时的他能力有限,虽有天子之名,但内不得父亲宠爱,外又被舅父掣肘,无法护妹妹周全。
一路走来,风风雨雨,风波无数,他付出全部的努力,只想做为妹妹遮风挡雨的伞。
遗憾的是,他这把伞有着大大小小的无数漏洞,很多时候自顾不暇,又何谈照顾妹妹。
万幸,妹妹楚灵犀并不脆弱,她如顽强的胡杨,没有被险恶的环境压倒,而是在逆境之中越变越强,成为能够为哥哥抵御风雨的了不起的妹妹。
他们兄妹二人,在诡谲险恶的漩涡之中相互扶持,一路前行,各展所长,克服重重艰难,用了整整一百年,打造出妖界最强精锐——楚家兄妹军。
如今不止辉煌不再,还即将与妹妹阴阳两隔,悲剧的根源,在于他的优柔寡断。
渣爹楚国主没有给过他们兄妹半分关爱,关于父亲的回忆,全部是彻骨绝望的伤心事。
自幼年时起,渣爹三不五时就会找借口重重责罚他;后来远赴边疆带兵,渣爹竟变本加厉,默许丽贵妃的亲信置他于死地;创立楚家兄妹军之后,渣爹的猜忌之心日渐深重,怀疑他们兄妹意图谋反夺权。
楚灵犀对渣爹彻底绝望,曾多次劝说过哥哥起兵逼宫,直接了断与渣爹之间的仇怨纠葛,父子之争久拖不绝,于家于国皆不利。
但是,楚云昊不愿把事情做绝,他有一个难解的心结,那就是想不明白父亲为何对亲生骨肉心怀恨意,他不知道自己和妹妹究竟有哪一点比不上丽贵妃的纨绔儿子楚一鸣。
他始终心存幻想,只要他们尊重父亲并选择退让,渣爹终有一日会被感动,化渣为善,一家人从此和睦相处。
为此,他遣散了亲手创建的楚家兄妹军,重归楚州,期盼唤醒渣爹的父爱,怎料一入皇宫,便遭暗算,落得被囚于天牢的悲惨下场。
不仅于此,渣爹楚国主还找来数位巫师,用邪术将他体内的元灵与功法一步步逼出,谋划将这股强大的力量转渡入爱子楚一鸣的体内,成功之后再取楚云昊的性命。
楚州以武立国,国主与储君必须对战上古凶兽裂天兕,以鲜血与灵力将其封印,如若国主或储君殒命,对应的封印将自行解除。
不成器的楚一鸣根本没有镇治凶兽的能力,假如楚云昊殒命,裂天兕便会冲破仅剩的一道封印,重新现世危害楚州。
于是乎,渣爹楚国主便想出了这个恶毒的方法,他的偏宠之心简直令人发指,为了能让小儿子楚一鸣登上国主之位,不惜把嫡长子推上死路。
楚云昊终才醒悟,自己所牺牲的一切都是徒劳,恶念入骨的渣爹根本不值得他心慈手软。
国舅令狐珏知晓此事,他安排亲信在朝堂为太子鸣冤,但暗中却留着五分力,其目的是让楚云昊尽可能多地损耗功力,待其元气大伤、成为废人之后,他再出手相救。
这样一来,离开天牢之后的楚云昊纵然坐上国主之位,也无法长久执掌大权,届时楚州便会成为外戚令狐家的天下。
世间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死在至亲之手,谋害楚云昊的刽子手,即为亲爹和舅父。
像楚国主与令狐国舅这般的无耻禽兽,世间罕见,真正在危难之时向楚云昊伸出援手的,是昔日受过他恩惠的官员与兵将。
楚国主荒淫昏庸,令狐国舅私心用甚,此二人相争不休,致使楚州朝堂混乱不堪,幸有圣德无私、举贤任能的太子楚云昊立撑大局,才不至于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