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弦,你怎么了?”沈倾城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别蹲在这啊!快起来,赶紧跑!”
路南弦也想跑。
可双腿像被施了魔咒,一动不动。
六年前的那场大火在眼前清晰映现,火光冲天,烟熏雾绕,悲鸣四起……
她的心被狠狠戳了一下,痛的难以忍受,捂着耳朵惊叫一声。“啊——”
“南弦姐!”
齐思蕊怔了怔,眼看火势越来越大,要是这个时候路南弦出了事,殷少擎会把整间医院翻个底朝天,到时候想瞒的都瞒不住了……
齐思蕊心一横,拉过路南弦的胳膊扛在自己肩头,拼尽全力带着她一步一步往外逃。
消防队及时赶到,火势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路南弦坐在满是医护人员的救护车上,披着厚厚的毛毯,依然浑身发抖。
“天哪,不会吧!”车外面是江宇峰绝望的喊声,“这是怎么搞的,为什么偏偏烧了档案室!”
“江院长……”一个医生跑来,吞吞吐吐告诉他,“档案室里所有资料都烧毁了……”
“电脑呢?”
“电脑也打不开了。有一台勉强打开的,但屏幕显示不出来,硬盘也无法修复。”
江宇峰捶胸顿足。
齐思蕊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跑到无人的角落给罗耀成打电话。“罗总,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在现场吧?”那头传来罗耀成慵懒的声音,“这样他们就不会怀疑到你头上了。”
“是你找人烧了档案室?”
“不然呢?”罗耀成冷笑,“难道要把那些档案都保留着,等他们发现?”
齐思蕊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下她倒是安全了。
可是……
她摸摸自己脏兮兮的脸,压低声音道:“你这样做,差点连我也毁了!”
“我脸上填充了硅胶,刚刚那一阵子简直要吓死我!万一从里面烧坏了,可就再也没法修补了!”
“是吗。”罗耀成声音很冷,“这么说你是在怪我?”
“不是,我……”
“齐思蕊,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呵,一张假脸,毁了就毁了,有什么好抱怨的!”
齐思蕊知道罗耀成生气了,正想说两句好话,可他刀子一样的话立即捅进她耳朵。
“如果你不能成事,我还会再换一个!”他一字一顿,“呵,别以为没了你我就不转了,也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抱怨!”
说着电话扣掉,齐思蕊心里也随着这嘟嘟忙音而起起伏伏。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只是罗耀成的一枚棋子。棋子没了还可以再有,而那些弃子的下场,是远超乎她想象的悲惨。
有时齐思蕊会想,如果当初没有碰到罗耀成,只是拿着母亲留下的那点钱去整容,然后离开鲸城,找个地方安安静静过日子,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而她现在,是箭在弦上,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Diamond!”忽然有人喊她,她急忙回头。
经纪人程湘匆匆忙忙跑来,“你没事吧?脸怎么样?”
“没事。”齐思蕊低声道,“你别嚷嚷,别再把记者招来!”
“放心,我是避开记者的。”程湘看看她,声音压得很低,“这场火是罗总让人假扮了维修工人,进了档案室,才搞出来的……罗总说,在路南弦面前你千万要伪装好了,这是你取得她们信任的最好机会!”
“嗯,我知道。”齐思蕊点头。
她上了救护车,路南弦和沈倾城分坐两边。沈倾城没什么大碍,而路南弦脸色惨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双目无神。
“南弦姐……”齐思蕊轻唤一声。
路南弦的眼神渐渐有了聚焦,从刚刚的惊恐中回过神来,第一句竟然是:“Diamond,你有没有事?”
齐思蕊心头一颤。
那一瞬间路南弦的眼神让她有所触动,想到自己从前跟路南弦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却一次又一次陷害她,忽然感到不安。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她定定神,微笑着告诉她:“南弦姐你放心,我没事的。”
“还说没事,脸都熏黑了!”沈倾城扔了块毛巾给她,“南弦,刚才多亏了Diamond,是她把你从大火里拖出来的!”
路南弦感激的冲她一笑。
齐思蕊拿着毛巾,慢慢擦脸,神情黯然。
沈倾城大咧咧的,这回倒是对她完全卸下了心房,一个劲儿夸她勇敢,还说自己从前对她有误会,真是不应该。
齐思蕊讪讪笑着。
不一会儿救护车把她们送去医院做了详细检查。
路南弦一直神思恍惚,躺在病床上。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看到冲天的火光,她的灵魂飘在半空,清晰的看见父母葬身火海……
她想喊,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只能听见自己低低啜泣的声音。
忽然一阵温暖覆在她手背上,她一怔,紧紧抓住那股暖意,本以为是在梦中,可感觉越来越真切……她猛的睁开眼,看到殷少擎正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眼眶一热,眼泪哗的涌出来,扑进他怀里。
“没事了……”殷少擎哑着嗓子,轻轻抚摸她后背。
她昏迷了两天,他也守了她两天。医生告诉他,路南弦是PTSD复发,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种病不容易治好,反反复复,有可能伴随终生。一旦遇到某个触发契机,就会像现在这样,在痛苦中陷入往复循环。
殷少擎心头一紧,吻了吻她冰凉的唇。
“都是我不好,那天我应该陪着你的。”
“是我自己的问题……”路南弦靠在他怀里,露出一丝微笑,“这个心理障碍我早就该克服了,但就是做不到。”
“慢慢来,总会好起来的。”
他的怀抱让她心安,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她慢慢闭上眼睛,呼吸平稳,进入梦乡。
殷少擎推掉了公司一切事务,打算陪路南弦出去游玩。
“这次就我们两个,”他笑道,“不带小辰了。”
“什么?”路南弦放不下儿子,“那可不行!他一个小孩子,把他一个人撇下,我可做不到!”
“人家小辰也有他自己的活动啊!”殷少擎解释,“他们学校趁着这次春假组织出游,是去太平洋的某个樱花国,那边风景特别好,还有专门的安保人员和保姆跟着,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路南弦怔了怔。
之前好像是听路佑辰说过这么一回事,他们还要在岛上学习当地土著人的舞蹈。小男生对这次出游格外期待。
“好了,儿子都长大了!你也该学着放手。”殷少擎把她拥在怀中,“老是有这么个小家伙横在我们之间,夫妻生活都没了……”
“你少胡说八道的!”路南弦瞪他一眼。
殷少擎厚脸皮的凑过去冲她笑。
两人计划着出游,路南弦最想去的地方是两河流域周围的国家。那些古老神秘的国度总是撩拨她的心弦,好多故事深埋在黄土之下,等待人们挖掘。
“可是那边不太安全。”殷少擎皱皱眉头,“而且又是各种宗教的聚集地,太危险了。”
“但是热门国家我已经没兴趣了。”
“不然……这里吧?”
路南弦好奇的看,殷少擎正指着地图上南美洲最南端的地方。
“复活节岛?”
“这里人迹罕至,神秘,古老,还有巨大的石像,能满足你的好奇心。”
路南弦笑起来,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跳进他怀里,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就这一点奖励?”殷少擎故意皱眉,“不行,完全不够啊!你知道去一趟复活节岛要花多少钱?你就这么一点点,恐怕……”
“那你想怎么样?”
殷少擎坏笑,一把将她压住。
“我想……你今晚起码奖励给我来回机票钱!”
第二天一早路南弦腰酸背痛,双腿一落地就发软。
她瞪了一眼还裹在被里呼呼大睡的殷少擎,特别想用枕头砸过去。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规划路线。
这几天她上网搜了不少攻略,世界各地的旅行者将去复活节岛的经验和见闻都分享出来,她越看越兴奋,详细整理之后,就订了机票,跟殷少擎一起出发。
两人的行囊不多,只有两只小小的旅行箱。到了安检口,正要把箱子放上去,忽然身后传来焦急的喊声:“路总,殷总!先等一下!”
路南弦一怔,只见周思慌慌张张跑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周思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总算拦住你们了……路总,不好了,咱们的公章不见了!”
路南弦大惊失色,一时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殷少擎脸色一沉,抓住周思详细问道:“你慢慢说,什么公章不见了?保管公章的人去了哪!”
“就是……就是路氏集团的公章。”周思解释,“那枚印章权限很大,只要有这个印章就可以调动财务、人事、还有工程部。”
“而且最麻烦的一点就是,这个公章是可以跟殷氏通用的……”
“什么?”殷少擎一惊。
“殷总,就是上回您跟我们路总签订产品代言协议时候的那枚公章。”
殷少擎眼眸微眯,当时他确实有想把两家公司合成一家的想法,于是就给了路南弦那枚公章。手里有这枚公章的人,可以调动路氏和殷氏两家公司的财务。
可没想到竟然失窃了……
“保管人在哪?”
“那人一直都联系不上!”
殷少擎立即打电话给李清:“我给你发一个人的资料,帮我查这个人的出入境记录。另外立即报警,再通知各部门,无论什么文件,不准以公章为准,必须有我的亲笔签名!”
……
那几天路南弦一直都惴惴不安。
警方已经介入调查,因为是涉及两家公司的财务安全,上面十分重视,调动所有警力追捕公章保管人。
然而奇怪的是,出入境记录中并没有这个人的名字,殷少擎也派了很多人全城搜捕,都没找到这人任何蛛丝马迹。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带着那枚公章不翼而飞。
殷少擎问路南弦,“让他保管公章之前,你调查过他的来历背景吗?”
“我都调查仔细了。”路南弦愁眉紧锁,“这人叫吴峥,来路氏之前是在信息部门工作的,后来辞掉公职,是想找一份高薪工作养家糊口。我看他有信息部门的背景,而且社会关系单纯,家里又有老有小,这种人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就把公章交给他,可没想到……”
“他家里人找过了吗?”
“都找过了。”路南弦叹口气,“没想到他的家人也都不在,他住的地方人去楼空。”
“别着急。”殷少擎轻抚她肩膀,“警方在追查,目前我们两家公司暂时不会有太大的财务风险。”
“但是那枚公章是有法律效力的。”路南弦看看他,“我现在担心的不是总部,而是一些跟我们有合作的下游公司,他们可能并不知情!”
殷少擎眉心紧蹙,这时手机忽然震动,“殷总吗?请和路总即刻来巡捕局一趟,有人想见你们。”
两人同时一怔,立即往巡捕局赶过去。
只见一个戴鸭舌帽、穿着休闲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五官俊朗,神态悠闲,唇角轻轻勾着,透着慵懒而不羁的气质。
他手上把玩的东西,正是这几天让他们焦头烂额的公章!
路南弦的心蓦地提到嗓子眼,上前几步紧盯着他。
“请问你是……”
“这位是厉靖南先生。”巡捕介绍,“厉先生,这就是殷总,殷少擎,还有路总,路南弦。”
“路南弦?”男人似乎对这个名字格外感兴趣,鸭舌帽下那双桃花眼,在路南弦脸上转了几圈,然后微微一笑。
“这应该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东西吧?”他交出公章,“现在我完璧归赵了。”
路南弦和殷少擎一头雾水,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巡捕笑着解释道,“这位厉先生经营着船舶公司,一次公海行驶中发现有人偷渡,于是下令搜船。不光抓到了那个偷渡的人,还从他身上找到这枚公章。”
“那个人鬼鬼祟祟,我早就注意到他了。”厉靖南神色淡淡的,“只是没想到他敢干这种事,携带公章潜逃!”
“吴峥已经抓回来了,正在审讯室。”巡捕说,“你们二位也赶紧看看,这枚公章是不是真的?”
路南弦接过来,从公章底部打开一个缺口,掀开之后露出里面的标签。防伪标签被灯光一照泛着五彩光芒,她终于如释重负的笑起来。
“是真的。”她看了看厉靖南,“真是谢谢这位先生了!”
“不客气,”厉靖南把帽子摘了,目光轻柔,“能帮到你们,是我莫大的荣幸!”
“厉先生,”殷少擎与他握手,“这次很感谢你帮忙,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想……”
“放心!”厉靖南笑道,“我嘴巴很严,保证不会说出去的!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只是我想给这位路小姐提个醒,以后用人一定要擦亮眼睛,像公章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自己保管比较好!”
“嗯,我懂了。”
路南弦再次感谢,还想付给他一定的报酬,但都被拒绝了。
她过意不去,厉靖南看出她的小心思,笑着对她说:“路总如果一定要谢我,就请我吃顿饭好了!离开鲸城这么些年,我还挺想念家乡菜的!”
路南弦一口答应,跟厉靖南约好时间地点。
而殷少擎心中却隐隐觉得,这件事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
这顿饭安排在殷氏旗下最高端的一家酒店。
殷少勤亲自出面,所有人都不敢怠慢,皆按照最高规格来接待贵客。
厉靖南看着这场面,笑容意味深长,“殷总真是太客气了,其实一顿普通的家常便饭就好,没必要这么破费。”
“你帮了我们,哪能不好好招待你。”殷少擎似笑非笑,“对了,不知道厉总的船舶公司是在什么地方?”
“别叫我厉总,听着怪别扭的。直接喊我名字就行!”厉靖南吃了一口菜,连声赞道,“好吃!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小时候?”殷少擎神情敏锐,“呵,你小时候来过?”
“是啊!您这家酒店有七八十年的历史了吧?反正不是殷总您接管殷氏的时候盖的!应该是老爷子留给你的!”
殷少擎眯眯眼睛,勾唇,“你知道的还挺多。”
“好歹我小时候也在鲸城待过,后来才离开的。”厉靖南说到过去,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阴霾,接着他笑笑,看向两人,“别光说我啊,我也想听听你们俩的故事!你们……应该是一对吧?”
“不是一对的话,你还有什么想法?”殷少擎半开玩笑。
厉靖南转转眼睛,目光又锁在路南弦身上,“我叫厉靖南,你叫路南弦,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个‘南’字,还挺巧的!”
殷少擎嘴角的笑容僵住。
厉靖南却大咧咧的笑道:“说不定我们还有什么特殊的缘分呢!呵,如果殷总和路总不是一对,我当然要把这特殊缘分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