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坐在床上划拉着小脚,惬意的享受凉风风,陈可欣忙活着串珠子的零工,风扇吹拂着两人,将席卷两人的闷热,以及身上溢出的汗渍,吹的一干二净。
吃完晚饭,柏林准备去上晚班了。
他此时心情颇好。不过并非是因为与陈可欣交流时,提到乐瑶而戛然而止的话题,而是有了收入,可以开始改变家里生活时内心由衷的喜悦。
若非陈可欣的病要攒钱,柏林其实有了很多想法。
他想换个房子租,住到一个不那么偏僻的地方。有路灯,有商业街,楼下还能有超市...可以的话,最好房子里能有个空调,有个明亮的日光灯,多一个客厅和厨房。这样一来,陈可欣不必再生怕吵到两人睡觉摸黑做早餐了。而驱走夏天的闷热哪还需要风扇?只要关上窗户,开着空调,连那该死的蚊子都会消失...
柏林幻想的很美好。
他知道这是可以做到的。
前提是,先攒到十万块先陈可欣做手术...
这个月去医院买药的那次,柏林有私下瞒着陈可欣与医生进行过交流。虽然没有说要求立刻做手术,但医生带着警告的意思表示手术要尽量快些,若晚了,手术成功率会降低,而且随着时间推移,陈可欣越来越危险。最好不要拖过今年...
“今年攒到十万..这怎么可能...”
想到这,柏林有些无力感。
在烦恼下,柏林的本在凉爽的夜风下有些美好的心情都糟糕了起来...
“算了,先上班吧,不想了。”
他轻叹口气。
...
工作一如往常那般进行着,十来天前还在四处热议的糖果被退的事件已没什么人提起,这几天热议的是,工厂找了某个大明星代言广告,工厂里某个车间发生了机器爆炸,以及,工厂里有个领导得了白血病,动员员工们捐助。
这件事原先闹的比较大,无论是柏林,还是其他不少员工,生活条件都是非常一般的,然而工厂竟是要求每个人最少捐50块钱,引起了许多人不满与反抗。最终工厂上面的管事怕事情闹太大,就取消了这个要求,表示每个人想捐多少捐多少,尽量贡献一份心意,工厂不强求,柏林捐了五块钱。
他记得前几天收到钱时主任对他投向的略带鄙夷的眼神,柏林也不在乎,他甚至还不想捐的,若非主任暗示每个人都必须捐款,他才不舍得。
人家开着小车,住着大房子,凭啥车子不卖房子不卖,要他出钱治病?他老婆陈可欣也需要手术啊,难道工厂会愿意帮忙举行募捐吗?
在来到未来这两个来月的不知不觉间,柏林发现自己内心发生了些许微弱的变化,好像在朝着什么样的人去发展...
他不明白是什么变化,他也不想去深究。
无论如何,他认为自己都是为着生活,为着家庭考虑着。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只知道该怎么做是对的。
至于工厂那批糖果的事情,柏林有去咨询过。
糖果几乎没有卖出去。
倒不是说糖果这东西不受欢迎,相反,小孩子和年轻人都算喜欢。可工厂里吃惯糖果,甚至对糖果的甜腻气息感到厌恶的工人肯定不会去购买,以制作批发为主产业的工厂,店面生意自然惨淡,更别说能帮助售出多少了。
以至于这批货一个多礼拜时间就被收了起来。
据柏林的了解,这批货工厂赔了好几万。由于种种原因,这货更没有人愿意接手,工厂已经开始盘算着回炉重制了。虽然浪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可至少最贵的材料还是在的。
在这些期间,柏林有去找过车间主任,表示有办法卖掉这些糖果。换来的则是车间主任的嗤之以鼻,他几句有心思帮忙,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提高工作效率。这货拿什么卖?不懂行就不要来乱说。就把柏林赶出了办公室。
“如果我自己低价买了这批货,再卖掉,我是不是能赚不少钱?”
柏林衍生出过这种想法。
可这想法只是短暂的出现,柏林便立刻放弃了。
他哪有那本钱啊?
即便工厂愿意低价卖,少说也好几万,他有几万吗?家里就几千啊!
只是柏林仍带着些许不甘心的情绪。
他认为自己的主意可以,虽然比较独特,但成功率一定不低...若是靠这些能卖到钱,那陈可欣的手术费不就有了?
车间依旧是机器运转不停的轰鸣。
过甜的糖果柏林已吃了腻,他摸了几颗与前几天不同口味的糖果,揣进了口袋里。
这是明天给女儿妮妮的。
这十来天,已成了个习惯。
其实拿了几天时,柏林原先有些心虚的,毕竟一根几毛钱,多了就是不小一笔数目了。不过在班长的一句材料其实很便宜,大家都在吃,没事的话后,他才放下了心。
...
工作结束,下班,回家,吃早饭,入睡,宛若复制着昨天一般的生活让柏林不禁想起方圆那一句淡入水生活的话。
被方圆反驳后,柏林其实有些纳闷。他有仔细想过,世界里大多人不都是这样熬着无趣的每一天吗?
工厂里的其他人,不也是他这样的生活?
相较于他,方圆的生活才是有滋有味。
做着一份算体面的工作,收入稳定,每天下了班,可以轻轻松松四处走走,去吃吃烧烤,喝喝小酒,多美好?
也不止方圆,柏林发现了一点,很多人都在抱怨着自己的生活,埋怨着哪里不好哪里不好,车间里他都听了不知几个人的悲情版本。
可实际呢?
柏林发现那些人都幸福啊。
一家人健康,父母健在,孩子学习成绩好。仅仅是一些琐碎日常,一些几十块钱几百块钱的花销,或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是悲天悯人的姿态,肯定语气的表示日子没法过下去。这不是很可笑吗?他自己家里住着老旧的平房,老婆要钱手术,女儿得读书,读书学杂费之类的,还要花费一些钱,他都没抱怨,都坚持着,不是吗?
...
入眠,起床,搬运,再到下班。
一天转瞬即逝。
下班,柏林没直接回家,他走到了乐瑶工作的服装店等待了起来。
6点出头,乐瑶下班了。
来过服装店几次,路过乐瑶家几次,柏林都发现了,6点出头乐瑶都下班了,6点30分后,她家的灯就亮了起来。8点的下班时间真的被陈店长改成了6点。
他看到在门口,陈店长喊住了乐瑶,递给了他一袋子不知装着什么的物品,聊了几句,便笑着走回了店中。乐瑶这拎着袋子,站在门口半晌,最终转身要走。
刚转过身,她看到了不远处的柏林。
她怔了住,旋即眉头轻皱,往柏林这走了过来。
“下班啦,回去吗?”柏林问。
有了陈可欣的许可,柏林不再有着那种见面时心虚的感觉。他今天来,便是想和乐瑶讲些陈可欣许可他做的事。
他认同陈可欣的话。
哪怕他柏林不是女人,也清楚乐瑶一个人生活多不方便。
“你来干什么?”
乐瑶静静看着柏林。
犹豫了下,柏林觉得这个热闹的街道并不是说话的地方,道“我先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