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的单人牢房里,此刻气氛骤然凝重了起来。脸上病容未消的男子,明显展现出不同于之前的态度。
此刻赵构的行为,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如果说之前的他的态度,一直能够称得上游刃有余或者轻松随意。可是当“花花”这个词从任源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前者整个人的气势和状态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诶呦?你不是说,不知道那枚水晶长针是哪里来的吗?”任源故作惊讶的说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打造这枚长针的魔女名号呢?”
“寻常的猎人,可并不知道月光魔女的名字,你到底是谁?”然而赵构此刻显然已经无心关注其他问题,固执的询问着任源的身份,似乎这对他来说是件具有非凡意义的事情。
“你搞清楚,是我们审问你,可不是你审问我们。”任源收敛了笑容,提醒道“你最好注意下你的身份…”
“你怕了吗?”赵构带着嘲讽的语气,打断了对方的话
“你说什么?”任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你怕了吗?”赵构脸色恶毒的嘲弄道“你怕被我知道,你是谁吗?”
“…”任源摩挲着下巴,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削瘦的男子。被恶咒折磨过度的脸上,还透着病态的蜡黄,红肿的双眼中是带着点阴翳的瞳孔。怎么看,怎么是副刚从鬼门关爬出来的样子,可是此刻对方的气势,却颇为咄咄逼人。好像掩藏在这副皮囊下的,是个无比强壮的灵魂。
“这么说来,我们还没做自我介绍呢。”审视了片刻,任源轻笑出声,淡淡的说道“我叫任源,旁边这位呢姓鱼,叫鱼谦。”
“任源?”赵构品咂了片刻,似乎在确定着什么,复又问道“你是猎人,还是猎…还是枭龙大队的神选者?”
“我是枭龙大队的异人。”任源答道“怎么,你在对灾部里有熟人吗?”
“任源这个名字,不是你的封号吧?”赵构不依不饶的问道
“也差不多…”看着执着追问的男子,任源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兴趣。此刻他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隐隐约约的,他猜到了对方想要做什么。故而特意拐了个弯说道“我的封号是‘人之本源’。”
“啊…”显然这个答案,并不是对方想要听到的回答。赵构再次认真的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任源,眼神中的火焰渐渐消散了下去,喃喃说道“那不是你…”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那么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任源问道“看样子你知道‘花花’是谁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月光魔女花花’是教派内的最高机密之一,祭祀大人亲口说猎人们也不知道。所以你会说出这个名字,我很惊讶罢了。”之前赵构身上那股逼人的气势消散了,男子随口应付道
“是这样啊?那看来你在降临派内的地位,很高啊?这么顶级的机密也知道?”
“就只知道这些而已,那是名非常厉害的魔女。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赵构想要再拾起杂志,可是拿起来掂了掂又没了兴致,干脆丢回了桌子上。叉着手看着对面二人说道“信不信你们随意,我确实不知道。”
“唔,这样啊。”任源颔首轻笑道“哦对了,刚才我和你说我的封号是‘人之本源’吧?其实平时大家称呼我的时候,并不会用我的封号。我有个更广为人知的称呼,说不定你也知道呢。”
“另一个称呼?”赵构微楞,下意识问道“什么?”
“更多的时候,他们喜欢称呼我为——伪神之躯。”任源一字一顿的说道。欣赏着对方的脸色随着自己的话语,快速的发生着变化,到得最后变成了愤怒的鲜红。
“果然是你!”赵构恶狠狠的盯着任源,那眼神仿佛恨不得将前者生吞活剥。恨入骨髓的眼神穿透角膜上的阴翳,榨干全身力气般射了出来。如同想要将对方的每个细节,都深深刻进内心深处般的看了过来。
经常有人说,如果眼神能杀人的时候,怎样的眼神会让人血溅当场。此刻赵构的眼神显然光杀掉对方是远远不够的,分明是想要千刀万剐碾作肉泥。鱼谦实在无法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如此大的仇恨与恶意。
“哦呀,看来你果然是认识我啊。不过抱歉,我可完全不记得这周一之前,我们曾照过面啊?”任源笑意盈盈的看着后者,对可能出现的意外收获感到惊喜。看着后者这不共戴天之仇般的眼神,显然今晚不会空手而归了。
“我们当然没有照过面,如果照过面,我怎么会认不出你来!”赵构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我们以前照过面,我可能就不能活着坐在这里了。”
“你并不是异人吧?”任源再次确认了下“我不记得,近几十年,我有追杀过什么普通人啊?”
“我记住你的样子了。”赵构丝毫没有理会前者,仿佛在对什么下着血誓般说道“除非你们现在就杀了我,否则只要我还活着,哪怕只有一口气。我都要追杀你到天涯海角,让你为当初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么大怨气啊?不过抱歉,我并不觉得你有什么手段能杀掉我,不过我能知道为什么吗?”任源问道
“你自己做下的罪孽,你自己都不记得吗?”赵构咬牙切齿的说道
“啊抱歉,如果说我作过的恶那可太多了,我哪里会记得啊?没人会去数自己踩死过多少只蚂蚁吧?”
“是吗?如果我告诉你,十年前我是奥姆摩瓦教派的信徒,你想起来了吗?”赵构语气冷厉的说道
“奥姆摩瓦教派?”任源微楞,想了想说道“我记忆中最近一次和这个教派接触,也是十年前的事了。你昨天不是还说,自己是琐罗亚斯德教派的信徒吗?”
“我现在当然不是了,因为我们的教派十年前,被你给毁了!”赵构恨声说道“伪神之躯!我永远记着这个名字,我发誓要杀了你复仇!”
“原来如此,不过这次可不是我作恶,这算行善吧?”任源眯着眼睛说道“只是我记得,十年前S市的奥姆摩瓦教派上下,都被我杀干净了。我还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从我手中逃出去。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你当然想不到了,因为根本就没人逃掉了。我的父亲,和两个亲兄弟都死在了你手中。等到我赶来S市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赵构道“就是因为你!我才不得已投靠了琐罗亚斯德教派,违背自己的信仰去奉养异教神!我曾对奥姆神明发誓,此仇必报!”
“原来你那时并不在S市啊,难怪会漏掉你。”任源点点头说道“那么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但是抱歉,首先我并不觉得我这事做的有什么不对。其次我觉得,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杀的掉我。”
“而且最重要的是。”任源看着赵构笑笑说道“你要是觉得,这么搞一手就能把话题岔开就有点异想天开了。现在该回答我开始的问题了吧?那枚水晶针,是你从花花那里偷的吧?”
“…”愤怒的表情僵在了后者的脸上,显然赵构的算盘再次落空了,惊怒之色在脸上一闪而逝,生硬的说道“我说了我只是听说过月光魔女花花这个名字,水晶长针什么的,我根本就不知道。”
在旁边观察了整个过程的鱼谦,明白了任源究竟想要问的是什么。既然面前这个叫赵构的男子,当初被作为宠物送给了月光魔女,还被制作了活替人偶将部分灵魂留在了镜月世界。那么他必然知道,究竟是谁又怎样将他送进去的。
会被降临派的高层施下恶咒灭口,说明眼前这个男子在降临派内显然是处于底层的低级人员,甚至被当作消耗品,想来他也跟本接触不到什么核心的机密。但是偏偏他是当初被送进镜月世界的四名人类之一,那么情况就变得不同了。
镜月世界的存在在对灾部内也是极高的机密,等闲无人知晓。因此赵构也未想到,会有人询问他关于月光魔女的事情。尽管他已经尽力,将话题导向另一个方向,不过显然这对早就打定主意的任源来说,此番故作姿态的障眼法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从在水晶箱中看到赵构的人偶那刻起,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还在嘴硬吗?”任源不急不徐的说道“我不明白,你宁愿自爆曾是奥姆摩瓦教派信徒这个身份来转移视线,却不肯回答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什么。”
“奥姆神明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身为奥姆神的信徒,我为此感到自豪和骄傲。我的言行,皆是出于我对奥姆神崇高的信仰。你以为,因为你们掌握着我的生死就可以让我屈服吗?”赵构冷冷说道“至于你的问题,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再问多少遍都是不知道。”
“看来通常的手段,是没有办法撬开你的嘴了啊。”任源阴测测的说道“是时候,用点特别的手段了。”
“用刑吗?”赵构嘲讽道“你尽管试试,我若皱皱眉头,便算是输了。”
要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是敢硬拿刀片和电烙铁来对付自己胸前恶咒的人。想来肉体上的摧残是很难让其屈服了,鱼谦忍不住侧目看向任源。之前他只是靠催眠,就轻松的从少女聂蒲口中套出了想要的情报。但眼前这个曾是奥姆摩瓦教派信徒的赵构,恐怕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了。他想知道,这回任源又能拿出什么手段来。
却见任源眉头微挑,长笑道“很好,很有精神,很有骨气,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求我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满足你。不过待会儿,你可不要没撑多久就招了哦。”
说着,便见任源伸出右手,左手指尖在右手掌心狠狠一划。顿时汩汩鲜血从掌心流了出来,很快就在光洁的桌面上洇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