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们惊慌失措,被差役围住,老/鸨只得作罢,让姑娘们排着队下来。
纪寻坐在大厅一侧,目光警惕地盯着那些姑娘,夜刃没有动静,说明这里面并没有邪祟。
“念到名字的姑娘挥一挥手。”
莫约过了一刻钟,花名册的姑娘们都记完了,只有一位叫落月的姑娘不在。
黄捕头翻了翻册子,“有谁看见落月了?近来她有什么异常举动么?”
姑娘们面面相觑,过了许久一位蓝衣姑娘站出来小声道,“我经常看见她外出,有些时候是半夜,清早也遇见过,很少待在楼里。”
黄捕头走过去,打量她几眼,“你和她是好朋友?”
“算不上,只是有一些交情,她欠我十两金子还未还。”
“……原来如此。”
黄捕头点点头又退了回来,坐到纪寻身边,“纪兄,你怎么看?”
纪寻沉声,“它不在这里,应该打草惊蛇了,叫上那些法师老道去挨街串巷去,它对他们恨意很深,可以当诱饵。”
黄捕头一拍桌,“好计谋,正巧那些老东西天天赖在白虎衙白吃白住,该做事了!”
黄捕头在芳萃楼附近设下人,也给了里面的人提醒,一旦有落月的消息即刻传给他,然后带着其他人回了白虎衙。
纪寻也跟着走了,谁知他刚出去转过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就拦下了他,“纪公子,带我走。”
纪寻拧眉。
*
白矜矜煮的饭她自己都吃不下去,但她没有钱,纪寻的家中只有一些储备粗粮,她煮出来食之无味,开始怀念在f国每日吃的山珍海味了。
坐到屋檐下,给大黄扔了个饽饽,大黄摇着尾巴吃得津津有味。
两个吞下去又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白矜矜。
“傻狗。”白矜矜站起来,又去院子的侧边,那里有一个窝棚,她平时有注意到,但很少把精力放在这些地方,此时举着油灯走过去,看见了一双透着光的眼睛。
是那头叫牟牟的牛。
它望着白矜矜,沉默打量着,头部微微低垂,凑近了些。
它的身下还站着两只灰白色的小羊羔,也睁着清亮的眼睛望着她,它们长方形的瞳孔看起来没有什么感情,但垂着的小耳朵像软绵绵的花瓣一样。
白矜矜把油灯挂在壁板上,抱了一堆草秆扔在它们的食槽里,很快这些饥饿的小家伙就埋着头吃起来,她踮起脚尖触碰了一下牟牟的牛角,后者没有什么反应,她感觉有些新奇,蹲在那儿守了半天。
直到困意来袭才爬上了纪寻的床,缩在被子里,睡去。
翌日,秦沛很早就过来给她送吃的,一些热年糕和一只酱味鸭。
白矜矜谢过,陡觉自己真是无能又废物,堂堂一国公主居然要靠别人施舍吃的,她沉寂了很久,忽然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浑浑噩噩日益颓废,自己的此行不就都泡汤了吗!
她不能这样下去。
像个过街老鼠一样躲在这里,不敢见天光,这绝不是她白矜矜。
既然在白溪镇待着有危险,也解释不清,那就走吧,她没什么牵挂,唯一的心愿就是和萧宁哲谈一场恋爱,但经历了这些事,她不太想站在萧宁哲面前,或许得等一段时间,她才能走出去。
白矜矜打定主意后就开始收拾东西,衣服两件,胭脂水粉都塞进去,头花耳饰,还有……她忽然瞥到被扔在地上的绯乌尔。
她拾起它,已经落了灰,看起来黯淡无光,她的惨遇都拜它所赐,但它也在危机关头救过她,对它又喜又恨。
算了,带上一起走吧。
白矜矜把东西都紧紧背在身后,然后披了件纪寻的斗篷,离开了院子。
思来想去她打算先去找秦沛道声谢,让他帮忙照看纪寻养的动物,结果自己刚到他家门口,对面田埂就声势浩大的走来一群白溪镇民,看样子又是打算去找她麻烦的,她连忙拉紧斗篷,打算与他们擦肩而过。
然而一个老妇的声音陡然响起,“这个人……”
“站住!”
白矜矜心道不妙,他们之中有熟悉她的人,她拔腿就跑,秦沛他家的门紧闭着,只能一股脑往前冲,那些人都是干活儿的能手,追她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还是很容易,她咬牙,转身跳入河中。
*
纪寻的心脏悸动了一下,他不安地捂住心口,白晶晶跟在他身边,下意识问,“怎么了?”
纪寻摇摇头,只是眉头紧皱,走在前面的黄捕头嗤笑了声,“咋了,就这么带人家白姑娘走,良心不安?”
“有事?”
“没、没。”
“是我要跟纪公子走的,他说会帮我找回记忆。”白晶晶突然道。
“是是是,姑娘中意谁跟谁走就是,我一个捕快哪儿懂这些。”
白晶晶咬牙,捏住了拳头。
其实,白晶晶和白矜矜在某些地方还挺相似的,黄捕头想,两人都在有求于纪寻时喜欢黏着他,甩都甩不掉,只是这位姑娘要温婉可人一些。
要是纪寻和那位白矜矜处不到一块儿,和这位白晶晶倒也可以结个缘啊。
翌日,刘县令亲自把那几十个法师老道召集起来,让他们去蒲县的十二条街道上寻邪祟,谁能抓捕到或者及时联系衙门的人来抓捕邪祟,就有重大赏赐。
而纪寻和黄捕头,以及阿冬阿夏则乔庄成普通人,躲在暗处随时候命。
天光乍破,蒲县街道上人流如织,男男女女身着丝绸锦缎,光彩耀人,车马如梭。
两三个蓝衣道士坐在街口的茶水铺前,吆喝小二来两壶上等碧螺春。
没过多久,茶上来了,只不过端茶的是一个妙龄女子,她为他们倒茶,一不小心把水洒在了其中一人身上。
那道士一声惊呼,女子连忙用手绢凑过去给他擦拭,因为水渍是在小腹处,道士瞬间脸色通红。
“不用了!不用了!多谢姑娘多谢姑娘!”道士连忙避开那女子的手,换来后者妩媚羞涩的一笑。
道士心一窒息,只想赶紧走,却被另一道士使了个眼色,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面高楼黑瓦上,一个趴着只露出半截脑袋都人冲他恶狠狠瞪了一眼。
正是黄捕头。
他瞬间反应过来,心中一阵激动,下意识抓住了那姑娘的手,沏茶女愣了一下,慢慢打量他。
“啊……姑娘,我我见你相貌不凡,可可愿意算一卦……”
“……”同伴捂住了脸。
道士自知尴尬,立即道,“免费的!”
“……”
沏茶女微微一笑,“好啊,怎么算?”
道士挠了挠后脑勺,“算命需要工具,我的包袱在城南太升庙,姑娘随我去可好?”
这话说的很大声,周围蠢蠢欲动的差役们当即四散行动起来,黄捕头也消失了,不出意外,只要这女子跟他去,就能让她一去不还。
沏茶女仿佛并不知危险,笑眯眯点头,“好。”
两个道士深呼吸,付了钱,一个走前一个走后,把沏茶女夹在中间。
然而,并没有走多久,大概在长街尽头,离城南太升庙还有一小段距离时,沏茶女忽然停了下来。
“怎、怎么了?你怎么不走了?”
沏茶女低垂着头,上半身忽然以一种扭曲的弧度晃动起来,半响,她抬头,一双黑眸瞬间变成了白瞳!
“啊!”道士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旁边的同伴拉着他,恨铁不成钢,“废物!你是道士,专门收邪祟的,怕她作甚!”
道士看起来很年轻,往旁边缩了缩,结结巴巴的都快哭了,“我我怕啊。”
沏茶女露出了真实面目,她就是那逃来此处的邪祟。
它身后的影子被天光拉长,变成了十几位女子的倩影,她们妖娆妩媚地扭动身躯,像立起来的水蛇一般,极其恐怖。
“别怕呀,小道士,来我怀里,你不是要给我算一卦么……”
两个道士都齐齐后退,但邪祟等不及了,双手利爪猛地伸长,疾速朝两人飞过来,“救命啊!!”
千钧一发之际,一束像电光一样的东西飞窜了过来,它绕着邪祟转圈,渐渐形成一个法阵,它被困在里面出不来,重重跌落在地上。
“是你!”女子爆发出尖叫,然而弯刃主人没有开口,说话的是大马金刀走出来一脚踩着巨石上的黄捕头。
“是我,怎么怕了么?”
邪祟朝他啐了一口,“愚蠢的人类。”
黄捕头深呼吸,纪寻拦住他,上前,“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从落月的身上出来,跟我去白虎衙。”
‘落月’恶狠狠瞪着纪寻,“异想天开!”言罢它催动浑身邪术想要破开夜刃的锁妖阵,这时赶来的道士们都挥舞拂尘去加固阵法。
黄捕头嗤了声,“你们这群老骗子,这个时候倒跑过来了。”
纪寻紧盯着法阵中的女子,忽然瞳孔一缩,大喊,“慢着!都收手!收手!”
然而他们还是迟了一步,法阵中的邪祟自毁灵魂,然后一爪挖心,连带着落月齐齐死亡。
“怎么会这样?!”
夜刃收回,黄捕头跑过去,人已经没有气儿了,一阵黑色的烟雾从她口中钻出,纪寻托着罗盘走过去,烟雾被吸了进去,罗盘上的指针快速转动起来。
纪寻原地盘腿而坐,没有管黄捕头的疑问。
他嘴里念动着什么,罗盘悬空在他面前,片刻后,他站起来,淡淡道,“把落月的尸体处理了吧。”
白虎衙。
纪寻朝刘县令道,“此邪祟是由多个死后怨念极重的女子化成的,她们可以分身,也可以组合,白溪镇,杨树村,梧桐县的惨案凶手另一位就是她们。”
刘县令坐在高台上拧眉,“她的作案动机呢?为什么独独对那几户人家下手?又为什么要和巫神婆他们合作?”
“她们活着时皆被情所伤,负了她们的正是那些富家子弟,死后执念就是找那些人报仇,所以死的那几家都是大户人家,和巫神婆合作大概是能够掩人耳目吧。”
罗盘里的黑烟被白虎衙大堂天花上的白虎像给吞噬了,邪祟一事才算彻底根除,但黄捕头忽然想到一事,“那白溪镇郊的变异凶兽又是怎么回事?”
纪寻沉默,这又是另一事,目前他也没有查出来。
“你们功不可没,留下来吃顿饭吧,我让白虎衙的差役们去准备准备。”刘县令提议,黄捕头暗叫妙,结果纪寻拒绝地很干脆,“不必,我还有要事,先告退了。”
“……”
待纪寻走出大门,刘县令才沉沉道,“此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何不愿走仕途?他是什么来头?”
黄捕头叹气 ,“种地的农民,人家说的。”
纪寻走出白虎衙,白晶晶已经在外边的杨树下等他了,一见他出来立马迎上去,“纪公子。”
纪寻嗯了声,“走吧,跟我去一个地方。”
*
白矜矜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在f国,身边是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盛恩大露台上站着一男一女,皆穿金戴银,威仪非凡。
是她的母亲和父亲。
她想穿过宽阔的草坪去向他们打招呼,但跑了一半就被侍卫抓住了,他们没有脸,一身都是冰冷的盔甲,连话语也像冰锥一样扎入她的心口,“公主冕下,你该去医院了。”
“不!我要去找爸爸妈妈!”
“冕下,你不能去,你要待在属于你的地方,这是你父母的命令。”
“什么……”
年幼的她拼命回头望向那一对璧人,然而他们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她。
梦醒了,冷汗从她额角流下,她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地方。
像是一个营帐之中,有简易的床和火盆。
来不及细细观察,她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只着一件肚兜!
刹那间,各种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明明记得自己被那群白溪镇镇民追,然后跳河了,再然后……就到了这个地方。
是谁救了她么?还脱了她衣服,若是女子还好,若要是……
一个黑衣男人掀开门帐走了进来,他戴着面巾,长发高束,腰配匕首,微瘦,“你醒了?”
白矜矜炸裂,“是你救的我?”
“没错。”
白矜矜更裂了,心情复杂,“你救就救,把我扔火堆旁边也好哇,为啥非要脱我衣裳?还有,我的箭呢?”
男人挑眉,坐到了火盆旁,架了个汤镬,“救你你还有要求?我问你,你是白溪镇的人?和萧宁哲是什么关系?”
白矜矜打量他,这人是谁,怎么知道萧宁哲?看他的打扮,难道是从凉州来追杀萧宁哲的刺客?!“啊……我的确是白溪镇的人,萧宁哲是谁啊,我不认识。”
白矜矜不能说实话,要是这个人知道她和萧宁哲有渊源小说不一定会顺手解决了她。
男人轻嗤一声,仿佛想看她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白矜矜想下床,却发现自己的脚竟然是被绑住的!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矜矜大感不妙,自从她穿进书里就没有遇到过一件好事,一向都是刚从一个地方逃出来又栽到了另一个地方去。
男人/站起身朝她走来,“没什么意思,既然我救了你,你是不是也该回报我呢?”
白矜矜无语,“你想要什么?”
钱,她没有,命只有一条,身,不可能的。
“我要去白溪镇杀一个人,只要你配合我,我们就相安无事,否则,我既杀你,再杀那个人。”
“……”白矜矜脑袋疼,她到底是什么悲催命运啊!
等等,这人是萧琛派来杀萧宁哲的刺客,难道是天衣楼的人?她记得原著里有一个特别强大的能和萧宁哲的流霄阁抗衡的组织,叫天衣楼,也是萧琛背后的底牌。
“你……你这根本就不是救我!我不要你救,你把我从哪儿捡的扔哪儿去,让我死。”
“……”男人耐心到极限了,抽出匕首对着她晃了晃,“你要是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
“诶,等等!我开个玩笑,我可以配合你,但你把我解开,再把我的弓箭还来。”
男人为防她使手段,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黑色药丸喂进她的肚子,任由白矜矜捂住喉咙又咳又吐,“我给你服下了千鸠丸,事情圆满结束后自会把解药给你,否则半个月之后你必死无疑。”
千鸠丸,是天衣楼楼主的杀手锏之一,这个男人定是楼主路天衣了。
这人在小说里被描述成一个十足十的冷酷杀手,但亦有深如骨髓般的情,只不过都给了他的主人,萧琛。
啧啧,书中有一段情节,是描述两人之间爱情动作故事,回想起来就令人兴奋咂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