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连喝了几口银耳羹后便停了下来,将手里的碗放在榻几上,用她那爬满皱纹而苍老的手轻抚了抚冉花楹额前的碎发。
“祖母,怎么不喝了?”冉花楹问,她的头顺势抬起,与老太太满是慈爱的眸子对视到了一起。
“不喝了,让祖母好好看看我家楹儿,祖母好久没这么看过我家楹儿了。”老太太那满是沧桑的手抚摸上了冉花楹的脸颊,老人的手是粗糙的,抚在冉花楹那吹弹可破的小脸上有点割。
老人似乎感觉到自己手上的粗糙,她的手只在冉花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便替冉花楹理起额前的碎发来,“看我家楹儿都长成大姑娘了,出落得这般水灵,怪叫人好看的。”
祖母的那份慈爱柔了人心,冉花楹望着老太太呢喃地唤了声“祖母。”
一声祖母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风,吹进了老人的心里,暖了老人的心房,她见冉花楹还蹲在自己面前,赶紧弯下身,拉起了冉花楹的手,“好孩子,快别蹲着了,来,坐,来祖母身边坐。”
老太太将冉花楹拉到自己的身边一同坐在软榻上,冉花楹见榻几上老太太喝的那碗银耳羹还剩下约莫半碗的样子,便问道:“祖母,可是那银耳羹不好喝?”
老太太摇头,“傻孩子,我家楹儿亲手做的银耳羹是祖母喝过的,最好喝的银耳羹,这会子,祖母就是想多看看我家楹儿,这银耳羹呀祖母过会再喝。”
老人慈爱的目光一直落在冉花楹的身上,儿时祖母对自己的好也浮现在了冉花楹的脑海里,历历在目。
这么些年来她跟外祖父学医生疏了祖母,祖母却从未说过她一句不是,祖母若得了什么好东西依旧是紧着留给她,今天祖母看自己的眼神依旧还和往昔一样,祖母的眼神骗不了人,祖母是爱自己的,冉花楹的心里泛起了不一样的涟漪,她有些不忍去伤害这个年迈的老人。
冉花楹竟不敢再看老人那灼热而慈爱的眸子,垂下头呢喃道:“祖母,您不生楹儿的气了吗?”
“呵呵呵……”
老太太竟是呵呵地笑了起来,开心得像个孩子。
“傻孩子,祖母怎么会生你的气?你能来看祖母,祖母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还会生气?”老人的爱很真,很纯,蔓延进了冉花楹的心里,搅得她的心有些乱,有些纠结,纠结到底要不要利用这个老人的手去毁掉纤尘。
老太太将冉花楹的手拉入自己的怀里,爱怜地在冉花楹的手上轻抚着,“楹儿,知错就好,知错咱们就改,尘儿是你的大姐姐,她可是你同一个父亲生出来的亲姐姐,你和她都是祖母手心手背上的肉,祖母疼你也疼她,你们两谁受了委屈,祖母都会难过的你知道吗?”
一提到纤尘,冉花楹的心就像被针扎过一样,提一次扎一次痛一次,冉花楹心里泛起的涟漪也因提及到纤尘而消退,被搅乱的心也静了下来,冰冷得有些可怕,她也不再纠结,她将手从老太太的手里抽了出来,起身去了容妈妈那里。
冉花楹接过容妈妈手里的托盘来到老太太跟前,“祖母,我昨天骂了大姐姐,还差点伤了她,我本来也想给大姐姐送一碗银耳羹去的,只是,只是……”
冉花楹欲言又止,垂眸低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咬着唇楚楚可怜的样子,她的戏演得真好,可是把老太太感动得眼里滚出了泪花花迷了眼。
老太太看到冉花楹手里的银耳羹满是欣喜,“楹儿,这碗银耳羹是你为你大姐姐准备的吗?”老太太激动得双手下意识地握在了一起,满眼期待地看向冉花楹。
“嗯。”冉花楹点点头,“只是,只是……”她欲言又止,她在等,她在等老太太接话。
老太太激悦地拍了一下大腿站了起来,眸里涌出滚烫的泪花,“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家楹儿是个善良的孩子,是个懂事的孩子,傻孩子,你想给你大姐姐送碗银耳羹去,想与她冰释前嫌只是又怕她拒绝你对不对?”
冉花楹未语,只点了点头,颔首不敢去看老人那炙热而真情的眸。
“哈哈哈……”老太太开心地笑了,她那爬满皱纹的脸上眉开了,眼乐成了一道缝,眉眼弯弯,喜悦的心情无以言表。
老太太虽觉得冉花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却没有去深想,只当那是花楹腼腆害羞了,毕竟冉花楹在纪国是个受过皇帝赏赐的天之娇女,让一个天之骄女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确实是一件让她难为情的事。
“楹儿,我的好楹儿,你大姐姐也是个心胸宽敞的人,你诚心给她道歉,她不会拒绝的,你别怕,有祖母在呢,我们一起去你大姐姐的院子里找她去,祖母给你壮胆!”
老太太高兴,若这两姐妹能冰释前嫌,能像亲姐妹般相助相爱,冉府就不会有风浪,她此生也就无憾了。
见冉花楹不语也不动,只端着托盘默默地站在那里,老太太的心沉了沉,“楹儿,你不想去你大姐姐的院里吗?”
冉花楹沉默,她当然不能去纤尘的院子里,纤尘的院子里不仅有阿峰这个实力强悍的护卫,还有两个有功夫的侍女,若这碗银耳羹在纤尘的院子里给纤尘吃了,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走出纤尘的院子就难说了。
见冉花楹沉默,老太太又想到她是纪国的天之娇女,是未来的康王妃,也很有可能将是未来纪国的皇后,让这样一个骄傲的女子去纤尘的院子里给纤尘道歉,估计她还拉不下这个脸来,既然她有悔过之心,那就是好事,老太太告诉自己,一切不能操之过急,还得慢慢来。
于是,老太太接过冉花楹手里的托盘,将托盘放在榻几上,再次将冉花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将冉花楹再次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坐下,“楹儿,咱们不道歉,其实你大姐姐回府后,你们两姐妹也没见上几面,咱们今天就聊聊姐妹家常,我这就遣薛妈妈去将你大姐姐唤来,你们两姐妹就在祖母的院子里陪着祖母聊聊天可好?”
老太太的手很温暖,她的心很真,她的爱很浓,再次软了冉花楹的心,冉花楹迟疑了,她不忍去利用这样一位心善慈爱的老人,她不忍看到老太太看到纤尘中毒后对她绝望的眼神。
只片刻,她就想到纤尘抢走了她在九殿下康王顾子琛心中的唯一,她恨纤尘,她要毁掉纤尘的心是坚定的,什么都阻挡不了!
昨夜她和母亲商量了一夜,为的就是如何毁去冉纤尘,她不能让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祖母,那你就将大姐姐唤来,在祖母的院子里与大姐姐聊天楹儿也安心些。”
“好,好,祖母这就叫薛妈妈去将你大姐姐唤来。”老太太应了冉花楹,旋即就唤来了薛妈妈,对薛妈妈吩咐道:“薛妈妈,尘儿今天要出府,估摸着这会她还没出门,你快去将她唤来。”
“欸,好,奴婢这就去。”薛妈妈应下后便匆匆赶去了纤尘的院子。
老太太心里高兴,在这个府里,没有人会比她更迫切的希望纤尘和冉花楹这两姐妹能冰释前嫌从此成为真正的好姐妹,这碗银耳羹好歹是冉楹楹的一番好意,她不能让冉花楹的好意白费了。
看到祖母脸上扬起的喜悦,冉花楹的心里再次生出纠结,她不忍看到纤尘中毒后祖母脸上的悲伤,纠结半晌后她给自己找了个脱离现场的借口。
她从软榻上起了身,走到屋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走进了屋,向老太太施了一礼,“祖母,楹儿今天约了人来看铺子,看这天色不早了,怕是要迟到了,楹儿就先走一步,就让母亲替楹儿陪着祖母和大姐姐说说话吧。”
冉花楹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看到冉花楹离去的背影,老太太心里有些失落,空落落的心好像无端的被人拿走了什么东西一样,有些不知所措。
老太太垂下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哎……,老太太心里惋惜,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若楹儿和尘儿能从此相互信任,相互扶持,成为一对好姐妹那该多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姚氏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突然临阵脱逃;但是她知道开弓没有回头剑,她必须在这里等到纤尘来,看着她将那碗银耳羹喝下去,她若也走了,冉家这个老东西看似糊涂实则聪明,若是她怀疑上这碗银耳羹里有问题,将这碗银耳羹给倒了去,自己的心血就白费了。
于是,姚氏替自己女儿打着圆场道:“母亲勿怪,许是昨日楹儿做了伤害她大姐姐的事,今天她还没有勇气去面对她的大姐姐。”
老太太听姚氏这么一解释,也觉得有道理,花楹脸皮子薄一时拉不下脸来也是正常的事,老太太默默的点了点头。
老太太不知道自己与姚氏还能说些什么,便也没再开口。
薛妈妈紧赶慢赶,终于赶到贵兰院的月亮门前,就看见纤尘正要出院子。
“幸得大小姐还没走,可让我赶上了。”薛妈妈因赶得急,呼吸都有些喘。
纤尘见薛妈妈气喘吁吁的样子,纤尘眉头不由的一锁,“薛妈妈,你这么急着赶来我的院子找我,可是祖母出了什么事?”
这是纤尘的第一反应,因为她回冉府这么久来,冉老太太还是第一次遣人来她的院子。
薛妈妈唤了口气,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大小姐,老夫人没出什么事,老夫人只是让奴婢来请大小姐去她院子里喝碗银耳羹,奴婢怕走慢了大小姐就出了府,于是就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纤尘不解,祖母怎么会突然叫她去喝银耳羹?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打量在了薛妈妈的身上,只见薛妈妈的眼眸清澈,看不出什么端倪。
“走吧大小姐,那是老夫人的一点心意,喝碗银耳羹再走,也耽误不了大小姐多长时间,大小姐你说对不对?”薛妈妈看向纤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