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绥巡抚衙门,高高上座的是钦差赵兴。被星夜请来的耿如起,还有陕西山西两省的布政使,提刑按察使等大员纷纷旁坐冷脸旁听,洪承畴成为了临时的书办,堂下跪着岳和声和一群待审的官员。
神情亢奋的赵兴先冲着两旁旁听的大佬要员拱手:“本官,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奉皇上明昭,来榆林办理边军哗变事,但也得皇上口谕,秘密侦办岳和声延绥克扣军饷,五十月不发边军钱粮,逼反边军事。经过我的秘密查访,洪承畴大人全力配合,现在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耿如起脸色铁青,冷哼一声:“各级官员,自有各地御史言官,提刑按察使纠察审讯,你锦衣卫镇抚司插手太宽啦。”
现在,他也只能是发发牢骚,最主要的是,他气赵兴隐瞒自己,简直就是耍了自己。
赵兴歉意的对他拱手:“实在对不住,这是皇上密旨,当然就要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了。”
几个大佬就撇嘴,京油子,就会这种油嘴滑舌。
赵兴转而肃容:“自打皇上将镇抚司交给本官,一再教导,不要冤枉一个好官,更不能放纵一个坏官,本官是深深谨记。同时,还请诸位理解皇上一片爱护臣子的良苦用心啊。“
大家的眼神里就是满满的不屑。
你皇上既然有爱护臣子之心,那干嘛还不坚定的相信君子官员的操守,坚决维持锦衣卫监视天下百官。派出你这个混蛋爪牙来悄悄的挖人老底,难道这是一个皇上对待臣子的心思方法吗?
对于这些人眼神里的不屑,赵兴当然看在眼里,却故意视而不见,继续说着皇上的良苦用心:“皇上的意思是,若是查延绥巡抚没有情弊,皇上会大力提拔嘉奖;但若是有情弊,那也尽量不惊动山陕诸位,真的是良苦用心啊。”
听完赵兴这话,大家的表情总算是缓和了点,因为话里话外他已经表明,尽量不牵扯其他人,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交代完了这些,这些对着临时的书办洪承畴吩咐:“将我们查扣的延绥巡抚衙门,绥德知府衙门的账册送过来,请诸位大人过目。”
洪承畴立刻带着人抬来一箩筐的账册,然后指着它们道:“这些都是延绥两年的财政账册,这是本册,还请诸位大人验看。”
不用细看,那账册上新旧不等的朱红封印,已经足以说明了真伪。
赵兴询问:“账册可被翻动过?”
洪承畴郑重回答:“封条完好无损。”
赵兴点头:“打开,两相对照。”然后站起来再次给在座的几个大佬施礼:“请诸位上前给本钦差做个见证,以免又有人说我镇抚司屈打成招。”
公开的账册上没有一点瑕疵,若是这样的账都做不好,那么,那些师爷们就真的无能到家了。
看了结余,留在绥德粮仓里,应该有粮三万多石,留在番库里应该有银三万多两。
“诸位大人,请随本官亲自去点验实物。”
大家就一起出衙,上轿骑马,赶奔仓场。
被押在仓场的仓大使被提出来,赵兴冷着脸下令:“去,打开仓库。”
仓大使面不改色的拿出了库房的钥匙,大门打开,映入大家眼帘的,竟然真的是满满当当的粮食。
赵兴拿起了探子,走到粮食垛里面,随机抽验,却都是真真正正的麦子。
到了番库,果然是一锭锭的雪花银子,一钱不少。
岳和声站出来,冷冷的询问:“钦差大人,怎么说?”
赵兴嘿嘿一笑:“误会大人啦,真是下官的不是。”
岳和声冷冷哼一声:“一句误会就完啦?本官要参你,直到参死你这个奸佞小人。”
赵兴淡淡一笑:“没关系,反正我在朝廷,每天弹劾我的奏折都是用人抬的,据说皇宫御膳房已经很久没有购买引火的柴禾了,多一份你的,火头不是更旺。”
然后看向冷眼看热闹的一群大佬:“既然诸位都在,那么本钦差决定,现在,立刻,马上,将积欠榆林边军的钱粮运走,以尽快恢复边军次序。”
然后嘿嘿的对面色一下子惨白的岳和声笑着道:“本钦差正常调动积欠,你该不反对吧。”然后宽宏的继续道:“如果能上缴了积欠,那么,边军哗变事,我就替你一力承担了,你继续做你的巡抚,我也就回去交差了,大家哈哈一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即便你弹劾我,我也不怪你。”
岳和声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冷汗如泉一般流出。
赵兴根本不给他机会,向洪承畴大声吩咐:“大车已经雇好了吗?”
“雇请好了。”
“下令,装车。”然后坦然的给诸位施礼:“告辞告辞,辛苦辛苦。”
岳和声看到赵兴真的要走,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扑到赵兴脚下:“钦差大人,我说,我实话实说,这库里的钱粮,真的不能动啊。”
“为什么?难道我钦差没有这个权利,还是你积欠的粮饷应该?哎呀,若是你积欠粮饷应该,那你一个激起边军哗变的大罪可是跑不了啦。你也该知道,原先那些激起将士哗变的主犯,都是什么下场啊。”
岳和声当时更加惊恐,一下扑到耿如起的脚下:“大人,大人,你是知道实情的啊,大人,求您给钦差解释一下吧。”
耿如起一脚将岳和声踹开:“我知道什么,你你,你不要胡乱攀咬。”
岳和声一见耿如起翻脸不认人,再次扑到赵兴的面前:“钦差大人,我实话说吧,这两年,我的延绥两地,天灾不断,百姓逃离,根本就没有收上来那么多钱粮。而按照规定截留的边军钱粮,都被耿大人拿去十足十顶上缴国库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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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如起大怒:“好你岳和声,竟然欺瞒上宪,可恶可恶,当治罪治罪。”
岳和声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再次抱住赵兴大腿:“钦差大人,上宪为完成政绩,就逼迫我们下属完粮,没办法,下官才挪用边军钱粮来顶上的啊,这不怪下官啊。”
赵兴深表同情的看了下岳和声:“那这库里的钱粮是哪里来的呢?”
“是下官见钦差亲来,从当地士绅手中借来的,一旦大人将他们全部拉走,那些士绅会吃了我的啊。”
赵兴一笑,突然问道:“那既然你没钱粮,那原先的钱粮哪里去啦?不至于两年的边军钱粮一点都没有吧。”
这句话一出,岳和声当时傻在了当地。这时候他才发现,赵兴给自己设计的是个死局,有钱粮,故意拖欠,激起哗变,是死罪。没钱粮,政绩不佳而且虚报政绩,还是死罪。然后说有钱粮却真的没有,那钱粮哪里去啦,一个贪墨就又是死罪。要知道,按照大明的律法,贪墨五十两,就剥皮实草啊。感情,自己怎么说,最终都是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