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一股鬼气冲进了我的身体,但控制的很精妙,只是感到有些寒冷而已,并没伤到我的经络。
这鬼气一路从天灵盖窜到了我的右臂,这时我才钻骨一般的疼痛起来。
随着我的冷汗一滴滴落下,十几只红红胖胖的肥蛆,居然从我胳膊里钻了出来!
守命蛊?
这是将夜当初为我缓解生死咒而种下的蛊,可我还以为上次在泣妇林里、生死咒提前发作的时候,就已经把这只替我受苦的虫子给害死了。没想到还有十几只活着。
爷爷冷静的在虫子里挑挑拣拣,最后隔空把一只最肥的给捏了起来。
“之前死掉的,还有现在这些小的,都是这只母虫下的卵。你以为将夜真那么好心帮你么?呵呵,等这母虫的后代钻遍你全身,你恐怕也就变成一具任凭操纵的行尸走肉了。”
我打了个寒颤。
将夜给我的感觉一直极好,可没想到他暗中动了这么多手脚,细想一下真是毛骨损然。
爷爷把母虫移到冰棺上空,淡淡道:“将夜当初成功融合出圣笛使的秘法,就刻在这口冰棺上,必须用它的精血来启动;而这只母虫,恰好就是用将夜的精血喂养的。”
“噗!”
爷爷陡然将肥虫捏爆了。
一滴滴金色的液体,垂直砸落在了棺盖上,
“王大人,你恨我么?”爷爷眼睛看着我,嘴巴问王罂。
王罂则一直深深的凝视着圣笛,沉思了片刻,嘲讽一笑:“你做事狠毒、不择手段,肯定是个老混蛋无疑……但,至少在我这件事上,你没做错什么。”
“要不是你们老两口,我到现在还是个失去了灵智的孤魂野鬼,漫无目的的飘荡着……”
“你们给了我一份我早就失去了的权利,选择的权利……”
“你们还给了我一个答案,那个我生前没能调查出来的答案,将我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答案……”
“妙儿已经不在了,我连呼吸都是痛苦。能与曾今离她最近的事物永远在一起,是对我最大的成全……”
“所以,谢谢你了,老混蛋。”
此刻,棺盖肉眼可见的泛起了一圈涟漪,紧跟着那滴金血就诡异的渗透了进去。
金血在里面渲染、扩散,没过多久,整副棺盖就都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王罂只是淡漠的瞟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把圣笛紧紧的搂在怀里。
看样子,等金血染尽整副棺材,还需要一点时间。
爷爷突然笑着问我:“流儿,你现在也是下过阴司的人了,如何,里面是不是很好玩?”
我苦笑一声:“我自己的确觉得有点意思,但要换个普通人进去,恐怕魂都吓飞了吧,哪还敢说好玩。”
“但话说回来,其实在今天以前,我一直都怀疑阴司是否真的存在……”
爷爷低头沉思了片刻,道:“不仅阴司存在,天界想必也是存在的,虽然老夫从未去过……”
“天界、阴司、人间,你可以将其视为父、母、子,亦可看做阳、阴、合,或者称之为一、二、三。”
“先贤早有分说,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古时候的人,对天地万物看的这么透彻,想必就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天地,还不像现在这样吧……”
在我们交谈时,金血已经彻底浸染了冰棺。
繁奥复杂的阵文从中心点蔓延了开来,令我猛吃一惊。
这些阵文里的好多符号,我似乎都在祝家人身上看到过。
阵文完全覆盖后,冰棺猛然悬浮了起来,不住的旋转。
一枚枚符文飞落了下来,如同烙铁般钻进了王罂的身体。
王罂痛苦的闷哼了一声,跟着却咬紧了牙关,紧紧抱住圣笛,嘴里不停诉说着憋了千百年的情话。
圣笛仿佛能听懂似的,越来越明亮,转瞬间已如骄阳般刺目,将我的大脑刺得一片空白——
当空白渐渐消退后,我看见了太阳。
太阳反射在“我”的宝剑上,剑刃上还沾着热血,也不知刚才斩下了谁人的脑袋。
我缓缓将宝剑收回,剑眉微蹙,俯瞰众生。
我伫立在高耸的城楼上,下方是熊熊战火,千军万马裹尸于此,尸体堆成了山,河里流淌的也不再是水,而是热气蒸腾的鲜血。
但仍旧有无数人在下面厮杀,着黑衣的势力已然处于弱势,扛着“灭魔教”旗帜的传令兵被我军撵的东倒西歪,引得整支残兵败将也瞎七倒八,毫无阵型可言。
但我还是不满意。
寡人已独力攻下城池,这些废物,只是打扫战场残党而已,居然耗费了这么久……
此时,一只黑鸦俯冲下来,欲啄食我的眼睛。
我一把抓住它,攥成了肉酱,痛饮其血解渴。
我扔掉这摊碎肉,擦干嘴角的血渍,转头看向后面。
我的三个儿女,正在我身后嬉戏,与城墙前的惨烈显得格格不入。
两个儿子年仅八九岁,就成长的高大威猛、天赋异禀,却羽翼未丰。
大的受不了漫天的血腥气,扶着红墙不住干呕;
小的倒是站的挺直,却是强自镇定,做给我看的,期许着能得到我的认可。
小女时年四岁,也不知是天生胆大,还是年幼无知,一点都不排斥战场的惨烈,迈着小短腿执着的追逐血染的蝴蝶。
“父皇,灭魔教不过一群凡夫俗子,儿臣自愿请兵,直捣皇巢!”
小儿子紧握腰间宝剑,崇拜而期盼的看着我。
我却像对这两个儿子没感情似的,径自略开了脸色骤然苍白的小儿子,把女儿抱起来,一路逗耍着走下了城墙。
城内,已经被我一剑劈成了两半,无尽的行尸与亡魂从地缝里钻出来,横行肆虐。
在依山而建的皇宫那边,一个身披皇袍的老者扶着城墙,死死的瞪着我。
那是……马大叔??
“啪!”
我被人扇了一下额头,一下子就惊醒了。
爷爷担心的绕着我看了看:“这种节骨眼上,也能睡着?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心情复杂的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道:“爷爷,你知不知道曼珠沙华?知不知道曾今有一个人,走遍了天涯海角,找到了九条龙脉,抽龙脊为剑,斩下了龙首?”
“还有,咱们江门村里是不是有一个山洞?洞里面,供着我的牌位……”
最近我做的怪梦,太多了,搞得我都不敢确定,那是不是梦了。
爷爷的脸色陡然难看了几分。
他正想说什么——“咔~”
冰棺的盖子,被移开了!
在我陷入梦境的时候,冰棺的阵法已经完全启动了。
王罂的精魄,系数被圣笛吞噬,然后圣笛就不再排斥童梦瑶了,反而像磁铁一样主动吸附了过去,渐渐融进了童梦瑶的命魂深处。
童梦瑶,复活了!
“梦瑶!”
我喜极而泣的扑了过去。
童梦瑶左手扒着棺盖,先迷茫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然后朝我看过来,也是激动的泪光凝聚。
“六子……”
可下一秒,那眼泪就收回去了。
包括她惊喜的笑颜,也一寸寸地冷淡了下来。
我不由得放慢了步伐,惊疑不定的又唤了一声:“梦瑶?”
童梦瑶沉默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谁似的,对我微微点了下头。
她冲我伸出柔荑,我急忙接住她,怕她摔着。
接着,她直接从冰棺里飘飞了出来,轻盈如蝶的落在了我脚边。
我顿时愣住了。
风水界的确存在御空之术,但第三大境界以前的人,玄黄气不够凝实,根本就不足以带动人飞起来。
连我都还不会飞呢,梦瑶居然会飞了……
但不管如何,梦瑶终于活过来了!
瘦成皮包骨的病状,已经恢复如初了,不仅如此,皮肤比以前还要白皙,秀发也比以前更加茂盛,整个人焕然一新!
我兴奋的发抖,童梦瑶自己却没什么感觉似的,只是不住的打量四周。
我下意识帮她擦拭额角的灰尘,她却侧身闪开了。
我愣了愣,心里突然有点空落落的。
“梦瑶,你怎么了?”
童梦瑶扶住了额头,粉黛微蹙道:“我也不知道……”
“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不舒服,还有些……陌生?”
“我是我,又好像不是我,我记得以前的事情,却不再对那些事情有感觉……”
我下意识望向爷爷。
爷爷捋着须子沉思了半晌,推断道:“你的两魂七魄,已经还原为圣女的一魄,离开了;现在延续了你生命的,是圣女的一魂。”
“命魂保住了你的记忆,可你之前的情感与性格,已经不见了……”
“所以,我现在只是一个拥有童梦瑶记忆的其他人?”
“不。”爷爷断然摇头:“如果说你还拥有其他人的记忆与人格,那么你确实不是童梦瑶,可你是空白的;现在这种情况,就像把一碗水倒进了杯子里,水还是水,只不过形状变了。”
童梦瑶陷入了思索。
就在这时,她脸色突然一变,噗通一声给爷爷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