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迟却是双手背在身后,鼻间轻轻一哼道,“看来,我是来得不巧了吧?毕竟……人都到齐了。”说后头那句话时,眼角一挑,施舍似的瞥了楚意弦一眼。
楚意弦心下一“咯噔”,想着这人气性大得很,早前的气还没有散尽呢,听这话头可不妙。于是忙打迭起笑容道,“那怎么能呢?燕小侯爷可是我的贵客,你知道的呀!”她一边说着,一边仰头看着他,一双翦水秋瞳里满是哀求,冲着他眨了眨,双手合十给他连连做着拜托的手势。
可怜兮兮,还带撒娇的模样。 燕迟咳咳了两声,扬高了下巴,不看她,“既然是贵客,不知道楚大姑娘想好要怎么招待了吗?我饿了!”后三个字甚为理直气壮。何止是饿了,这些日子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今日,他又是经过了怎样的挣扎才走到了这里?
楚意弦自然知道他出现在这儿,便是将之前的事儿就此翻篇儿了的意思,心里欢喜得很,再听他说饿了,心里登时软成了一滩水,笑着道,“你先进去坐一会儿,我这就去后厨催催,要不了一会儿就可以用膳了。”
“嗯。”燕迟矜持着,很是云淡风轻地点了个头。
楚意弦弯唇而笑,就要举步时,听着身后一声咳嗽,她才一个激灵,打迭起笑容,回身笑道,“齐王殿下,十一殿下,臣女真是失礼。我这便去后厨看看,连清,你为两位殿下和小侯爷引路!怠慢了!”说着,朝萧晟和萧昆两个一点头,转过头看了燕迟一眼,这才快步走了。
燕迟整了整神色走上前,仍是那副慵懒入骨的模样,斜斜一扯嘴角道,“两位殿下来得倒是早。我还当这样的场合齐王殿下自来是不参与的,莫非是十一殿下找了殿下作陪?” “那倒不是。左右本王也只是个闲人,楚大姑娘诚心相邀,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倒是时秋你,听说九弟一早就来了,本王还当你与他都是同进同出,既然没有一起,便是不来了呢。”
“谁知道呢。”燕迟一耸肩,“方才不想来,这会儿又突然想来了。齐王殿下应该知道我的,就是这么一个性子。”
“能够随心所欲,时秋真是让人羡慕。”萧晟淡笑道,语气之中只是客套,还是有几分真诚,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待得几人寒暄了两句,连清才上前弓身道,“两位殿下,还有小侯爷,九殿下就在前头的秋水亭里,小的为几位引路吧!”
萧晟与燕迟对望一眼,燕迟笑着一伸手,“殿下请!” 萧晟淡淡一勾唇,论公他是皇子,论私他为长,若在寻常人家,燕迟该唤他一声表哥,因而他一点头,便是当仁不让先行迈开了步子,萧昆紧随在后。
燕迟笑笑,也迈开了步子,闲庭信步一般的随意,只抬眼望着前头缓缓而行的萧晟背影时,一双狭长的黑眸却是悄然转暗,如同夜色笼罩下的海面一般,让人窥之不透。
秋水亭是一处新起的观景亭,说是亭,其实比一般的凉亭要宽敞许多,倒更像是一处敞轩。就建在那处荷塘之中,只有一侧有曲桥通往岸边。
这个时节,将三侧的湘妃竹帘卷起,正好不冷不热,凉爽宜人。抬眼便能看荷塘中还剩下的几株晚荷,另外一侧则是各种浓绿浅碧,假山半掩其中,还能瞧见些许楼阁翘起的一角飞檐。
“不说别的,楚大姑娘,你这园子规整得比范记酒楼的要好,当真是改了大模样,若不是确定是进的同一个门,我都不敢认了。我看啊,等到开张以后,你是不愁没钱赚了。” 楚意弦带着人端着碗盏进到秋水亭时,那几人已经或坐或站,要么赏景,要么闲话,见得楚意弦进来,萧旻便是赞道。
虽然某人说这话时,目光不时往她手中端着的菜肴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明显不良的意图,但是这样的夸赞,楚意弦还是受得心安理得,还顺道附赠一抹笑容,“如此,便先谢过九殿下吉言了。”
说着,一抬手,她身后那些跑堂的店小二便是将手里端着的碗盏一一摆上了桌,先是四冷盘,却与别家酒楼的有些不同,不只看着格外精致不说,哪怕是冷盘,居然也散发出了诱人的香味。
早就期待已久的萧旻就不说了,几乎是不错眼地盯着,就是萧晟都不由得将目光一再地扫向了桌面,更别说萧昆了,一双眼几乎都快钻进了那些菜里,悄悄咽了好几次口水。
好容易,菜终于上完了,楚意弦接过最后一盘,放到了燕迟面前,朝着他一挑眉梢,后者与她目光一触,垂下眼去,却定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楚意弦大大方方笑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边上结香已经拎起一旁的酒壶,给几人都各自斟了一杯酒,回到楚意弦身后时,却换了另外一只壶,给楚意弦倒了一杯。
楚意弦一双纤纤玉手端起酒杯,一笑嫣然道,“三位殿下,还有小侯爷,臣女不胜酒力,只得以这果子露代替,但也是诚意满满,先敬各位一杯。一为昨日宫宴之上的失礼赔罪,二谢过诸位赏脸,三嘛……”她笑着睐了一眼燕迟和萧旻,却隐了话头,“先安心用了膳再说。诸位,我先干了,各位且随意。”说着,便已是仰脖将那杯果子露喝了个干干净净,末了还将空了的杯底亮出来给他们瞧,衬着一双明眸湛湛,端的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势。
若那不是果子露,而是酒的话。
燕迟一哂,吃人的嘴短,那个“三”后头是什么,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有心不让她轻易遂了愿,可这酒菜的香味直往鼻腔里钻,他已经委屈了好些时日的肠胃正在拼命向他抗议呢。还有……那杯里的酒香,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清冽,勾得他腹中酒虫蹦跶起来。
想起她从前说过,她还会酿酒的话,燕迟再也无力抵抗,她的菜做得那般好,不知道酿的酒闻起来这般清冽,尝起来又该是个什么滋味?
这头,燕迟还在纠结时,那头,萧旻已经抵挡不住诱惑,或者压根儿也没有想过要抵挡,直接端起那酒杯,便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