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在帮着她说话?”昭阳长公主扬起眉,有些诧异,一时倒是听不出喜怒。
单嬷嬷这会儿反倒一笑,放松下来,“殿下总不能认为老奴是被楚大姑娘收买了吧?”
“那倒不会。”对于这点,昭阳长公主倒是很有信心,单嬷嬷跟了她半辈子,她们一起经历过了多少,单嬷嬷岂会是那等随意就能被收买的人? “那就是了。老奴帮着楚大姑娘说了两句话,是因为老奴冷眼瞧着,楚大姑娘其实还挺不错的。”单嬷嬷说着,便见着昭阳长公主皱了眉,她笑着将话作结,“至于何处不错,老奴说了,殿下未必会赞同。那还不如等殿下慢慢发掘吧,若楚大姑娘真的不错,殿下这样心眼明亮的,又哪里会瞧不出来?”
“我倒是没有瞧出来她哪里不错的。”昭阳长公主嘟囔了一声。
单嬷嬷笑道,“若是换了别的姑娘,殿下就一定能保证处处都看着顺眼了?”
昭阳长公主一怔,没有说话了。正在这时,外头却传来了脚步声,隐约听得守在外间的丫鬟恭声唤着“小侯爷”,听得燕迟低低“嗯”了一声,帘子被打起,燕迟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昭阳长公主忙站起身道,“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地方不适?” “母亲不必这么紧张。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这会儿过来是想禀告母亲一声,我今日与朋友有约,这会儿要出府去。母亲放心,有关河跟着我,我也会当心,不会有事的。”燕迟展开笑徐徐道。
这话将昭阳长公主想说的话都堵得死死的,昭阳长公主这会儿才注意到他果然穿了一身外出的衣裳,他最喜欢的暗紫色,衬得他越发的贵气俊朗,让昭阳长公主与有荣焉,只今日,这心里却泛起了一丝酸涩。与朋友有约?什么朋友?什么约?
昭阳长公主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忍不住问道,你不就是要去楚大姑娘今日开张的酒楼给她捧场吗?
只是话到了嘴边她又生生忍住了,长公主这样自幼在宫中长大的人,面上功夫从来不差,须臾间,她脸上绽开笑来,不显半点儿端倪。
“既是如此,那便自个儿当心着些。只是这天儿一日比一日冷了,带上一件披风,若是凉了便加上,你身上伤还未好全,万不能再着了风寒。”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亲自帮着燕迟整了整衣襟。 这会儿只要能同意让他出去,燕迟自然是什么都乖乖答应。
末了,昭阳长公主却还扭头淡声吩咐了关河一句道,“照看好你家爷。”
“殿下放心。”
眼见着主仆俩步履间难掩轻快地走了出去,昭阳长公主哼了一声,“这到底是迷上了人家做的菜,还是迷上了做菜的人?这才不过一顿饭吃不上,就跟打慌了的鸡似的,巴巴儿地赶了去。真是出息!”
这当娘的数落儿子,没人能插嘴。 单嬷嬷亦然,笑了笑,只是听着。
今日的金爵街却委实有些热闹,燕迟到时,还未到开张的吉时,原先范记酒楼的门楣如今却已然装饰一新,门楼不仅重新刷了漆,看上去更是多了两分典雅大气,那外头已经请了百戏团在表演了。狮子舞得热闹,不时响起鞭炮声,和着周遭人们的喝彩声,再加上不一会儿酒楼内的店小二就会端出一些糖果撒往人群中,也难怪整个金爵街的人好似都聚集在了这酒楼面前,反倒是别处看上去格外冷清,就是广聚轩也是一样。
燕迟站在一旁,冷眼看了片刻,哼了一声道,“噱头倒是挺多。”便是迈开了步。
正在外头忙着准备事情的连清一见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上前来道,“小侯爷,您来了。快些请进。”一壁说着,一壁将人往里引。
“萧九他们可来了?” “还不曾呢,离吉时还有一会儿,九殿下他们应该还要等上一等。”连清这话说得委婉,燕迟却耳根微微一热,他也知道自己来得早了些。这会儿还没到用午膳的时候呢,楚意弦送去的帖子说了吉时是申时二刻,眼下还不到午时,确实早了些。
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想到今天中午没了可口的饭菜吃,便再也坐不住了,立刻换了衣裳,便是带着关河出来了。
“好了,到这里我能找着路了,你先去忙你的吧!”燕迟停了步,对连清道。
连清垂眼应了一声“是”,便是扭头而去。
两人一个没问楚意弦,另外一个也没有多事提起。
燕迟信步走了进去,走着走着便觉得路越发的熟悉,原是往那日饮宴的那处秋水亭而去的方向。转眼,那方荷塘便已在望,燕迟的脚步却不由得一滞。荷塘两岸的柳树已经开始泛黄,而柳树边上还有几株芙蓉,却是开得正灿耀,或粉或白地缀满枝头。那芙蓉花树下,却还站着一人,素色的披风在瑟瑟秋风中猎猎轻扬,一头及腰的青丝亦在风中翩跹,她正仰着头看着头顶上的花枝,看得甚是专注的样子。
眼前的这一幕,让燕迟的呼吸陡然一窒。若非没有那薄雾,他几乎要以为他又置身梦中。
楚意弦看着那开得灿耀的芙蓉,嘴角却不由得微微勾起,带着两分怀念,三分怅然,而后,她学着本来已经渐渐模糊,今日瞧着这湖岸、垂柳、芙蓉才又清晰起来的记忆,缓缓踮起了脚尖,朝着头顶上那朵开得最为美丽的芙蓉花够去。
虽然不是同一处,不过,那朵芙蓉够起来倒也一样有些困难。楚意弦一边笑着,一边将脚尖踮得更高了些,手极力探去,指尖触到了芙蓉花的花瓣,如丝绸般的触感,却还是差着那么一点儿。
正在这时,一缕淡淡的裹挟着奇楠香的青松爽息骤然袭入鼻端,楚意弦微微一怔时,一只手臂已经从她耳后伸出,轻易地攀上花枝,将她方才看中的那朵花摘了下来。
楚意弦带着两分难以置信,在那几乎圈抱的双臂之中,回过身来。
她在女子当中,已算得高挑,可却还是矮了他半个头,平日里离得远尚不觉得,今日隔得这么近,却还要将眼往上抬一抬,才能注视到他的双目,可这角度却又有那么一丝丝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