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丝光亮炫目,让她不由得泪盈于睫,她眨了眨眼,将泪雾眨散,嘴角浅浅勾起,带着两分哽咽,三分喑哑,轻声应道,“好!”
简短一个字,在楚意弦与瑾娘的相视一笑中,好似焕发出了强大的力量。
楚意弦深缓两息,语调沉静地问道,“好了!现在先来告诉我,柯师傅的事情,你都知道些什么?” 瑾娘调整一下心绪,端正了神色,“其实我知道的也不算多,当年师父到京城闯荡,先后收下了我和五哥两个徒弟,师父厨艺天分了得,四处游历时,竟将八大菜系都学于一身,且融会贯通,自创了自己的一派体系,更是有了那味独创的独味香。刚入京城,便在几次厨艺擂台上大放异彩,没过多久,便是被人保举,入了宫中做了御厨。他在宫中,凭借着那一手好厨艺,也极得宫中贵人们喜欢,赏赐不断。师父很快在京城中置办下了一所宅子,然后开起了酒楼,让我和五哥代为经营,因为有手艺在,又有师父这御厨的名头加持,酒楼生意很好,真正算得日进斗金。那些年日子过得真是蒸蒸日上,一日比一日有盼头,师父主婚,我和五哥成了亲,很快,我便有了身孕。本以为,好日子还会一路过下去。谁知道,就在那一年,一个大雨夜,师父却是急匆匆从宫里回来,让我们立刻收拾好东西,他已经雇好了人,连夜送我们出京!且让我们出京之后一路往江南去,自此隐姓埋名,即便用厨艺谋生,也不可再随意使用独味香。”
“我们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师父这般郑重其事,定不可能是小事。我们便也一路小心,藏到了江南。可谁知道,在路上受了惊吓,我动了胎气,虽然稳住了胎,可安哥儿出生之后,却体子弱,常年都要寻医问药。我们从京城带来的钱财很快便见了底,五哥没了法子,只得又去做了厨。他本来一直很小心,也不知何处露了痕迹,终于是惹来了祸事。”
瑾娘说到此处,微微滞住,脸色复而发白,想是忆起了心底深埋的苦痛。
这一节,不需她详述,楚意弦已经知道。那一场大火,瑾娘逃出生天,可却永远失去了她的五哥和安哥儿!
楚意弦抬手轻轻拍了拍瑾娘的手背,带着满满的安抚。 瑾娘苍白的脸上漾开一抹笑,“我知道的不多,不过能让师父那般如临大敌的,也就只剩宫里了。我要查清楚当年的真相,便只能从长公主处着手……”
“所以,你便擅自用了柯师傅独创的烹饪手法,甚至用了独味香,这才引起了长公主的注意?”
“是!”
楚意弦眼中各种思绪暗转,转瞬就已恢复了平静,如同古井一般,波澜不惊,弯起红唇,淡淡笑起道,“我都知道了,总归当年的事儿,我会查,比起你来,我总要方便许多。”
“姑娘,千万要小心些!”瑾娘也知道楚意弦说得在理,既然话都到此处了,也不可能真将人撇开了,瑾娘只得不放心地又交代了一回。 “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如你那般胡来!”
说到这个,瑾娘神色间也有些不自在了。
楚意弦言罢,就已起了身,“你别想那么多,今日折腾了许久,这天气怕也不会有什么生意上门了,我会交代他们,早点儿关门。你就先好好睡一觉吧!明日照常做你的厨,只一点,该收起的,就都收起来,再不能露半点儿痕迹。”
楚意弦神色郑重,目光平静却坚定地直直望进了瑾娘眼底。
后者点了点头,亦是正色道,“姑娘放心!我再不会鲁莽行事了!” “那便好!”楚意弦稍稍放心了些,转身走出了屋去。
这厢房本就是瑾娘的住处,她便留下了。
只自出了屋,楚意弦便是皱着眉,陷入了思索。
瑾娘和她都知道,柯师傅的事儿必然是与宫里有关系,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是得先想法子查查当年到底发了什么事儿。
另外,今日昭阳长公主为何会请王皇后来对雪阁用膳?还有,今日的菜单是谁拟的?那三个淮扬菜应该是王皇后想吃吧? 毕竟,是昭阳长公主宴请她,自然要以她的喜好为主。那么出身王氏的王皇后为何会对淮扬菜情有独钟?看来,还得去查查王皇后。
“结香,去叫连清来见我!”楚意弦终于停了步,轻声道。
“是。”结香一直跟在她身后,无声无息,恍若一道静默的影子,此时也跟着停下了步子。只是应了声后,却又语带迟疑道,“姑娘......方才连清已经来回过一次话了,正是早前姑娘让他去查的王十六娘那身衣裙的事儿。”
楚意弦闻言蓦地停步,“怎么说的?”
“是从王家大宅里头得到的消息,比较可靠,那条衣裙是王十六娘屋里的丫鬟帮着亲手做的,图样却不知是从何处来的。”
连清的消息比之之前来得快了许多,这样深宅大院中的消息也不过半日的工夫就查到了,这点让楚意弦甚为欣慰。自己果真没有看错人!
可这个消息却让她半点儿也开心不起来,眉心陡然便是紧蹙。
那身衣裙是前世她嫁给燕迟后,有一年她的生辰,燕迟亲自画了图样,请了燕京城最好的绣娘为她做的,乃是世间独一无二。
可这条本来属于她的衣裙,却穿在了旁人的身上,还提早出现了这么几年。她怎么可能当作只是一个巧合?
可是,查到的却是这样无关痛痒的消息。
楚意弦的眉心不由皱得更紧了些。
“姑娘......”结香又唤了一声,这一回语调里更是多了好些迟疑,直到楚意弦皱眉看过来,她才忙道,“方才关河特意留下,与奴婢低声说了几句,让奴婢将小侯爷的话带给姑娘。”
雨停了,云层散开,悄然雨霁。华灯初上时,一勾残月穿梭在参差的云层之中,若隐若现,月华如水倾洒而下,如同一层轻纱笼在静谧的小院之中,如霜似雪。
一把鱼食被撒下,缸中那两尾锦鲤浮出水面,将鱼食一含,便又摆着鱼尾,哗啦一声窜进了水深处。
“瞧瞧,把你们饿的,你们的主人养了你们,却不好好照看你们,实在是不负责任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