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谦早在常守农那里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桩事情之后,也发觉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是白活了,做了这么多年的礼部尚书,什么都没有学会,倒是学了满脑子的迂腐和偏见。
在大殿之上,莫子谦就被脱去了官服,卸下了官帽,一身布衣地回到了莫府。而此刻的莫府,也是人头攒动,很多官兵进进出出,手里头扛着已经被封条封住了的木箱。
那里头装的,是这么多年莫府的积蓄。
莫子谦一点都不怜惜那些金银财宝,也不怜惜这座大宅子。他既然已经不做礼部尚书了,成为一个普通的庶民,那这莫府,他也没有资格继续霸占下去。那些金银财宝,放在身上也是个祸害。
莫怀安带着两个妹妹在大堂,虽然外头闹的凶,可是他们几个却稳稳地坐着,都看向大门口,在等着莫子谦的回来。
莫子谦平安到家,兄妹三个眼睛都亮了,急急地迎了出来。虽然早就已经知道父亲只是被褫夺了官职,贬为了庶民,可不见着人平安回来,还是有些不放心。
莫子谦看到自己三个儿女,再想到那另外两个,不由得悲从中来,满心愧疚:“爹,不是一个好爹啊。”
莫云柔还抱着小七,小七就往莫子谦怀里挣扎,抱了小七,莫子谦脸上的愧色才淡了些:“这下害得你们连家都没有了。”
“爹,只要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住在一起,哪里都是家。”莫云柔道。一旁的柳寻渺半搂着莫云柔,也说道:“爹,云柔说的不错,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莫子谦嘴角动了动,看向柳寻渺,长吁了一口气,脸色也比刚才要好看许多。
莫怀安见状,咧唇笑了笑,“爹,我已经让人将咱们的东西搬去我买的宅子里了,咱们现在回家吧。”
莫子谦点点头,回头再看了一眼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过去的一切就过去了,心瑶已经不在,他都已经错过了那么长的时间,父女离心,母女分离,就连在心瑶的最后一刻,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个女儿。
未来日子里,他也一定要将过去消逝的岁月给捡回来。
能捡回多少是多少!
莫怀安的宅子离莫云柔买的宅子离的并不远,也就隔了一条街的距离而已,送了莫子谦他们回府上,帮着安顿了之后,一块吃了饭,莫云柔和柳寻渺就带着是小七回去了。
莫子谦也没有留他们,只说有空多带小七过来玩,就送他们到门口了。
小七趴在柳寻渺的肩头,自然能看到站在灯笼下的祖父,“爹,祖父还一直在看我们呢!”
莫云柔和柳寻渺回头,果然,老远了,还看到那抹身影站在门口。
莫云柔鼻头一酸,翠嬷嬷是莫夫人的侍女,莫夫人死后,她也自然而然地要跟着莫云柔一块走,她也回头看到了莫大人,眼睛酸涩。
若是夫人还在的话,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不过这样的话她不能说,说了大小姐又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翠嬷嬷安慰道:“大小姐,咱们不哭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咱们高高兴兴的。”夫人肯定希望看到大小姐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
莫云柔哽咽两声,逐渐控制了哭声:“嗯,不哭了。”
几人离去,逐渐没入了黑暗的街道,唯独莫子谦还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进去。
如今莫家的宅子并不气派,比起莫府来说更是相形见绌,以前几进几出的大宅院,光是走完都要花费半日的时间,可是现在,前院后院,中间就一个小小的花园隔开了,他们带来了不愿意离开的三四个仆从,虽然小,却也充满了人气。
莫怀安寻了过来,“爹。”
莫子谦道:“怀仁和云雀,不要让他们吃太多的苦。”
也许是年纪大了,回想起年轻的时候,发现很多事情自己真是错的一塌糊涂,如今老了,更是懊悔莫及。
莫怀安:“……是,爹。”
“我与你娘从小青梅竹马,后来结成夫妻,我以为这一辈子我们两个人都能幸福地生活下去,可谁曾想,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一切的源头,到要怪我。”
莫子谦回忆起往事,追悔莫及:“你娘在怀云柔的时候,身体很不好,哪怕是后来生下云柔,身子也总是不利索,我对男女之事,本就不乐衷,日日陪着你娘陪着她一起养好身子,可是你祖母看不下去,说是男儿血气方刚,怎么能不沾女人,于是你祖母,硬是往我房里放了一个女人,一夜醉酒,荒唐成了事,而就那一夜,就有了怀仁……”
莫子谦闭上了眼睛,“我愧对你母亲,在她身体不适的时候却背叛了她,于是我便对那个女人不闻不问,也许是心思郁结,怀仁的娘生孩子时竟然大出血,虽好歹捡回了一条命,不过身体也大不如前,没过几年,就去了。”
“你娘养好身子后,我们又有了云樱。”莫子谦自嘲道:“这回没有你祖母的插手了,倒是我自己,仕途不顺,整日在外头流连,后来一个青楼女子怀了身孕,我便将她带回了家。你娘知道后,气得差点小产。你是不知道,当时大夫跟我说你娘可能会小产的时候,我害怕的连魂魄都要散了。那个时候我就发誓,莫子谦,你若是再做糊涂事情,你就懊悔一辈子去吧。”
莫子谦在说,莫怀安在听,小院寂静,偶尔夜风微凉,却异常的温馨。
“那个青楼女子被我留了下来,生下云雀,我就随便在外头买了个宅子把她给安顿了下来,但是我一次都没有去过。本来她若是这样一辈子便也算了,她替我生了女儿,我也给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毕竟谁家都有三妻四妾。可是谁知道……”
莫子谦长叹了一口气,“青楼女子就是青楼女子,有了富贵还不满足,她在我给她买的宅子里头背着我找了别人,你说是报应吗?我给了她大笔的银子,她跟着那人就远走高飞了,谁知道,后来听说那人又将她卖进了青楼,就连我给她的银子也被那人挥霍一空,我得知消息后,本想去救她,谁知道已经去晚了,她在下等的青楼楚馆,早已惹上一身脏病,回来没一年的功夫,就去了。临走的时候让我千万不要跟云雀说起她这个令人恶心的生母。”
说起这些过去,莫子谦已经不抱有任何的喜与怒,一副完全说别人家事情的样子。
前尘往事,都是怎么还,都还不清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