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萧钰来之前,曾去过一趟顺天府。常大人,抓到过四个嫌疑人!”
在见温静安之前,萧钰曾跟长公主将自己在顺天府听到的消息告诉了长公主,也将他们将计就计,故意按照那三人的计划,散布出了城西的谣言。
而现在,立马就有人在她面前刻意说起了城西的事情。
“这天子脚下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长公主一脸的“惊诧”,看着温静安,似乎还有些兴趣。
温静安一脸的惋惜道:“静安也不知道呢,就是来的时候听人说起过,静安没看到事情的真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静安还听说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听说,吏部左侍郎萧钰萧大人家里最近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温静安小心翼翼地说道,在看到长公主和荃嬷嬷一直盯着她看,她连忙解释道:“静安也是听哥哥说起过,说萧大人已经许久都没有去吏部了,听吏部的人说,好像是家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家里能发生什么事情?再说,再有事情,不也有他夫人嘛。他那位夫人……”长公主顿了顿,语气听不出喜还是恶:“他那位夫人,不是听说挺能干的嘛!”
温静安哪里听得出长公主这话的意思,她直觉以为长公主这是看不起谢玉萝,故意嘲讽她呢。
“确实挺能干的。”温静安接话道:“肯定是家里头发生了萧夫人解决不了的事情,亦或者是……”
说到这里,温静安又不说话了,欲言又止。
长公主的手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头,若不是她的身份和地位,此刻她早就已经翻脸了,可她却依然保持着良好的状态,听温静安继续说,“是什么?”
“静安再猜,萧家发生的大事,是不是萧夫人的事!”温静安猜测道,说完这话她又笑了:“静安也就是胡乱猜测的!”
话全部说完,就再也没有提萧家和城西的事情了。
长公主的脸色倒看不出喜恶,不过一旁的荃嬷嬷却差点竖起来大拇指。
这位温小姐可真是厉害啊,她自己无辜,只说道听途说,却将这道听途说的故事合二为一,故意说出来让人猜疑
若是之前的话,长公主和她,不就会误以为,那城西被糟蹋了的夫人,就是萧家出事了的萧夫人嘛。到时候她再去打听打听,按照萧大人所说,若不是小郡主跑的快,被糟蹋的可不就是她了嘛。
荃嬷嬷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她看着温静安那张温婉秀气的脸,一下子从头寒到了脚。
“主子,库房潮了,里头的字画墨有些糊了,您看要不请宫里头的师傅重新装裱一下?”就在这时,外头传来英嬷嬷的声音。
“嬷嬷……”
英嬷嬷一进来,温静安就甜甜地叫了一声。
放在以往,英嬷嬷一定会应了一声,可是现在,英嬷嬷却目不斜视,只抱着几幅画,目不斜视地看着首坐着的长公主。
“什么画啊?”温静安没看出英嬷嬷的冷淡,自顾自地笑道,“京城里头也有一个很好的装裱师傅,静安或许能帮上点忙!”
“那就多谢温小姐了。”英嬷嬷还不等长公主说话,就径自打开了怀里头的一幅画:“也就是主子年轻时候的一副画像,温小姐,您看看,这里的墨有些潮了。”
温静安看到在她面前打开的画像,整个人如受到雷击一般,顿时愣在了当场。
而她的动作,悉数落入房里其他三个人的眼中。
温静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眼底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然后就笑道:“这是公主年轻时候的样子吗?可真是美啊!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呢!”
长公主盯着她的眼睛,突然就笑了:“本宫的九儿,打小就遗传了本宫的容貌,现在她大了,容貌应该也是像本宫的!”
“那小郡主一定也是倾国倾城了。”温静安眼珠子一转,就已经有了回复:“这幅画像可给了三公子?三公子按照这幅画像去找,说不定能更快找到小郡主呢!”
回到马车上的时候,温静安手心里都是汗,上头还被她掐出了好几道血淋淋的印子。
木知见状连忙拿药来包扎,兴许说太紧张了,马车又在行驶之中,有时候颠簸的厉害,有时候就弄疼了木知。温静安疼倒吸一口凉气,直接一脚踢翻了木知,“没用的东西!”
木知吓得跪在马车里,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而温静安此刻脸色惨白,没人知道,这寒冬腊月,她竟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此刻她的后背,已经汗淋淋的,全部湿透了。
直到英嬷嬷打开那副画像的时候,温静安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长公主一直在套自己的话,而她竟然还傻乎乎地将城西的妇人和谢玉萝的牵扯到了一起。难道说,谢玉萝没出事,长公主也知道了点什么?
可怎么可能呢,谢玉萝怎么可能会有头天遁地的本事,都被下了那样大剂量的迷药了,她怎么可能会醒,还能逃脱,不可能的!
可再不可能,为何长公主会突然拿出自己的画像给她看,还说出那样意味深长的话来,难道说,长公主知道谢玉萝是她女儿了?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长公主那么厌恶谢玉萝,她都不愿意见谢玉萝,不能的,不能的!
温静安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
谢玉萝被毁了,若是长公主知道这事情是她干的……
一想到这些,温静安就毛骨悚然,她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回想了一遍,越来越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和不确定。不论怎么说,当务之急,不能让长公主起疑心。
而能确认温静安的身份的,那几个人怎么可能不来。
“快回府!”温静安阴沉着脸说道,战战兢兢的木知连忙提醒车夫快一些,然后又开始给温静安处理伤口。等将手包扎好,马车也回到了温宅,刚一跳下马车,一个仆从就蹿了过来,神色惊慌:“小姐,您去哪里了?公子等您等的都快要发疯了!”
温静安皱眉:“我之前回来,他又不在,等了好一会见他不来我才走的!”
温静安一脸的不快。
那奴才今儿个也是倒霉了,前头公子骂小姐去哪儿了,后头小姐骂公子怎么不在家,再后来又是公子骂小姐人怎么又不在,现在小姐又骂自己。
上午还没过,挨骂了四回,那奴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顶嘴道:“我就是个奴才,哪里知道公子小姐的行踪,再说了,您们去哪里,会跟我一个奴才说嘛。”
温静安柳眉倒竖,刚要责骂这个以下犯上的奴才,就看到温时延快步走了过来:“静安,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哥等你都等急了。”
自己的爹上前就拉温静安。温静安虽然有一肚子的气,却也不能冲自己的爹发出来,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走。
温时延很着急,但是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自从温家拜了之后,他再也没有管过家里头的事情了,温家,已经是温俊倧当家了。
“静安,到底出什么事了?”温时延也是听下人说的:“你哥哥一回来就急着找你,听说你不在,气得到处砸东西,我刚才去看了一下,你哥发挺大火的。”
温静安这才意识到了大哥的不对劲,神色有些慌张,没说话,脚步快了些。
木知也紧紧地跟在后头,看到小姐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也是不住的打鼓,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温家好像要出事了。可她就是个丫鬟,就算要出事,她一个丫鬟,也什么事都干不了。
果然,等温静安赶到温俊倧院子的时候,里头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还有温俊倧气急败坏的怒吼:“小姐呢?小姐到哪里去了?让你们看个人都看不住,说好了让她等我,人呢?”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吼了出来,丫鬟和奴才噤若寒蝉地跪着,面对温俊倧的怒火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大气都不敢出。
温静安连忙喊道,“哥。”
听到了温静安的声音,温俊倧这才止住了怒骂声,朝温静安的方向,他的眼神透着凌厉和凶狠,温静安惴惴不安,“哥。”
“我不是让你等我回来的吗?你到哪去了?”
温静安心怦怦跳,“我……我到长公主府去了!”见温俊倧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她接着说道:“你不是一直让我要跟长公主搞好关系吗,我就跟平常一样,去跟公主请安去了!”
去长公主府了。
温俊倧死死地盯着温静安:“你除了去请安,你可还说了什么?”
温静安心咯噔一跳,“能说什么,不还是关于她女儿的事情。每天翻来夫妻问的就是这件事。”温静安回答。
“那你怎么回答的?”
“能怎么回答,不还是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回的,哥,你问这个干什么?之前……”
温俊倧打断了她的话:“除了问你小郡主的事情,可还问了其他的事?”
“那个……”温静安欲言又止。
温俊倧一直盯着她,看她的神色,心不住地往下沉:“你还说了什么?”
“你是不是说了城西的事情?”
温静安吓得跳了起来,“哥,你那么凶干什么,不是咱们商量好了的嘛。”
“啪……”
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温俊倧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温静安的脸上,白净如玉的面颊立马就清晰地印出了一个五指印,温静安不可置信地看着温俊倧,“哥,你疯了!”
温时延也上前来看,“俊倧,你这是干什么?这是你妹妹!你不是最疼她的吗?”
温俊倧的脸色相当的难看,一双凤眼死死地盯着温静安。温静安捂着脸,也不敢哭了,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这样的大哥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温俊倧自小就锦衣玉食,想要什么都有,温时延也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接班人一般培养,优渥的家室,再加上他读书的天赋,令他比常人有更强的定力和耐力。
他历来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从来没有见过他疾言厉色或者惊慌失措的模样,可现在,这两种神态都在温俊倧脸上显现出来,由不得温静安不怀疑,
难道发生了比泰山崩塌还要可怕的事情。
“哥……”
“俊倧,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你快告诉我们啊,你这是要急死爹嘛!”温时延老了,受不得惊吓。而且,他听了这兄妹两个的话,云里雾里地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温俊倧无力地瘫坐在椅子里,无力地摆了摆手,那些吓了个半死的丫鬟奴才立马鱼贯而出,一刻都不敢停留。很快,屋子里屋子外就只剩下父子三人。
“我刚才,去见禹王了!你知道我去干什么吗?”也许是刚才吼的太厉害了,温俊倧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求禹王娶你为侧妃,禹王同意了!”
刚才是惊吓,现在是惊喜,温静安眼睛暮然睁大,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禹王同意了?”
温时延也是高兴地不行:“这是好事啊,俊倧,你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这是咱们温家的高兴事啊!”
可不是高兴事嘛,温家能出一个侧妃,那可比金山银山都要显贵啊。温时延想的远,就这片刻的功夫,他竟然就想到了要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狠狠地打当年那群人的脸了。
温俊倧却没有那么乐观:“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禹王爱美色,再加之你又得了长公主的青眼,我就用这个,说动了禹王娶你为侧妃。”
温时延愣住了:“俊倧,静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说的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温家要出王妃,这是喜事,又怎么成了别人要砍咱们的脑袋了?”
屋子里头的声音很大,外头一个畏首畏尾的声音躲在暗处,听到这话时,木知吓得连忙用手捂住了嘴,然后,她又贴在窗户上,听里头的动静。
“谢玉萝是长公主的女儿。”
“什么?她就是那个失踪的小郡主?”温时延满脸的震惊,同样震惊地还有外头的木知。
“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还不快去禀告长公主,这可是咱们温家翻身立命的好机会!”
温俊倧和温静安两个人面面如土灰。
温时延心中也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你们二人是不是借着这些事情做了什么?”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温静安,“你这段时间天天去公主府,是不是你跟长公主说了什么?”
温静安还没说话,温俊倧就先点点头,“我们编造了一个故事,让长公主相信小郡主与静安有缘。可是我们当时压根就不知道谢玉萝就是小郡主。得了公主的青睐后,我们为了给温家报仇,静安负责在长公主面前说谢玉萝和萧钰的坏话,让长公主心生厌恶。我们的目的就是想要借长公主的手除掉谢玉萝和萧钰,让他们两个再无翻身的可能。可谁曾想……谢玉萝竟然是长公主的女儿。”
“我也是无意间得知的!”温静安捏着帕子,有些紧张地道:“若是长公主知道谢玉萝是她女儿,那咱们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嘛?”
“所以,你们刚才说城西的事,就是你们做的?是不是也跟谢玉萝有关?”温时延虽然许久不管温家的事情,可到底也是身经百战,吃过的盐比这两个小辈吃过的米还要多。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些。
温俊倧点头:“是。”他将如何将谢玉萝从五成兵马司弄出来,又如何弄晕谢玉萝,找来三个得了花柳病的男子打算玷污谢玉萝,再就弄花她的脸,然后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样,萧钰丢了面子,谢玉萝也活不下去了,长公主也认不出谢玉萝是她的女儿,本以为一箭三雕,谁知道……
“我去打听了一下,城西就只看到两个被弄晕了的男人,没看到女人,连城也被抓了,严刑拷打,问谢玉萝的失踪是不是跟我们有关!”
温时延脸顿时一黑:“他招了?”
温俊倧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说他什么都没说!”
温时延冷笑:“他什么都没说,顺天府会放他回来?”
温俊倧挣扎了一下,然后道:“爹,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你尽快处理这件事情,别让人抓着咱们的把柄!”温时延脑子转的飞快,“既然谢玉萝没出什么事,那咱们转圜的余地还是有的!”
“转圜的余地?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温静安嘶声尖叫:“公主她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所以今天才会用她的画像来试探我!”
“咱们骗了她那么久,等了那么久,还让她厌恶自己的女儿,她能放过我吗?”温静安怕地浑身颤抖,怪不得今儿个去长公主府,长公主和荃嬷嬷还有英嬷嬷对自己的态度那样冷淡,她们肯定是知道点什么了,故意拿画像来试探她的。
“倒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温俊倧沉声说道:“现在,就看是禹王的动作快,还是萧钰长公主的动作快了。”
“静安,咱们如今要做的,就只有耐心等待。等来的,要么是娶你为侧妃赐婚书,要么,就是灭咱们满门的铡刀。”
温俊倧凉凉地道,屋子里,没来由得就一阵冷,温静安张了张嘴,她想说什么,又很快放弃了,大哥已经不抱希望了吗?凭什么谢玉萝那么好命,她就不信了,她扳不倒她。
她还有几个关键的人呢,长公主不是怀疑谢玉萝吗,长的像就是她女儿了?这天下长相相似的多了去了,她就不信了。
三个人各怀鬼胎,再没了声音。没人注意到,外头一个小丫鬟,仓皇失措地跑了出去,最后出了温宅,轻车熟路地又穿过了小巷,往皇城那边去。她走的急,全然没注意到身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直跟着她。
热闹而又有些寒冷的春节,终于来了。全天下的人都要过年,可每个人过年,又有不同的过法。
有钱的人家张灯结彩,杀猪宰羊,鸡鸭鱼肉,平时吃过的,也都不怎么稀奇了,人人穿新衣戴新帽,里里外外一身新,拜亲访友,说的是恭喜发财,风调雨顺。而穷的人家买不起灯笼买不起绫罗绸缎,就只能在家门口灶门口贴上简单的红对联,端上平时不常吃的猪肉和鸡蛋,大方的给小孩子也置办一身新衣裳,抠唆的又将去年的衣裳接一截,买几块糕点,几块糖果,也就糊里糊涂地又对付过去一年。
谢家这一年,是过得一年不如一年了,以前平时还能吃上几块肉,扯几块布给全家老小做一身新衣裳,可到了现在,就只剩下萝卜咸菜了。
吕珍早就看谢祖发不顺眼了,这谢祖发如今是吃了睡,睡了赌博,整天整天的床、牌桌、饭桌三点一线,吃吃喝喝,体重更是直线攀升,膘肥体壮,比年猪还要壮些,整个人一看,那一身的肥肉能摊开了,现在谢祖发就躺在床上,就着花生米喝着小酒,他是悠闲自在,可吕珍急啊。
这都过年了,家里头什么都没准备,这年还要不要过了。
“拿点钱来,家里头没钱过年了。年货一点没买,孩子们的衣裳都还是去年的!”吕珍没好气地说道。
谢祖发头都没抬,“前几天不是刚卖了一块地嘛,那钱不是给你了。”
吕珍尖叫:“那有几两银子,你自己喝酒打牌就花掉一半了,坤儿生病,又请大夫又开药的,也花的差不多了,还有这么多天的吃吃喝喝,哪里还剩下一点。”
谢祖发一点都不在意,“你再卖块地不就有钱了。”
“卖卖卖,家里头就十亩地,现在卖的就剩下三亩地了,要是再卖,明年咱们全家喝西北风啊!”吕珍骂:“妙儿坤儿也到了年龄了,一个出嫁,一个娶妻,咱们家这样,到时候怎么娶儿媳妇进门啊!”
“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急什么。娶儿媳妇要花钱,可嫁女儿能收钱啊。到时候妙儿先嫁,咱们得一大笔彩礼,再用彩礼替坤儿娶媳妇,咱们不花一个铜板就办成了两件事,你担忧个什么劲儿。”谢祖发将两个孩子的亲事安排的明明白白,吕珍想要破口大骂,可骂人的话儿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就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爹,什么都不管,就咱们家这条件,摊上你这个酒鬼赌鬼老爹,谁敢娶咱们妙儿啊,还有坤儿,他现在胖的走两步路就喘,书读不成,地也不会重,谁家姑娘看得上她。”吕珍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但是这话她也就当着谢祖发的面讲讲,当着别人的面,切,她的妙儿皇亲国戚都配的上,坤儿更是世家小姐也娶得。
谢祖发又喝了一口酒,优哉悠哉地道:“你急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
“……”
又是这句话。
吕珍被噎的没了脾气,不过她还是试探着问了问:“孩他爹啊,你说,你那个大女儿大女婿,如今过的也好,要不咱们,上京城去找找他们,他们现在在京城做大官,这都说当官的家里头都是金山银山,你说说,就是他们漏一点给咱们,也够咱们吃的了吧?”
谢祖发看了一眼吕珍,又拍了拍自己摊成了蛋饼的身子,“怎么去?我这身子骨不坐马车可走不了,可这京城这么远,没个几十两的路费怎么去得了?我倒是想去,关键是也得有钱去啊!”
去趟京城花个半个多月,光路费就要十几两银子,还要吃住,这一趟下来,三四十两银子都打不住,他们这是啥样的家庭啊,一下子拿三四十两银子出来,谢祖发不是没想过,可就算是卖了他全家也凑不齐那么多钱啊。
要说当时谢玉萝给的那些银子?早百年就花的精精光光了,不然也不会靠卖地为生不是。
吕珍长吁短叹,愿望落空,心里头总不是滋味,看着几乎卖的一贫如洗的家,再看看炕上的老头,咂咂嘴,出去了。
吕珍出了门,外面冰天雪地,左邻右舍都传来过年了的气氛,欢歌笑语的,唯独她家冷冷清清的,正要再叹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一辆马车停在了她家门口。
吕珍好奇地看了看。
这马车装饰华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怎么可能停在他家门口呢?
吕珍瞪大了眼睛好奇又羡慕地看过去,就见一位穿着华丽的夫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笑着对她说:“我夫家姓曹,请问,谢玉萝的娘家可是在这?”
吕珍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过年的气氛热烈起来了,对于快乐的人来说,这阖家团圆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可对于悲伤的人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谢玉萝从过年前躺到快过上元节,已经昏迷了十多日了。无论是宫里头的大夫,还是宫外的大夫,看了不少,却都说谢玉萝安然无恙,身上没有其他的病痛,至于为什么醒不过来,没人能说得清楚。
长公主就这样不眠不休日日夜夜地守在谢玉萝的身边。
萧钰每日依旧早出晚归,在外人的眼中,家里头似乎发生了天大的事情,家里头连过年的气氛都没有。可实际情况是,承认了萧钰,笑笑乐乐谢谢也都认了外祖母,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不让外人知道萧家现在的情况,萧钰留下了郭兴郭淮等人,其他的人,花娘,三个孩子,还有听荷诚心诚意几个丫鬟全部都住进了长公主府。而他,也是每日半夜趁着人不备,偷偷地进出长公主府。
就像现在,长公主在谢玉萝的床前,抱着三个孩子又在哭。
三个孩子脚上挂着一串珠子,一串只有三颗,三个孩子就是九颗,在加上在温静安那里的一颗,总共就是十颗。
长公主永远都忘不掉看到三个孩子脚腕上的珠子时,她又痛哭了一场。
后悔、后悔、后悔,这世间再也没有词语来形容她心底的后悔,若是她见见谢玉萝,九儿也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苦,受这么多的累了。
“九儿啊,你醒来吧,我是娘啊,娘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啊……我的九儿啊!”
三个孩子也趴在床头,跟谢玉萝说悄悄话,“娘,你快醒过来,我又有外婆了,外婆说,公主是我嫡亲嫡亲的外婆,是你的亲娘,娘,你快醒过来,外婆她老想你了。宝宝也好想你!”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长公主哭,三个孩子也跟着哭,在一旁的花娘、听荷也跟着抹眼泪。
“我的儿啊!”长公主嚎啕大哭,哭得伤心欲绝,差点哭煞过气去,花娘之前听荃嬷嬷说过长公主因着小郡主失踪,这么多年一直消沉,身体也不好,不能过悲过喜,于是连忙过去安慰:“公主,您也别太担心了,阿萝她吉人自有天相,大夫说她没事,她一定会没事的,民妇相信,阿萝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她不舍得您,不舍得阿钰,不舍得这三个孩子啊!”
长公主后悔:“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若是我答应见她一面,答应见她一面就好了!”
花娘也不好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只得安慰:“公主,您也要小心您的身子,您这样天天守在阿萝的身边,若是您儿身子跨了,她醒来也会伤心难过啊!您去歇着,这里就交给听荷诚心她们吧。她们会把阿萝照顾的好好的!”
长公主也实在是熬不住了,这十多日里,别人怎么劝都不听,日日夜夜就吃住在谢玉萝的身边,就连萧钰都没有机会单独跟谢玉萝待在一块,萧钰也能理解,虽然想阿萝,却也能同理长公主的心情。
丢失了十多年的女儿,好不容易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种担心害怕她再次失去的滋味,长公主肯定不敢尝了,恨不得挂在身上,含在嘴里,不愿意再放手了。
长公主听话,终于去休息了,不过她也没有走远,就在隔壁屋子里安置了一张床,然后拉着花娘的手就不松开,“花娘,你再跟我说说阿萝的故事吧!”
从第一日来长公主府,长公主拉着花娘问得最多的就是关于谢玉萝的事情。关于她的聪慧,她的头脑,还有她的毅力,一个又一个事情从花娘、听荷、萧钰的嘴里说出来,一点一滴,在长公主的脑海里,谢玉萝有血有肉地占据了她的脑海。
她就是一个头脑聪慧、心地善良、知书达礼、温婉贤淑的好姑娘。
“她的这些好品行,还是遗传了您!”花娘笑着说道:“这孩子,长的好,会说话,十里八村的都没一个长的比她好的,没一个比她嘴甜,脑子活的,原来,这些都是遗传!若是阿萝醒了,知道您是她的娘,您又找了她这么多年,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呢!”
长公主终于咧嘴笑了,躺在软塌上,眼神温柔地能滴出水来:“九儿小时候,就聪慧,善良,给她讲的故事,她听了一遍就能讲出来,府上有丫鬟犯了错,她也舍不得责罚她们,我那孩子,就是我的心肝命啊!”
见长公主又要哭了,花娘连忙说道:“好在您认出了她,总算是母女重逢了,以后您二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再也没什么比这个更幸福的了!”
“对对对,再也没比这个更幸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