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秋一行人顺着消防楼梯一路向上走去，虽然他们知道雷加尔·马格努斯此时一定不在顶层那间装饰奢华的办公室内，但要去往处于地下深处的中央控制室与机房就必须经过那里。去往“最低之处”必先经过“天顶之所”，这种古怪的设计理念正是马格努斯一向推崇备至的东西。
途中没有几乎没有遇到抵抗，偶尔有几个半死不活的佣兵，程文秋也用枪干脆利索地送他们上了路。大部分的佣兵都被那个名叫“雅妮丝”的家伙解决掉了，剩下的人寥寥无几，根本无法形成像样的阻拦。
即使隔着厚厚的混凝土墙壁，他们也能够听到爆炸的声响，感受到大地的颤动。
“那个家伙，没问题吧？”陈思允皱了皱眉，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机器少女莫娜睁着大大的仿真电子眼，抬起头仰望着这三个年龄相仿的青年，他们神色各异，似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想着截然不同的事，但在每个人的脸上又都清晰地流露出了一种名为“担忧”的情绪。
此时，莫娜感到了轻微的头疼。
“神经干扰力场，越来越强了……”陈思允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即使没有连接思维并联网络，此时他的眼白上也布满了血丝，“这座大楼内也有装置在运行，和外面的临时力场时产生了叠加，为了应对魔法师和超能力者，雷加尔·马格努斯真是做足了准备。”
“在这种情况下开枪，说不定有可能会突然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同伴或者对准自己。”程文秋笑着摸了摸冰凉的枪管，“我们可得小心点彼此。”
“嘘——”韩子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上方楼梯的拐角。
上方楼梯井平台的安全门被磁附石锁着，这不像是那群惯用铁链的佣兵能够想出来的方法，可以听到安全门的另一头有轻微的摩擦声传来，
“我记得这一层是……医务中心？”陈思允微微地眯了眯眼。
程文秋和韩子城默默地举起手中的枪，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一左一右地靠在安全门的两边，耳朵紧紧地贴着墙壁，倾听着另一面的动静。而陈思允则俯下身子揽住了莫娜，将懵懂的机械少女护在自己身后。
“砰”的一声，两人合力将安全门踹开，程文秋和韩子城跑了出去。
通道非常狭窄，充斥着幽蓝色的灯光，前方不远药房窗口旁的金属门那里，有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子正在给门框涂上一种类似黏土的东西，而在他的旁边，有一位身姿姣好的女子正双手握着枪看着他行动。
三人的枪口同时对准了彼此。
“经历了那么惨烈的战斗，这里竟然还有守卫吗……”穿着皮夹克的男人阴沉地说道，抬起了头，“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炸弹吗……”韩子城的目光在男人手中的微型控制器上一扫而过，在门框上沾着的那些黏土状物体上也看到了闪烁着红光的引爆信标。
“叶欣，拿好这个，炸开门带着药赶紧走。”男人将微型控制器往空中一抛，整个人就像一匹恶狼一样猛扑了过来，但那动作只是佯装，真正的武器是藏在袖口下方的枪管。
“张琦！”
“没有时间拖延了。”张琦的双手轻轻地搭在了袖口内壁的发射按钮上。
“特种兵吗……如此迅疾的抉择，不像是马格努斯能够招揽到的佣兵。”程文秋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么说……是暗部的人吗……”
“砰砰砰”三声枪响，天花板上的荧光灯顿时爆开了好几个，碎裂的玻璃杂乱地刺向了墙壁和地板，走廊一下子陷入了光影交错的黑暗。
侧身，滑步，程文秋抡起枪托精准地砸在了张琦的小腹上方，枪口抵住了他的后心。
叶欣的手枪也稳稳地抵住了韩子城的太阳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叶欣厉色道。
“狙击手，女首领，你们是Dragon的人吧。”韩子城不紧不慢地说道，“听说自从Clean行动开始以后，你们的日子就变得不好过，怎么，都已经沦落到要来当小偷的地步了吗？”
“别动！”叶欣的食指向下微微扣了扣扳机，她看向不远处微笑着的那个白发红眼的男人，冷声道，“放了他。”
“呵呵，叶欣，如果你想帮助Dragon摆脱现在的困境，就放下武器和我们好好地交涉一下吧。”
“叶欣姐！不要听他们的！”张琦的脸被枪管抵着，紧紧地贴着地面，声音有些变形。
“没有你说话的份，给我闭嘴。”程文秋移开枪口对着张琦身旁的地面开了一枪，子弹与地面撞击产生的火星擦着张琦的脸颊飞过。
“如果我拒绝呢。”
“你无法拒绝。”程文秋咧嘴一笑，“因为你无法拒绝，K这个名字。”
听到这句话，叶欣沉默了。
在这片城市的黑暗中，K代表着的就是绝对的信誉，他从来不会出卖交易的对象，任何人都能够在他那里得到的公正价格的物品。
更重要的是，每一笔交易都会成功，K从来不会违约。
“你是K？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吗？”
“证明？”程文秋微微撇过头望着叶欣身旁金属门框上的流体炸药，“你们是想要这里的急救药品吧，但是凭你们的技术水平，是无法捅破至高科技的医务部门的安保系统的，炸药的量和涂抹方式可以将冲击波局限在门的另一侧。但是，伴随着金属门炸裂而形成的碎片雨，冲击波会将药房内卷得七零八落。要破坏门非常简单，但要顾及里面的东西不受损坏就会变得非常麻烦。这个家伙的手受伤之前应该能完成那样的微操，可现在……”
程文秋用枪管撩起张琦的袖子，触目惊心的伤疤露了出来。
“你……”叶欣用力咬了咬下唇，这个白发红眼的男人仅仅只是通过目测就将他们所有的困难都摸了个一清二楚，这份眼力，恐怕只有传说中的K可以做到了，“你真的是K？”
“我没有必要骗你们，和你们暗部做交易的一直都是至高科技，你们不过是大国地下武器试验场里的小白鼠而已。多亏了你们，雷加尔·马格努斯才能够积累到数量如此惊人的财富和庞大的私人武装力量。”程文秋说道，“一直以来都生活在被人支配的可笑的世界的你们，现在有逃离支配的方法摆在你们面前，这不是很令人开心的事吗？被困死这座城市里，真是太愚蠢了。”
陈思允靠着墙听着另一头的对话，神经干扰力场的虽强，但他并没有失去全部的超能力，只要连通思维并联网络，应该可以瞬间将挟持着韩子城的叶欣击倒，但也不能否定失败的可能性，万一失控，韩子城可能会瞬间粉身碎骨。
莫娜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指，一动也不敢动。
“……你，想我们怎么做？”沉默了一会儿，叶欣开口问道。
刘烨和黑袍青年，伫立在至高科技总部大楼外的草坪上。
景观喷泉裂成了三瓣，失去控制的喷口肆无忌惮向外喷射着清凉的水流，青绿色的草地在星光和月光下泛着亮白色的闪光。
刘烨脚下湿润的黑色土地上，蓦地出现了刺目的红色，先是零星的几滴，不多久便汇聚成了浅浅的一洼。
黑袍青年右手的掌心里托着一枚正十六面的红色晶体，脸上是不悦的表情，他说道：
“阻拦我前进的道路，这是你此生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是这样吗……？”刘烨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不巧的是，我很喜欢它，并认为这是我这一辈子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以后我要把它当做荣誉事迹讲给其他人听……”
“错了。”黑袍青年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对你来说，没有以后了。”
感受到对方身上骤起的杀意，刘烨不禁紧紧地握住了枯木杖。
“那就是你的依仗？呵，真是可怜……”
黑袍青年忽然嘲讽式地笑了一下。
刘烨的右手腕到手肘处，突然变得僵硬了起来，他还来不及发出惊呼声，手中的枯木杖竟然违背了自己的意志，朝着自己的脸指了过来。
“这……什么？！”
他连忙用左手抓住了右手腕。
彩色的光晕开始在枯木杖的顶端汇聚，光是用手抓住根本无法阻止。
黑袍青年的脸上露出了戏谑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场喜剧表演。
“可恶……”刘烨用力一咬牙，左手猛地将右手腕直接掰至脱臼，骨头摩擦的剧痛传来，右手瞬间失去了知觉，枯木杖从失去握力的手里滑落，可怕的光束迸发而出，将一旁的喷泉彻底轰成了碎片。
刘烨握着手腕站在袅袅升起的白色蒸汽里，面色阴沉，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
“你的东西掉了，不捡起来吗？那可是你最大的依仗啊。”黑袍青年指着地面说道，“疼痛？很难忍受吧？远远比平常时候的断肢骨折要剧烈的痛楚，有没有让你感到兴奋和愉悦呢？”
“为什么……”刘烨在心中喃喃自语，如果只是骨折的痛苦，根本不会让现在的他有丝毫色变的冲动，可这次右手腕脱臼带来的痛楚却甚至超出了他所能够承受的上限，豆大的汗珠不断顺着发梢滚落在地，就连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不对……伤势的状况一目了然，那么出现这种异常痛楚的原因只有……
认知偏差。
“是什么时候起……”
“哦？你发现了啊，不过，已经晚了。”黑袍青年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那是狩猎进入尾声，准备射杀猎物的猎人的表情，“这是直接影响灵魂的术式，坦然地面对死亡吧，我将为你献上，最后一曲，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