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好孩子呀！”
当伊曼来到姑姑的房间里照顾她的时候，埃梅里夫人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伊曼楞住了。
“我这么大的年纪，龙气怎么也修炼到化焰境了，怎么会看不出来。”
“抱歉，姑姑，我们只是不想让您太难过了。”
“那具体发生什么事，可以和我说一说吗？这里的仆人说他仅仅知道个大概。”
见埃梅里夫人已经从儿子遗体上电磁力的异常中看出端倪，伊曼便不再隐瞒。
伊曼详尽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后，埃梅里夫人感动难耐，再度落泪。
“真是个好孩子呀！”
“是啊，顾雷先生真是一个勇敢善良的人！”
“如此厚恩，我和我先生，还有杨诺，要如何才能报答？你姑父早把他的全部积蓄投入到研究工作中，而我身上，现在也就剩这块铭牌还值点钱，按理说，我不该吝啬，唯有将这块铭牌赠与他以略表心意，然而这块铭牌是杨诺的重要遗物，我实在舍不得呀！”
“姑姑，请把这件事交给我吧！”
“可以吗？”
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老妇人，这回难得没有固执一回。
“请务必交给我！”
“谢谢你，小曼。”
“没有的，姑姑，姑姑您从小就对我非常照顾！”
“呵呵，杨诺走得早，家里就剩你一个小丫头了啦！”
“姑姑，别叫我小丫头嘛！ ”
“你在我和你姑父心里，永远是小丫头！”
“姑姑！”
“阿穆里大公爵道德败坏，把战前备战决策的失误完全推给我丈夫不说，这几年丧心病狂、倒行逆施，把国家搞得怨声载道，国会派与总统派的矛盾日益激化，已临近爆发点。”
“是啊，敌我都在拉拢侵蚀中间地带，铁卫3号这边的教育改革便是结果之一，是双方博弈的冰山一角。当剩下的中间派大致站队完毕，估计就是内战爆发之时。”
“岂止是内战爆发！我国的内战说到底是两股思潮的碰撞，关乎整个星系的未来发展，到时恐怕整个星系都将被战火焚烧、生灵涂炭，第二次星系大战或许迫在眉睫！”
“是，那姑姑您准备要我如何回报顾雷先生？”
“我刚刚从政府的资料库里了解到这位少年的一些情况，他的童年真堪称多灾多难！”
“……”
“他自幼是个孤儿，也不知是父母双亡还是惨遭遗弃。从小身体还有不治怪病，为此常被人欺负。学校的档案里有多次严重的受伤记录，有一次他差点因失血过多而夭折。”
“真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中长大的人居然能如此正直勇敢！”
“大概是他养父的功劳吧，明明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对他竟比现在许多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母还好，不仅没有像许多平民父母惯常做的那样挪用他的福利津贴，还日夜加班工作，供他治病。诶，有时候，黑夜的灯火的确会比白天的太阳还要耀眼！”
“黑夜中的灯火，比白天的太阳还要耀眼吗？”
伊曼心有所感，不禁联想到了克林斯曼家族曾经的家臣，一个受白天的太阳照耀的精英，一个可耻的背叛者！
“他在如此污秽的环境下还能长成如此干净挺拔的白杨，真是堪称奇迹！而想到这样一棵好不容易长大的白杨很可能在即将到来的战乱中碳化凋零，我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
“……”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杨诺的身影，我们家杨诺，你的表哥曾经也是那么正直勇敢。他若还在世的话，一定会和这个叫顾雷的少年成为好……嗯……好朋友吧！”
“姑姑，请您节哀！”
“因此，可以请你把他收为家臣吗？”
伊曼先是下意识地点头，后如遭雷击，惊愕不能自制。
哪怕早个一时三刻，这个要求都无何不妥。但在伊曼已同意纳斯塔西娅成为家臣的情况下，若再收另一个平民，就算再收个精英当家臣，亦是是对纳斯塔西娅的极大侮辱。
龙人就是龙人，猿人就是猿人，龙人就该高猿人一等，怎可平起平坐！这会震动整个星系的贵族圈的。
然而，埃梅里是她关系极其亲密的姑姑，更重要的是，刚刚医生已经告诉她，这位可怜的老妇人已时日无多。
伊曼表情渐渐挣扎起来，挣扎着要不要把纳斯塔西娅的事情告诉姑姑。这件事干系极大，她实在不想让姑姑在临死前还为她担心受累。可不说又根本无法拒绝。
埃梅里夫人见此倒是产生了误会。
“伊曼，我知道李维斯的背叛对你们家造成很大的伤害，我们亦感同身受。你心爱的父亲，我敬爱的兄长，不仅失去雪京军区总司令的职位，还差点锒铛入狱。但即使受到再大的伤害，我们也不该忘记，龙人是何以成为贵族的？”
“……”
“除了优秀的龙气修炼天赋与强大的记忆力外，最重要其实是我们龙人比感性冲动的猿人更加理性克制！”
“……”
“猿人的思想总是像乒乓球一样，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非此即彼，越群聚越明显。连许多精英阶级也不能避免。但正确往往又不在此端或彼端，而是大多在中间的某个点上。”
“……”
“西海共和国前期，仅仅由于‘逐日2号’出了一次事故，猿人就认定太空探索极其危险，群起游行抗议，高呼‘人权至上’，不逼迫国会停止太空探索誓不罢休，硬生生把星际大移民年代整整推迟了近百年！这不知让多少人后来因人口大爆炸和祖星环境资源危机而丧命！”
“……”
“卡丘斯卡那只老狐狸能顺利帮助阿穆里大公爵完成集权，也是利用了同样的思维陷阱，明贬暗捧、玩弄人心。甚至有许多贵族都被牵扯进来，犯下难堪的大错，助兽为虐。”
“……”
“伊曼，大战一触即发，而我们国会派在整体实力上大不如总统派，战斗必定漫长而艰苦。想逆转局势，非理性克制、坚强勇敢不可，一点类似的错误都不能再犯。”
“……”
“你们年轻人是国会派未来战场上的主力，是国家的希望，可尤其要注意呀！”
“嗯，谢谢姑姑，您说得……说得对，说得非常对，不过……额，不过，骤然把他的地位提得太高也不太好吧！古语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伊曼！”
“嗯，姑姑，要不这样好吧，我给他设定个条件，如果他这次中考能考进全市前十名，我就收他为家臣，如果不能，我就暂时收他当家仆，考察一段时间后，再把他升格为家臣。您看怎么样？”
“诶，伊曼！”
“那就这样啊，姑姑，我回去休息啦！您也早点休息，晚安，姑姑。”
看着伊曼略显慌张的背影，埃梅里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以为她还是没能走出过去的阴影。
她不介意，但也没马上休息，而是撑着病体起身，想给那个八成还在通宵加班搞研究的丈夫发一封邮件。
她打开笔记本计算机，想了想又盖上，翻出纸和笔，写下她人生中的最后一封信。
完后她把铭牌也塞进信封里封好，这才熄灯，安详睡去。
另一边，纳斯塔西娅听到伊曼要把顾雷收为家仆的消息，苦笑着表示理解。在未来的复杂局势里，她们也需要一些可靠的帮手。
说实话，这时的纳斯塔西娅并没把这事多么放在心上。
即使知道顾雷进来有实力暴涨的异象，可知道他经历后也只以为他是在这次的巨变中精神得到巨大磨砺的原因，这种事可一不可二。
以顾雷的目前的境界实力，能不能考上高中都是问题，更不用说要考到全市前十了。
一夜无话。
这一夜后，埃梅里夫人与世长辞。了却了最后执念的同时，这位老妇人也失去了抵抗冥界拉扯的力气。
而那封承载着她最后思念的信，此时正飞过茫茫星海，飞向那个身份地位极其复杂的男人。
他是共和国在独立战争中的大英雄！
他也是共和国在第一次星系大战中的大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