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州的明珠自然光彩照人。
石映雪每次出行都要戴着面纱,倒不是自己见不得人,而是为了减少一些少年侠少们的打斗。
争风吃醋,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有过。
只不过会武功的人更甚,可不是一些庄稼人只会在心里酸一阵,而是能刀子上见血的生死搏杀。
石家在石漕县是最大的一家世家,在离州也是能数得进前十的大家族。
这次“碣石大会”的举行,石家的主人,石飞是一定要到场的。
“石前辈,前面不远就有一间茶铺子可以歇歇脚。”
有江湖少侠鞍前马后的伺候,石家人一路走来,并没有遇到任何波折。
骑在一匹上好的,毫无杂色的枣红马上,石飞微微一点头。
少年人就开心的不得了,就像得了未来老丈人的赏识一般,整个人都要飘向云端。
另有来的晚的少侠,懊恼的一跺脚,收起不该有的情绪,给了旁人一个大大的微笑道。
“我已经吩咐好,那个茶铺的主人,烧好了茶水,他们还有时鲜的水果烙好的菜饼。”
石飞赞赏的看了晚来的少年一眼,少年立刻得意的向前一个少年看去。
只换来了前一个少年怒目而视。
有围着石飞转的,自然也就有围着石映雪转的。
两波人的想法都大不相同,一个是从未来老丈人下手,伺候好了未来老丈人,自己女儿嫁给谁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另一帮人才不管这些,只要这颗明珠动心了,他父亲还能闹得过女儿,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石家的一切,还不是他这个女媳说了算。
相对于石飞的老江湖什么事没见过,能是好糊弄的。
只有年纪小的,没见过江湖险恶的女儿,才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茶铺子收拾的很干净,这些在自己家里都不怎么干活的少侠们,做的很用心。
破旧的桌子上,摆着一些卖相并不好的梨子,桃子。
另有缺了一个口子的瓷盘里放着一摞菜饼。
菜饼被油炸的酥脆发黄,粘着的绿色的菜叶子,稍微卷起,是来往过路的客人们最好的食物。
陶碗里倒着还冒着热气的茶汤,另有一坛子酒浊酒。
这些已经是店家能拿出来的最好东西了。
可吃惯了山珍野味,喝惯了美酒佳酿的侠少们,嫌弃的不肯多看一眼。
这时华丽的马车上下来了一位身穿一套白衣,头戴面纱的少女。
只看风姿,如冰天雪地里的一株梅花,不畏寒霜,只为花的绽放。
淡淡的梅香飘动,让离得近的一些少侠们,像喝醉了酒似得,痴迷不已。
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的紫色,也是不输于人,却少了有些冰清玉洁,不同凡俗的气质。
尽管都很痴迷,却没有谁有胆子上前攀交情。
同行们都在虎视眈眈的看着,没有谁有把握能以一敌众,一群人多势众少年们,互相之间形成了一种脆弱但很稳定的平衡。
正在这时,远处又驶来了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和石家的马车相比,寒酸的根本就不配走在同一条路上。
在一些人有意无意的注视下,马车很快就到了茶棚。
赶车的车夫膀大腰圆,魁梧但不凶悍,在马车停稳的时候,立刻就忙前忙后的摆桌子,摆凳子。
一溜的茶水点心,美酒腊肉,各种水果,齐全的就像大富之家宴请高朋。
众人很难想象,一亮破旧的马车上,能装的下,这么多东西。
随着车夫撑起了一个巨大的遮阳伞,才躬身站在马车旁,轻声的道:“少爷,可以下来歇歇脚了。”
一些少侠们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尘土,又看了看拉车的马。
暗地里嘀咕:到底是马要歇脚,还是他家公子要歇脚,又或者他家的公子,就是这匹马?
马车并不能引起人们的好奇,但马车主人的派头,让茶棚里的所有人都想知道,是个怎样的人物。
很快下来的少年,让他们都很失望。
年龄和他们一般大小,身上的穿着,很平常。
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身天蓝色的丝绸斜襟长衫,手上也没有茶棚里的那些少侠们拿着的折扇,或笛或箫衬托身份的物件。
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注意到了来人的容颜。
暗道:长得还算出众,只比自己差了那么一点。
其中一些少侠们眼咕噜一转,已经做好了如何讨得石奋欢心的准备。
“你是何人?知不知道这茶棚石家已经包场了?”
一个少年跳了出来,其他人满眼捉狭的看着整坐在桌子前的少年。
青衣少年抬头看了一眼,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拿起了一柄小刀削着果皮。
身旁伺候着的大汉怒目圆睁道:“怎地,茶棚是你石家包下的,茶棚外面你也包下了?你怎么不说洪武的京都也是你石家的?”
少年人话语一噎,满脸涨得通红,多数情况下,在离州不时听到石家就应该礼让的吗,忽然遇到了一个不懂礼数的,让他不知道如何进行下去。
身后茶棚里多的是看得笑话的同龄人。
“嘿嘿,我早就看肇庆不顺眼了,没想到还能看到他吃了这么大的亏。”
茶棚里的少年们之间都是竞争对手,能看到一个对手吃亏,就表示淘汰掉了一个同行,而自己的机会就多了几分。
自然落井下石,冷眼旁观的人就多了。
“可不是,跑前跑后,就数他最勤快,有用吗?人家该不理他,还是不会理他。”
茶棚的最里面,石飞端起茶碗,捧在手中,看着坐在茶棚外的少年,眼睛一眯,不知在想着什么。
坐在旁边蒙着面纱的石映雪平静的眼中,多了一点光彩,微小却有着生机。
她自然认出了那人是谁,正是太快要忘却了的王予,其名声刚刚显露江湖。
几个月前,总督安道远派人拿着画像给她看过,说是要给她说门亲事。
画里的少年自然是极好的,可她就是不喜欢,他的父亲自然也不会喜欢。
而她喜欢的人,如今怕是在亡命天涯吧。
又想到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眼中的神采暗淡了下来。
心里只是不断地祈祷:自己本身就是个麻烦,天大的麻烦,不要再把旁人牵连进去。
“你??????”
肇庆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好让给他下的来台,可惜身后的那些少年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朋友,不知你这酒,可不可以卖给我,多条朋友多条路吗,帮帮忙如何?”
另一个少年人跳将出来,很客气的一拱手,打开折扇,潇洒的扇了几下道。
刚刚还怒目圆睁的大汉立刻嬉笑道:“这个可以有,就是这酒贵了一些,别处不好买。”
折扇少年豪气的道:“你开个价吧。”
一看就是个不差钱的主。
大汉笑得眉眼都快要挤到一块了,竖起大拇指道:“豪气,爽快,这一瓶酒,最少三千两银子,你还别嫌贵,要是离州府有这种酒,你有多少,我买多少。”
折扇少年豪气过后,听了价格,眼睛也不眨一下的掏出了一叠银票,摆在了桌子上。
“得了,他是你的了。”
钱货两清,大汉拿起桌子上刚打开的酒瓶,盖好盖子,递给了折扇少年。
少年满意的回头看了一眼肇庆,眉开眼笑的给石飞送了过去。
“哎,还是金家的人有钱,三千两银子,眼都不眨一下。”
“谁说不是呢,我要有这么多银子,那个漂亮女人找不到。”
“禁声,想死啊你。”
肇庆的脸早就变成了猪肝,一言不发的羞愤离开了茶棚,走的时候恨恨的看了身后的人一眼。
正在这时,一声大喝接着一声大喝,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喝声之中夹杂着刚刚出走的肇庆声音。
茶棚里的人一个个望向喝声的方向,只见肇庆浑身是血,狼狈的往这边跑来。
只是肇庆轻功虽好,追上来的五条锦衣大汉轻功更好,几步距离瞬间追上,一爪抓向后脑勺,身体跑出两步,软软的倒下。
茶棚里的少年一阵骚动,他们动手最多击败对手,可没人下手这么凶残。
那杀人的五人,初看还离着很远,再看以近在眼前,高明的轻功,让短暂的距离,不在是距离。
五条锦衣大汉,人人俱是面带杀机,来时凶恶,但瞧见了茶棚里的众多少年高手,却又不由得一怔,当先一条紫面大汉,手持一柄宽背大环刀,厉声喝问道:“石飞,好贼子,我总算找到你了。”
狂笑声中,字面大汉手中宽背大环刀震动,叮当作响,狂风一般杀将进去。
茶棚顶上的茅草,都被震得簌簌飘落,坐在最里面的石飞却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出来说话的意思。
仿佛作为江湖人,被仇家找上门来,天经地义一般。
茶棚里的少侠们可就不干了,他们追随了一路,不就是在等着这一刻吗。
再多的殷勤,哪有英雄救美一样更能打动人心呢?
只可惜,少侠是少侠,一群江湖经验不多的人,怎么能轻易地分辨出,自己能否胜任这份工作。
毕竟是要付出生命的。
而通常悲剧就是自己不能认清自己的能力而产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