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王予都快要走了,忽然一句问话,炸的所有人头皮发麻,却又不由自主的看向石映雪。
看看石映雪是否会拿下面纱,让他们这些人见见,长得到底值不值得他们继续跟随。
想法很好,石映雪却像没听到一般,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至于吹胡子瞪眼睛的石飞,王予才懒得搭理他。
王予失望的拉下车帘,招呼胡说一声赶路。
到‘碣石’的路,就只有这一条,既然已经和石映雪他们相遇了,那么迟早还是会遇到一起。
辘辘的车轮卷起尘土,扬起一片。
满天星光,夜凉如水。
一个小镇之中,王予躺在屋顶上,盖着一身的星光,已经有整整一个时辰没有动过了。
他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瞪大了眼睛瞧着漫天的繁星,每一颗星星都像是一个美人的眼睛。
怎么看都不会厌烦,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可爱。
星光刚刚稀疏下来,晚风中隐约传来了一些夫妻之间的私事,这让很长时间都没有尝到肉味的王予,内心一阵烦躁。
答应无相宗老头的差事,真是难为他了。
就为了换取一门《无相劫指》,明显有些吃亏,在来的路上他已经通过老头说的一些诀窍。运气法门,练会了这门武功,只不过想要融合一次,提升《弹指神通》还是需要两门指法才行。
最混蛋的是,那老东西走的时候还顺走了他的一瓶酒,一千两银子啊,想想都头痛。
倒不是为了钱财,而是有人能在他身上占便宜,才是让他难受的根本原因。
“当时就应该多提点条件,亏大了,亏大了。”
王予伸手一招,同样沐浴在星光之下的酒杯,被拿在了手中,出神入化的劲力运用,让酒杯里的就,没有洒落出一滴。
“你小子好贪心,还想提条件?”
一个又瘦又矮,满脸树皮皱纹的老人随着声音走了过来,空无一物的脚下,却像踩着石阶,稳健而快速,根本就没有一点老人的样子。
老人学着他的样子,也躺在屋顶上,右手握着一个透明的酒瓶,小口的喝了一开口,眼神迷离的看着星空。
王予终于忍不住的探手过去,想要夺下酒瓶,那是他为数不多的一瓶丰酒,不知什么时候,被老人拿在了手中。
老头身体横移一尺,躲过了这一抓,哭丧着道:“你抢我的酒干什么?世上的事已经够让人烦了,还不许我喝酒解愁?”
王予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老也太会说话了,我的酒刚拿出来倒了一杯,你好歹给我剩一点啊,贵着呢。”
老人呆望了他片刻,鄙夷的,振振有词的道:“我来给你送东西,你总要招待我吧,不要多了,一瓶酒总要有吧,我拿招待我的酒喝,还喝错了?”
王予呆望了他半响,微张的嘴好一会才合拢,又看了看手中的酒杯,喃喃自语道:“原来脸皮子厚,嘴皮子会说,当真是不会吃亏的。”
老人刚把酒瓶对准嘴巴嘬了一口,闻言一愣,放下酒瓶,砸吧砸吧嘴道:“若我年轻时,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又何苦落魄一声,困在樊笼不得出?”
王予就着星光,看了看老人的连,树皮般的皱纹,仿佛每一条沟豁都藏着许多故事。
“今晚有酒,你也有故事,说来听听呗。”
星光洒落,不比明月暗淡多少,远处的树影婆娑,如同夜间得精灵随着夜风起舞助着酒兴。
“你真想听?”
“真想听。”
王予认真的回了一句。
白天的时候他见到老人的瞬间,就认出了这是当年,给他网开一面的人,要不然就凭他,即便是在聪明,也很难逃出生天。
之所以当着张文杰的面要交易,也是想着老人不想暴露身份,不得已的方法。
要不然以他的暴脾气,当场就能怼的打起来。
“你说世间到底有没有真情在?”
老人的声音有点飘,仿佛回到了另一个时空,看着历历在目的不能忘却的经历。
“有啊,怎么会没有?”
王予抿了一口酒杯里的酒,肯定的道,尽管他还没有遇到过。
老人自嘲道:“那年我六十岁,就在离州已到了我一生当中的劫,有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
王予眼睛一亮,立刻接话问道:“漂亮?有多漂亮?”
“别打岔,要听故事,就安静点。”
老人喝着酒,看着满天星星,刚刚稀疏下去,又铺满了天幕。
似乎每一颗星星都是那个女人的身姿,深邃,遥远,不可触摸,只能远观。
王予立刻安静了下来,侧卧这身体,端着酒杯晃啊晃的,眼睛明亮的也如同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等着最为动听的八卦,哦不,传说。
“那个女孩当年才十八岁,我至今都没有忘记,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老人沉醉在了他的回忆里。
王予则忍不住的道:“那是老牛吃嫩草啊,你继续,继续。”
见老人不悦的等着他,讪讪一笑的收声。
一场故事,说到了月上中天,群星隐退都还没有说完。
“合着你老,嫩草没吃到,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王予鄙夷的看了老人一眼,似乎这种事轮到他身上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你小子懂个屁,情之一字最难解,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遇到。”
老人就是看不惯王予这幅做派,翻了个老眼昏花的白眼,难看的很。
王予贼兮兮的又看了看老人的脸,恍然道:“人家估计是看到了你这幅尊荣,肯定吓坏了,才投入了张家的怀抱,想着能有个靠山,你就不敢做些下作的事。”
老人一时无语,暗道:这小子难道当时也在场不成。
“看吧,我说中了吧。”
王予得意的喝了一口酒又道:“后来那女人有了小孩,张家吗,大族吗,斗争肯定不少,人家为了拉拢你这个高手,估计是下了本钱了。”
老人不想再理会王予,只一个劲的灌酒,辣乎乎的白酒,就当是白开水一样。
王予自顾自的接着道:“我想最得的本钱就是那个女人她自己了,不会吧,人家就那样把你睡了?”
王予忽然心底一寒,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成年人的世界,他就没有简单容易的事。
“你闭嘴。”
老人忽然向王予发着脾气。
吓了王予一跳,随即想到,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底线,任谁触碰到都是一阵难堪。
“不说这些了,我给你带来的东西都在这了。”
老人没了说话的兴致,扔下一个包裹,提着一个酒瓶,就着星光,走入了黑暗的最深处。
那里或许有老人一生中都在追求的光明。
“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怎么称呼你?”
王予直起身子,冲着老人消失的方向,传音道。
大半夜的他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枯木。”
缥缈的声音,被拉的很长,仿佛声音的源头急着追逐他最重要的东西,走的很快。
“枯木。”
王予喃喃自语,记下了这个老人的名字。
或许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何时了,只希望那时老人还活着,他还没有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
谢谢他曾经的救命之恩。
王予翻身下了屋顶,拿着包裹,翻身进了客房。
手指一撮,点燃了油灯的灯芯。
让用惯了酒精灯的王予,看着昏黄的客栈油灯,怎看怎么不舒服。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这话他曾经说过,再次感叹,只因堕落无处不在,稍有把握不住,就有坠入万丈深渊的可能。
这是比江湖路更为凶险的人生路。
油灯下的包裹打开之后,就是三套书籍。
一套《嫁衣神功》的全本,一套《七情六欲十三谱》,另一套就是《慧剑》。
“这老头还是把这两套秘籍给带来了,不会是要坑我吧。”
迟疑着不知是要先看那一套。
忽然门外有轻轻地脚步声正在接近。
王予立刻收拾好包裹,来不及熄灭油灯,只能坐着靠窗户的位置,端着酒杯品着酒望着窗外。
窗外刚刚还在的月亮,去不知什么时候隐进了云层之中。
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王少侠在吗?”
一个好听的声音,像大雪山的山泉流淌而过,干净凌冽,通透又沁人心扉。
说话的是个女孩,也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孩,若这样的声音配上一个难看的面容才是老天爷瞎眼了。
“王少侠不在,王少爷倒是在的。”
王予随后挥动,内力打开了房门。
女孩似乎没有听懂王予说的笑话,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冷的像冰,却又自然地挑剔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