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走后,雅间里的张啸天便一个人自斟自饮,倒也乐得落个舒然自在——然则他却是只顾喝酒,桌子上平素爱吃的那几样下酒菜,却是一口都没动。
此刻雅间里虽然素净典雅,旁边还摆着几样时兴花草,然则张啸天的心里却还是心事重重——其实他这次出来,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顺便想一些事情,理一理心事,没有想要前来酒楼喝酒。
而对于叫张黑虎来的事,却也是张啸天临时决定的。 其实张啸天也完全可以等回到家中后,然后再将张黑虎叫来议事。
然则儿子张无极此时还尚在病中,夫人武择曌也正在养身体,回到侯府多少还是有些不便,心情也会更加沉闷,故而张啸天便想着在酒楼和张黑虎谈一谈。
又喝了几杯酒之后,张啸天便离坐起身,把头望向了窗外,看着楼下的街景——这个雅间临街而设,故而透过窗户就能看到街上的场景——此刻虽然已是傍晚时分,但天狼城的大街之上,依旧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而此刻天狼城外龙笑天的几十万大军压境,但城内的人似乎也并没有对此太过在意。
这街上往来的男女老少,每个人都是一段故事,每个人都有喜怒哀乐,每个人也都有着不同的命运——看着这些人能够平安祥和地过日子,张啸天的心里也颇为安然,觉得为了这些城中百姓,他就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值了。 看了一会儿街景之后,看看天色将晚,张啸天这才又重新落了座,自斟自饮了起来。
又是几杯酒下肚之后,张啸天竟然也有了几分醉意——酒不醉人人自醉——按照张啸天平常的酒量,就是连喝一两斤酒也不妨事。然则他今天心中有事,酒入愁肠之后,反而是更添了几分惆怅。
这时,张啸天便又不由得回想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来——从天狼山搜寻警骑而起,再到狼北山的秋季狩猎,直至最近的青龙兵、天筑兵攻城,以及蛮狼兵的突然入侵,儿子张无极犯病,夫人武择曌昏倒……
一时间千头万绪都涌上了心头,张啸天更加忧闷了起来。
而就在张啸天胡思乱想的时候,雅间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只见一个黑脸的大汉款步走了进来——来者非是旁人,正是都尉张黑虎。 张黑虎进了雅间之后,便赶忙向张啸天俯身问候施礼。
张啸天看见,便也连连点头回应,却是没有起身相迎。
接着,张啸天便让张黑虎入座,张黑虎也不敢托大,欠身坐在了张啸天的下垂手处。
看见张黑虎如此拘谨守礼,张啸天一时也不好说些什么。
张黑虎来了之后,张啸天便又点了十几样菜,除了一些果品时蔬之外,其余的却也都是些硬菜,鸡鸭鱼肉都有。 不一时,几个小二轮番上菜,不一会儿桌子上便杯盘罗列,摆满了美味佳肴——这毕竟是天狼侯张啸天点菜吃饭,所以做得不仅好,而且做得也快,就是上菜也上得快,并且张黑虎所用的那一份杯盘碗筷也都送来了。
这时天色已晚,也早就有小二将雅间里的烛火点亮——一时间这雅间内灯火通明,酒菜的香味扑鼻而来,倒也确实变得热闹了几分。
看到酒菜全部上齐,那些小二们便都知趣地全部退了出去,但却还是有一个小二站立在雅间门口处,以便听候张啸天随时差遣。
这一天下来,张啸天除了吃了一点儿早饭,中午由于和龙笑天对谈,接着又开了一个军事会议,却是连午饭也没有吃。
而此刻看着眼前摆满了各种的美味珍馐,张啸天尽管已经是饥肠辘辘,却还是没有一点儿胃口。 而张黑虎今天一直忙着,也没有顾得上吃午饭——方才他刚要吃点儿东西,却被酒楼的小二叫到了这里。
而到了酒楼,进了雅间,看见了张啸天之后,张黑虎便也变得心事重重起来,一时竟然也没有了食欲。
故而此时张啸天和张黑虎对着摆满了一桌子的美味,却都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因为他们此刻心里都有事,有着远远比吃饭更重要的事。
张啸天虽然有话要对张黑虎讲,然而张黑虎来了之后,他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讲起,故而只是坐着没有说话。
而张黑虎此刻心里也有许多话要说,但看到张啸天没开口说话,他自然也不好贸然抢先开口说什么。
就这样,张啸天和张黑虎两人都坐着一言不发,呆呆地望着一桌子的酒菜,各自的心里却早已说了很多的话。
其实也确实就是这样,当两个人的交情深入到了一定的地步,很多事情便已经不言自明了,也自然无需多言。
而张啸天此番叫张黑虎前来,实际上也并不仅仅是为了交代一下天狼城中的各种事务,其实是为了找个人陪着一起喝酒散心,而张黑虎自然也理会得这层意思。
而之所以只把张黑虎一个人叫了来,这其中也有张啸天的一番考量。
首先来说,张黑虎跟随了张啸天几十年了,对于对方的为人,张啸天也十分地了解,知道这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在从另一方面来说,张啸天也觉得张黑虎是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有他自己的一些主张,几乎很少做人云亦云的事情。就如白天开会之时,由于那个武官一阵的慷慨陈词,许多其他的将领们便也跟着激动起来,纷纷同意那个武官的意见——让张啸天拥兵自立,不再听从天筑国的管辖,而是自立为王。
对于这些将领们来说,他们自然也是有一说一,没有丝毫的隐瞒,也并不仅仅是因为激动就轻易表态,本也能够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
而实际上张啸天担心的也不是这些将领们太过直率——张啸天所担心的,是他们的想法——即让他自立为王。
以天狼城目前的实力来看,这样的路根本就走不通,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很可能就是死路一条,不仅仅是会白白葬送了天狼军的全体将士,甚至还会连累天狼城中百姓。
所以在张啸天看来,这样的想法确实很危险,不应该被提倡,更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
而张黑虎的性格虽然有时也显得有些急躁,但在面对大事的时候却从来都很冷静,也可以说是从未在关键的时刻掉过链子。
而张啸天也深知张黑虎看得开目前的局势,不会同意自己拥兵自立的事,所以他才想着私下里和张黑虎聊聊,以便嘱托对方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