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暮色四合,青枝起身后打开了窗户,只见前面不远处便是连绵的青山。
山风从开了的窗户里吹拂着她的面孔,带来一丝凉意。
山间傍晚,到底是比江北城内的傍晚要寒凉一些。 刚站立片刻,便看到昨日门口见过的钱婶走了过来,“孔大夫,该用晚膳了……”
“嗯。来了。”
“膳房位于东厢房最南面一间。”钱婶提醒道。
“知道了钱婶。”
跟着钱婶的脚步到了膳房,便见房内已经点起了蜡烛。烛光之下,可以看到膳房共有四张桌了。 眼下陆世康一个人一张桌子。吴山,齐方和王吕三人另外围坐在一张桌子。
每张桌子均摆了一只大盘鸡,一盘菘菜,一盘蟹黄鲜菇,一盆紫苏汤。
只有两张桌子上摆了饭菜,所以,她要么去陆世康那边坐,要么去和吴山他们坐一起。
陆世康那边只有他一人坐,而他面前的座位上,放了一碗满的米饭和一只空杯,想是为她而预留的。
那吴山见她过来,连忙起身道:“孔大夫来了,快坐我家三公子边上。” 青枝却直接走到吴山边上的空位落了座,道:“我坐这儿便可。”
谁要和那人同坐?
座位可坐六人,眼下青枝坐过来,这桌子便还有两只空着。
吴山道:“孔大夫怎么能和我们这等粗人同坐?您还是去我家三公子那边吧。”
“不必。他是尊贵的公子,孔某无福和他同享佳肴……” 那钱婶见孔大夫坐在了吴山那张桌子上,便把她的碗,杯子和筷子帮她拿了过去。
青枝刚拿起眼前的筷子打算开吃时,便见到陆世康也走了过来,坐在和她靠近的那只空位置,对吴山说道:“吴山,把我那边的菜和碗全部端过来。一个人吃饭,甚是孤单……”
“是是,三公子,我这就端过来。”
吴山疑惑,以前三公子在陆府的时候一直是一个人吃饭的,每次他帮他从膳房端了饭菜放在他房间那榻上时,他一个人总是吃的津津有味的,怎么到了这儿,就成了一个人吃饭,甚是孤单了?
不过疑惑归疑惑,自家三公子说自己一个人吃饭甚是孤单了,他自然必须让他不再那么孤单,于是他起了身,去将那边桌上他的盘子,碗筷,都端过来。 钱婶也识眼色地帮着他端了两只盘子。
青枝见陆世康就坐在自己身旁,自己动一下筷子便会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起身对钱婶道:“钱婶,以后我的饭菜帮我端进房中,我以后便在房中吃了。”
说着便起了身,走了出去。
那钱婶连忙在青枝走后端了一只盘子,将菜和汤以及饭各自盛了些,放在盘子里,端着走了出去。
“三公子,你是不是得罪孔大夫了?要不然他怎么好像对你有所不满似的?他是不是因为要陪着咱们过来,耽误了他家的收入了,所以心里郁闷?”吴山看着院里走着的孔大夫的背影,满脸疑惑道。
想来也是,这孔大夫来此一趟,孔家药房里便只有钱六了,那钱六又是个学徒,若只有他一个人在的话,谁还会去那看病?这下孔家生意可要门庭冷落了。
“吃你的饭,少操闲心。”
“这孔大夫……”
“吃你的饭......”
“是是,”吴山刚拿起筷子,又想起什么来,“三公子,要么你再给孔大夫多付些银子,兴许他就不会是这种态度了。”
“你不饿了是吗?”
“饿啊。”
“那还不吃饭?”
“吃吃,我吃。”刚吃了一口便又停下筷子,“三公子,等会在他帮你换药时,你便对他说,赔偿他这几日损失的银两,免得他这几日在这儿净生闷气……”
“好了,我这下真的说完了。”吴山说着,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
饭后。
青枝正坐在房里的圆木桌边读医书,只听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很快脚步声绕过屏风,来到她面前,她抬起头来,见是吴山。
吴山驻足后对她道:“孔大夫,该为我家三公子换药了。”
青枝道:“我很快来,你先过去。”
待吴山离开后,她站起了身,走到窗边,拿了那只医箱,往陆世康房内走去。
到了他的房间,见厅堂无人,听见东侧寝卧之室有吴山正在说话的声音,于是走到里间,便见陆世康正坐在床前的圆桌旁的木椅上,吴山站着。
青枝一言不发地将药箱放下,取出纱布和药,对吴山道:“吴山,帮你家三公子脱衣服......”
“好的,我这就帮他脱。”
吴山连忙将三公子受伤的右臂的衣服脱了。
“吴山,去帮我砌杯茶来......”陆世康道。
“三公子现在喝茶?”
“还不去?”
“我现在去,马上去......”吴山纳闷,三公子怎么还换着药就突然想起要喝茶了,就不能等会?
他还想站这儿,看三公子会不会采纳自己刚才在饭桌上的建议呢。
吴山走后。
青枝弯腰,低头正在将陆世康右肩上的此前的纱布取下,突然听到陆世康道:“孔大夫,陆某欠了你银子么?”
青枝:“没有。”
陆府向来一年结一次账,年底向来结得清清楚楚的,从不可能欠账。
“那孔大夫因何表现得仿佛陆某欠了孔大夫几万两银子似的?”
“......”
不想理他,于是不回,只是继续着手上取纱布的动作。
“那孔大夫必是因为此行耽误你发财而生气了,放心,我会补你这几日损失的费用......”
“不必了!谁稀罕!”
“哦,孔大夫不是因为这个生气?那陆某知道孔大夫因何生气了......”
“......”
“孔大夫是因为每次对陆某行龙阳之礼时,陆某便刚好醒了而生气......”
“......”
“孔大夫放心,陆某下次记得不让自己醒过来,如此孔大夫便可以对陆某行龙阳之礼久些,便不会因为陆某醒得太早而生气了......”
“......”
话虽懒得说,但手上却可以有所行动,她将他伤口处使劲一撕,那药包便撕下来了。
本来打算轻些撕下,但,谁让他句句调笑!
“孔大夫,你又想谋杀本公子……”
“我好心为你换药,何来的谋杀?”她语气淡然回道。
“你杀了本公子,以后便无人可以让你把心脉,借机行龙阳之礼了……”
“......”
“会有哪个公子在这种情况下会任由孔大夫此番行为呢,或许,也就只有本公子可以不计较,任由你非礼了……”
“谁非礼你了?”不想他连非礼两个字都说出来了。
“那不是非礼么?还是说孔大夫,也日日帮其他男子把心脉,还当成习以为常之事......”
这样冤枉她,可不成。
于是懊恼回道:“谁说我为其他人把过了?”
这种动作,怎可能在任何人身上乱来?
把她当什么人了?
但就是无法对他明说,自己所谓把他心脉的真实目的,毕竟她一说出想要在他怀中找那青铜牌的话,岂不是不打自招那日跟踪他的女子正是自己?
正懊恼时,就听他说道:
“所以,陆某是唯一的那个?”
低头看去,只见他嘴角勾笑。
青枝于是惊觉自己又在不知不觉中向他透露了什么。
“......”
“孔大夫对陆某的心意,陆某记在心里了。陆某不会让孔大夫自己承受单恋的苦痛,还是那句话,我答应你......”
青枝想起,那日在酒楼,他也说了“我答应你”这话。
也不知为何,虽然他没一句正经话,这“我答应你”几个字,还是在青枝心里引起了奇妙的感受。
明明此时,该生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