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吴山又一大早就爬墙出了陆府。
这次有了前车之鉴,他在街巷里逛了太阳一杆子高的时候才进了孔家药房。
就在他刚刚坐在最后一排长椅的靠近角落的位置时,他突然听到了前面孔大夫的声音:“最后面那个,你可以先过来看病。”
吴山不知道她说谁,便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正看着自己,只听她又说道:“昨日你没看病就走了,昨日你也排了一天了,却一直没让我给你看病,今日便先给你看吧。”
吴山正不知怎么回时,焦急万分之时突然急中生智道:“孔大夫,你忙你的,我就是来这儿取取暖的。外面天寒。”
他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故意挤着嗓子说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孔大夫听出来没有。因为怕被她认出自己的眼睛,他便没有和她对视。而是看着眼前的地面。
青枝道:“哦,那你就好好坐着吧。”
吴山心道,孔大夫莫非没有认出自己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以后自己可以以取暖之名过来了,不用再费劲心思装病人了。
他继续呆在椅子上,像昨日一样,很快就开始感到百无聊赖了。
不一会儿,突然他听到一个门口有个声音:“孔大夫可在?”
这声音听起来很是洪亮。
他抬头一看,是一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身着黑色长锦衣,仪表端正,身材甚是精壮。看起来应该是有武术功底的。
就听孔大夫回道:“在的。不知这位小哥来此何事?”
那年轻人道:“请孔大夫随在下去个地方,有个病人需要孔大夫您。”
青枝道:“那个病人有什么何不适?”
那年轻人道:“我也不知,您去看下就知道了。”
“好,就来。”说着她提起了药箱。
青枝跟在年轻人后面走着。
这个年轻人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她猜他应该不是城里哪个官员或富贵子弟的新添家丁。她隐隐觉得,这人怕是有点来头。
当年轻人带着她来到陈阿九住的那个巷子里时,她已经猜到将她叫去的人是谁了。
要么是皇上,要么是皇后,或者他们身边的其他人。
当来到陈阿九此前住的大院,在大院门前,年轻人敲了敲门,很快有人开门,门后站着的是两排士兵穿着的人。
年轻人带着她走在大院的偏巷里,一直顺着偏巷往北走,当来到最北面那排院落处时,又带着她往东行去,在第二个院门前时,这年轻人停下了,对她道:“皇上就住在里面。”仿佛他觉得此时该告诉她真相了似的。
青枝点了点头,道:“嗯。”
这年轻人又轻轻敲了敲院落门,又有人开门,同样又是两排年轻的士兵,整整齐齐站在两旁。
年轻人带着她来到院落的北边正屋处,那里也有六个护卫,各自站在两旁。
门开着,那年轻人带她进了屋子。
进屋后,青枝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是女子的声音,她从声音以及现在自己所处的位置来推断,叹息的人必然是皇后无疑。
年轻人来到房间里的屏风前,躬身道:“皇上,卑职将孔大夫带到了。”
“让她进来。”就听一个中年男子宽厚洪亮的声音响起,青枝明白必然是皇上的声音了。
她提着药箱走了进去,目光触及处看到皇上坐于榻上,她下跪后说道:“民女见过皇上皇后。”
“平身。”皇上道。
她站了起来,眼睛盯着地面,道:“不知皇上将民女叫来,可是有所不适?”
皇上道:“朕早就听闻孔大夫医术不浅,特让人叫你过来,一来是见见孔大夫其人,二来,最近朕茶饭不思,夜不成寐,孔大夫可否为朕配药一副?”
青枝一听,皇上这是有心事啊,因为有心事,所以茶饭不思,夜不成寐。药虽可暂时让他入眠,但总不能一直吃药吧。
对药一旦有了依赖,以后不吃药便难以入睡了。
沉思片刻,她道:“皇上您若身体没什么不适,只是因为有心事而夜不成寐,无需吃药。”
“可是朕不吃药便难以入睡,如何办?”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皇后一语不发,静静地看着青枝,想要探究她是个何等样人,她当真有众人所传说的本事?还是别人过于夸大其词?
从她纤细瘦弱的身躬里,她一点也看不出来。
青枝回答皇上的话道:“皇上您这是心事,心事还需心药医。”
“那孔大夫可有心药?”
“心药便是安慰,劝导,民女不敢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大言不惭。”
皇上道:“孔大夫但说无妨。”
青枝道:“皇上您倒也不必过份难过,虽然您暂时失了天下,但您至少还是有不少可高兴之处的。”
皇上道:“可高兴之处?”
青枝道:“对,您确实有好几处可高兴之处。第一个可高兴之处,是您自己脱离了危险,到达了平安地带。”
“那其它可高兴之处呢?”
“您的皇后,您喜爱的子女也在您身边,他们也平安无恙。想必让皇上您自己选,天下与亲人只能有其一,您必定选择亲人吧?”
“还有呢?”
“第三个可高兴之处,是皇上您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虽然除了江北城,其他各处恐怕已经失守,但江北城内,您还有十万大军啊!您要知道,您若是整日愁颜不展,便是对方希望看到的,您若是日日如此,把自己身体给愁垮了,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况且,您的家人看到您日日如此,又怎能心安?只有您想开了,他们才能有欢颜。”
皇上点头道:“孔大夫所言甚是。听孔大夫一言,朕现在心情好多了。”
皇后这时道:“孔大夫,没想到你还蛮会安慰人的?”
青枝连忙对皇上躬了一身,道:“皇后过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