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南冷沉的薄唇抿紧,阴森的眼浸了地狱之色一般地看向她。
他个子高,隔着大半圈记者群,他将她看的清楚。
可谢若巧没看到他,等到记者们发现杜晓南来了,纷纷把镜头对着他的时候,谢若巧这才看到他。
二人视线在空中遇上,一个阴沉不羁,一个轻描淡写。
见记者们围杜晓南去了,谢若巧便和宫远一起往酒店门口走了去。
杜晓南收回目光,他的身边站着长裙迤逦的谢丹彤,还有后面跟着的于衍。
谢丹彤此刻正笑容满面地对着镜头,展现自己最美丽的姿态。
她个子也不高,即便穿了高跟鞋,也矮杜晓南一个头。
她没有看到前方的谢若巧,她的全副心思全部放在了身边的男人身上,看到那些记者们对她露出的艳羡的目光,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杜晓南身为谢氏集团的总裁,身价不菲,妖孽的容颜更是吸引了南江市一半以上未婚女人们的眼球,即便是已婚的,对他也有诸多想法。
有多少女人想要爬上他的床,又有多少女人宁可不要名份不要钱财,只愿意跟他来个春风一度,甚至被他多看一眼都觉得此生无憾了。
可没有一个女人能如愿,也没有一个女人能站在他的身边被他青睐,唯有她谢丹彤。
谢丹彤骄傲又自鸣得意,眼中的高人一等掩饰都掩饰不住,如果她有尾巴的话,现在一定翘到天上去了。
她挽着杜晓南的手臂,接受正大光明的恭维。
但今日的宴会不是为了恭维她而举办的,有很多记者都是谢氏集团安排进来的,他们有自己的任务,于是纷纷上前,采访杜晓南。
杜晓南也不是为了参加宴会而来的,他是为了公司而来,这一圈采访,必须要做的完美,他松开谢丹彤的手,让她先进去。
谢丹彤嘟嘴,缠着他的手臂不放。
杜晓南严厉地看她一眼,不想在这么多记者面前给她难堪,只是略显淡漠地说,“我应付完记者就进去找你。”
然后让于衍强行把她带走了。
谢丹彤提着裙摆一脸闷闷不乐地往酒店门口走,她一个人进门跟她和杜晓南一起进门,那完全是两种待遇两种效果好不好?
谢丹彤嘟嘴向于衍抱怨,“我跟他一起怎么了?”
于衍望着前面的路,一板一眼地说,“总裁要回答记者的话。”
谢丹彤哼了哼,“他回答记者的话,我就呆在他身边,有什么问题?我也可以陪他一起回答呀。”
于衍轻蔑地笑了下,心想,就你那草包脑子,能帮总裁回答什么,没你在,总裁才能轻松地搞定今天的答问,有你在,不定又要闹什么笑话和幺蛾子。
于衍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绅士地带她进入宴会,不再与她搭一句话。
把她送进去了,他又回到外面,严整以待地跟在杜晓南身边。
杜晓南穿着量体裁剪的西装,英俊逼人,带着商业精英的气派从容,他两手自然垂落,高大的身子挺拔沉冷,令人无端的心生畏惧,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地问一些不该问的问题,他在回答记者话的时候语速不快不慢,却掷地有声,自信而矜贵,浑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不怒而威的上位者气势。
问答很顺利,一边的于衍轻轻松了口气。
*
谢若巧随着宫远进去后,先去跟宫栎打招呼,宫栎在跟一群商业人士聊天,彼此点头寒暄一番后,谢若巧就跟宫远走了。
看着他二人离开的背影,有人向宫栎打趣,“谢二小姐不但漂亮,还十分有能力,她如今被谢氏革职了,你们宫氏怎么不把她留在公司呢?”
宫栎笑道,“说是革职,但其实就是放了她一个月的假,一个月后,她可能还要回谢氏集团上班,我哪敢跟谢董抢人,再说了,就算一个月后她不回谢氏集团上班,我也不敢用她,我二弟可护她护的紧,怕她受累了。”
旁边又有人打趣,“既然宫二少爷如此在意她,我看谢二小姐对宫二少爷也挺喜欢,二人那般登对,怎么不直接结婚呢?结了婚,谢二小姐就是你宫家的人了,到时候你找谢董要人,他还能不放吗?”
宫栎又笑了笑,“我倒是巴不得他们早点结婚,但哥哥再亲,也管不到一对恋人的头上去,他们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便插手。”
几个人笑了笑,附和着说,“也是。”
于是这个话题就揭了过去,聊起了别的。
宫栎这边在说什么,谢若巧和宫远是不知道的,他二人在这样的宴会上其实没什么事,宫氏有宫栎左右逢源,宫远不在这样的场合沾那些商业上的事情,有人来打招呼了,他会应对,没人来打招呼,他也不会主动去找谁。
而谢若巧,她被谢氏革职了,如今身份极其敏感,纵然有很多人甚至是企业敬慕她的能力和才华,想来拉拢她,也不敢,如果她还在谢氏集团,这样的宴会,围她的人一定很多,可如今,没人上前,她倒落个清静。
两个人围绕着水果区和食物区的地方打转。
宫远知道谢若巧饭量大,今晚临走的时候又没吃东西,见她吃个不停,他除了宠溺地望着她外,就是帮她拿东西。
她吃什么就给她拿什么,她喝什么他就亲自去端。
然后就听到隐隐约约议论他们的声音。
“宫二少爷对那个私生女可真好,虽然她在谢家不受待见,可宫氏的兄弟都十分看重她,她也算女人中比较幸福的了。”
“是呀,虽然出身令人诟病,但有一个如此疼爱她的男人,也真是福气。”
“哎,我男朋友要有宫二少爷的一半体贴就好了。”
“你还说呢,我可没指望我的男人能够有多体贴,他只要不在外面沾花惹草就不错了。”
“是呢,这年头的男人,能像宫二少爷这般专情专一还不花心的可很少了。”
一阵唏嘘滑过,那些女人们带着隐隐的敌意,嫉妒和不甘还有那么点点羡慕,走了。
等耳边清静,谢若巧抬头看向宫远。
宫远也是一身笔挺的西装,他的轮廓没有杜晓南妖孽,但也长的眉清目秀,有股儒雅的矜贵,凭他的家世和长相,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也是招手即能来的。
吃着热气腾腾的披萨,谢若巧那双妩媚的杏眸就那般定定地看着宫远。
宫远被她看的心潮澎湃,凑近了她,笑着压低声音问,“怎么了?这么看我,是觉得那些女人们说的话很中听?”
谢若巧唔了一声点头。
宫远便笑道,“那你觉得我好么?”
“好呀。”
宫远顿了顿,“那你有没有想过嫁给我?”
谢若巧笑,娇嗔的语气,“想求婚的话,一句话可不够哦。”
她转身去拿果汁杯,一脸调皮的笑,“别想诓我嫁给你,那可不行。”
宫远追着她,“那我给你弄个盛大的求婚仪式,你嫁不嫁?”
她笑盈盈的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西服里面的衬衣领口,“你说呢?”
宫远扣住她的手,几乎克制不住地往她的脸上吻去。
这样的场合,她自然化了妆,虽不说浓艳稠厚,却也铺了好几层,让他这么吻下去,妆肯定会花,他也要吃一嘴脂粉。
她抬手拦住他,在他微皱眉头不悦的神情中踮起脚尖,对着他的下巴吻了一下。
刚好有记者捕捉到这一幕,咔嚓一记闪光灯,拍了下来。
宫远被这一个吻安抚的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他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也不敢用力,她的头发也是专门打理过的,然后拉着她,继续去给她喂食。
谢若巧在这边跟宫远打情骂俏,谢丹彤却一个人极为伶仃孤单地等着杜晓南,那些最喜欢巴结她围着她的名媛小姐们都去捕猎男人了,没人搭理她,唯有韩小仙和冯南晴呆在她身边。
三个人无聊,也来水果区和食物区吃东西,然后就看到了谢若巧和宫远浓情蜜意的一幕。
说真的,在谢丹彤的眼里,除了杜晓南,别的男人都是低劣不入眼的,她也看不上别的任何男人,刚刚也有很多男人来搭讪,都被她冷言冷语给赶去了。
她也没觉得宫远好,尤其,宫远是谢若巧选的男人,若没有谢若巧,谢丹彤还会看在宫二少爷的身份上,觉得他不错,可如今,宫远变成了谢若巧选的男人,那在谢丹彤眼里,宫远连同谢若巧一起,变得不堪入目。
可刚刚,看宫远在那么多人面前,不顾自己的身份,不顾他一个大男人的尊严,亲自给谢若巧拿吃的拿喝的,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甚至不顾那么多人诧异的眼光,喂她吃东西,喂她喝她喜欢喝的饮料。
别的男人,在这样的宴会上,挤破脑袋的去拉关系,只把女人当成附庸,甚至是商品,可他呢,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当作了附庸,只把谢若巧当成了眼中的唯一。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杜晓南纵然很好很好,可是,他不会像宫远这般,亲手给她端东西,还亲手喂她吃东西。
就是答记者话,他也把她支开了。
她突然觉得,她像这宴会上千千万万个附庸的女人一样,只是杜晓南的附庸。
她垂头丧气,十足十被男人遗弃的弃妇模样。
冯南晴见她情绪不好,又见这里有谢若巧和宫远,立马拉着她往别处去。
韩小仙很想上前跟谢若巧说句话,但碍于谢丹彤在场,只得遥遥望一眼,走了。
三个女人窝到一套沙发组里喝酒去了。
谢丹彤郁郁寡欢,“你们说谢若巧有什么好,宫远会那么一心一意的对她。”
冯南晴也嫉妒谢若巧,撇开谢若巧有些不光彩的出身,她的任何地方都让女人嫉妒,她长的漂亮,身材好,能力强,游走在商场和市街,都是让人不可忽视的存在。
冯南晴哼了一声,恶毒地说,“能让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死心塌地,除了床上功夫外,还有什么呢,你看着吧,等宫二少爷玩腻了她,她还不是破鞋一般被人糟践。”
又讨好地恭维谢丹彤,“但杜总就不一样了,杜总向来洁身自好,从不沾染任何女人,虽然觉得他太冷漠了些,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专一,他是大小姐的未婚夫,未来的丈夫,他的心里和未来肯定只有你,谢若巧那贱人完全跟你没得比。”
韩小仙蹙了蹙眉,听冯南晴骂谢若巧是贱人,她十分反感。
她有点儿不想跟她们呆着了,要不是她父亲说如今大小姐负责整个南山项目,让她多跟在她身边提点一二,她才不会跟这样的人呆一起呢,还提点一二呢,就大小姐这脾气,她听得进她的提点吗?在大小姐眼里心里,她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吧?
韩小仙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谢丹彤和冯南晴坐在这里嘀嘀咕咕,时不时地会笑一声,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但那眼神会刻意地落在谢若巧和宫远的方向,不用想,一定在嘲笑谢若巧,而她们拿这样的嘲笑来满足自己的缺陷和此时境地的失落,也真是有够贫瘠的了。
*
杜晓南过了很久才进来,身后还是跟着于衍。
他没有去找谢丹彤,因为他一进来就开始与很多人握手,然后就淹没在人群里了,直到谢贤雄亲自到来,他才稍微轻松一点儿,但也是跟在谢贤雄身边,一群各企业的老董们和政界人物寒暄完,谢贤雄才让人去喊了谢丹彤和姜环。
姜环来的不早,像是卡着时间点进来的,她进来后就四处找谢若巧,还没找到,就被人喊到了谢贤雄的身边。
谢贤雄跟偃局坐在一起,看到姜环和谢丹彤同时出现,偃局笑了笑,什么都没说,拍了拍身边小女儿的肩膀,让她去跟她们一起玩。
偃诗涵不乐意,可她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落父亲的面子,于是笑着起身,向谢贤雄和杜晓南打了声招呼,随着谢丹彤和姜环走了。
她们刚转身,就有记者过来拍照问话。
身后是谢贤雄和杜晓南以及偃局,面前是那么多的记者和闪光灯,谢丹彤在来宴会之前也被王艳慧耳提命目过,故而,这个时候倒表现出了谢家大小姐该有的气度,跟姜环谈笑风声,与记者们谈笑风声。
很快,记者们散了。
谢丹彤松一口气,无比得意地扭头往后看杜晓南,想看到他对她露出赞赏的眼光,却见他正低头与谢贤雄说话,压根没看她。
她努努嘴,哼了一声,提起裙摆走了。
到此,这场宴会的正事终于算是圆满完成。
接下来就是舞会,所有人也不用再绷着一根神经了。
谢丹彤过来找杜晓南跳第一支舞,杜晓南没拒绝,拥着她进了舞池,这才发现谢若巧和宫远也在,两个人简直亲密的不像话。
杜晓南绷直唇角,眸中的冷笑一层叠着一层,可看到灯光下谢若巧戴的那条闪闪发光的项链,他又淡淡地笑开,阴霾夹着甜蜜,荡在心中。
舞会结束,杜晓南喊了于衍,不知道说了什么,于衍下去了。
不久之后宫远就被一些商业精英们拉去喝酒了,谢丹彤也被人缠的抽不开身。
*
谢若巧一个人落了单,刚刚吃饱喝足,又跳了太长时间的舞,实在累。
晚礼服和鞋子都是大牌,但穿久了也会不舒服,尤其是脚,站的太久了,有点酸,也有点疼。
她提着裙摆,去拿了包,到外面一个无人的木椅上坐了。
刚坐下去,寒风就吹了过来,冷意渗进皮肤,她猛的一个哆嗦。
她本来是打算脱了鞋子揉揉脚,因为在宴会里面人太多,脱鞋子揉脚太损形象,她一个人倒无所谓,如今她是跟着宫远一块来的,她可不想给宫远丢脸。
揉脚并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她揉好了就进去。
想着一会儿的时间,应该没事,却不想,还是冷的受不住。
她已经脱了一只鞋子,见此只能再弯腰穿上。
只是,身子刚弯下去,手还没够到鞋面,背上就一沉,接着就是男士西装的袖子从身体两侧垂了下来,后背的冷意很快被衣服的温暖给驱散。
她眉头一挑,以为是宫远,笑着扭头,“宫……”
远字没说出来,就看到立在阴影下男人俊美妖孽又隐隐透着几分阴暗的面孔,她的声音一滞。
脸上的笑就像雨后被风吹开的云,快速消散。
她拧紧眉头,脸色不善,语气更加的不好,“你怎么在这里?”
杜晓南不吭声,只淡漠地扫了她一眼,长腿迈开走过去,坐在了她的旁边。
看到她脱了一只鞋子,他低沉地问,“脱鞋子做什么?脚疼?”
“管你什么事!”
他笑了下,不冷不热的,弯腰就将她脱了鞋子还没有重新穿上去的脚给拿起来。
想放在腿上给她揉揉,可她的腿太长了,没办法把脚给塞到怀里。
只得又站起身,理所当然的在她面前蹲下,认真地拿着她的脚,开始给她从脚底按摩。
谢若巧心惊肉跳,男人温热的指腹从她微凉的脚底层层揉过,她只觉得气血翻滚,颤栗感密集地涌入身体。
还有披在她肩上的他的西装外套,带着他独特的男人味道,无声无息地钻入她的鼻翼。
她的脸不可控制地红了。
僵了半分钟,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把脚收回。
可她刚一动,男人带着沙哑低沉的腔调响起,“别动。”
他抬眸看她,眸色那样的黑,像蘸了一层浓的化不开的墨浆,“你抖什么抖,我只是给你按摩一下脚,又不是亲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