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局的六十大寿在七月六号,这一天很快就来临了,谢若巧跟着萧凛一起去了酒楼,周莹随着杨关一起,跟在他二人身后。
原本谢若巧回来,从六月呆到七月,零零散散地还能听到一些关于杜晓南和谢丹彤婚宴上的那些报导,她在看谢氏集团以及南山项目信息的时候也在网上看到了很多关于那件事情的议论,但自从偃局的六十大寿开办之后,那些议论和网络上的信息便立马变成了跟偃局寿宴有关的。
杜晓南在婚宴上被谢丹彤放鸽子的事情,很快被新的资源淹没。
时代社会,讯息社会,很多事情来的快,也散的快。
杜晓南还没回来,陪着谢丹彤一块来的是王艳慧。
看到王艳慧的时候,谢若巧的瞳孔眯了眯。
王艳慧看到她,眼睛也眯了眯。
彼此只是罩个面,没说话,便各自去长袖善舞。
谢丹彤自那天亲眼目睹了冯南晴被萧凛割了舌头之后,看到他就害怕,紧紧抓住王艳慧的手,片刻都不松开。
那天萧凛在商场废了冯南晴的舌头,事后事情就传开了。
王艳慧自然也知道了,当时谢丹彤也在场,回去还跟她说过,王艳慧知道谢丹彤在怕萧凛,她轻轻拍了拍谢丹彤的手,轻声说:“不用害怕,他还不敢对你怎么样,这里也是偃局的寿宴现场,他也不敢怎么样。”
说着话,眸中显出阴鸷。
她是真的小瞧了这个萧凛,才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已经这般心狠手辣,且城府极深,他处理齐镖的那件事情,竟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本来失去了齐镖以及那么多人,她在三社公会就没眼睛了,只有何兵一个。
可那天,萧凛对冯南晴动手了。
他虽然没杀冯南晴,但从那之后,冯南晴哪里还敢再出现在众人面前,哪里还敢再出现在三社公会?
何兵那小子也真是扶不上抬,失去了冯南晴,他想要别的什么女人没有,偏要陪着冯南晴一起,离开了南江市。
至此,她最后一颗眼睛也没了!
能为她做事的人,也变得少之又少,失去几个人,那倒不重要,可失去的全是埋在三社公会里的人,那就十分重要了。
最近有人在查她,查当年谢文泉的死,她不确定是谁,她只是怀疑要么是杜晓南,要么是谢若巧,甚至有可能是谢贤雄,而不管是谁,她想对他们做些事情,只能让三社公会的人去做,如今,三社公会没她的人了,她自己也变得束手束脚。
王艳慧气死了,可气也没用,她只能冷静地等待,冷静地对待。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就不信,他们有通天的本事,能查到她身上来。
她拍着谢丹彤的手,一是让她放心,二也是让自己放心。
谢若巧离开谢氏集团很久了,参加偃局的寿宴,很少有人上前与她打招呼,萧凛虽然掌管整个三社公会,但他从不与商人们为伍,也没人过来跟他打招呼。
两个人安静地坐在椅子里,一个抽烟,一个喝水。
既是寿宴,那就是包厢的形式。
谢若巧和萧凛选的是一个空包厢,杨关是个呆不住的,不在这么冷清的地方陪他们,他留下周莹,一个人去觥筹交错了。
周莹于是就陪在了萧凛身边。
三个人都在这个包厢坐着。
快吃饭的时候,包厢陆陆续续进来了人,差不多都是不认识的,来人客气地冲他们笑了笑,找了椅子坐。
这期间,谢若巧没出去,萧凛也没出去。
萧凛抬眸看一眼谢若巧,他们来了后,不是直接就往包厢里一坐,也是去给偃局说了生日快乐的,但没遇见宫远,也没看到偃诗涵,不知道这一对夫妻在做什么,可能在别的地方接管。
萧凛将烟压灭,扔进烟灰缸,小声冲谢若巧说:“虽然刚刚没看到宫远,但吃饭敬酒的时候,他一定会来,偃局老了,不会亲自来敬酒,就是他没老,他也不会来这里敬酒,所以敬酒的事情,一定是宫远这个女婿。”
谢若巧没什么情绪地道:“我知道呀,你说这个干嘛?”
萧凛冷嗤道:“干嘛?不让你给他这个面子,他敬你酒,你不许喝。”
谢若巧说:“我是来给偃局贺寿的,宫远也是为偃局敬的酒,又不是他敬我,他是代偃局敬我,我为什么不喝?”
萧凛说:“总之就是不许喝。”
谢若巧不理他,摸出手机,坐在那里把玩。
吃饭的时候,宫远果然来了,推开门进来就是满脸的笑,热情地跟包厢里面的人说着话,大多都是场面上的话。
当看到谢若巧的时候,那笑猛的一僵。
他看着她,很快又收回视线,表情似乎还算平静,只是握着酒杯的手缓缓捏紧。
他其实很希望她能来,他已经有好久没看到她了,他想看看她。
纵然他是被人算计和偃诗涵睡了,可到底是他负了她。
如果不是他大意,他怎么可能会着了别人的道。
她说的对,他其实真的一无是处,他连自己的爱情都守不住。
他想着她和偃局的关系很好,偃局六十大寿,她一定会来。
可又不敢确定,毕竟她曾经是他的女朋友,是他的最爱,如今他依然爱着她,可他娶了偃局的女儿,偃局不一定会邀请她。
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只不过,呆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包厢里。
宫远跟别的人碰完杯,走到谢若巧的椅子边上,还没说话,谢若巧已经站起身,拿着酒杯与他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笑着喝了。
刚喝一半,旁边的萧凛站了起来,夺过她手里的酒杯,也不管宫远就在跟前,直接就着她的杯子,一仰而尽,然后又搂着她,斥道:“说了我来喝,你逞什么能,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就别喝酒。”
他将谢若巧按到自己的椅子里,他挪到她的椅子这边,冲着宫远笑道:“我替巧巧喝了,虽说是偃局的寿宴,但她是跟我一起来的,我喝也是她喝,我的贺意也是她的贺意。”
他把手中的酒杯放下去,重新倒满,又端起来,冲宫远碰杯。
宫远看着他手中的杯子,那是刚刚巧巧喝过的,他似乎还能看到她的口红印在上面的痕迹,可萧凛就那样当着他的面,用她的杯子。
宫远红了红眼,侧头看谢若巧。
谢若巧坐在那里那动,没阻止萧凛,也没看他,只是拿着筷子,一口一口地吃着菜。
他想,她是跟萧凛在一起了吗?
好几个月没看到她,没她的任何消息,难道是住到萧凛那里了。
他心里很难过,他很想冲过去将她抱到怀里,他很想吻她,可他知道,他不能。
他再也不能了。
他忍着痛苦,忍着泪,一脖子将杯中的酒全部喝完,然后又去敬别人,所有人敬完,他这才转身离开。
萧凛坐下去。
刚坐稳,腿就被人狠狠一踹。
萧凛疼的叫一声,扭头瞪她。
谢若巧却不理他,还是专心吃菜。
萧凛抿嘴,冷冷地哼一声,将杯子气呼呼的一放,也开始吃菜。
他是为谁?
她还踢他!
不知好歹的家伙。
宫远因为看到了谢若巧的关系,整个人的情绪都很不好,回去后脸上就没了什么笑容,酒却喝的却来越多。
等宾客散完,他也差不多喝醉了。
他趴在一个桌子上,嘴里喊着什么,地上扔了很多酒瓶,他一个趴在那里,可怜又孤单。
偃诗涵因为怀孕的原因,没有跟任何人敬酒,一直陪在偃局身边,等宾客散完,哪里都没看到宫远,便找了过来。
一见他一个人趴在那里,她心一抽,冲上去就拉他,“宫远。”
喊了好半天,似乎才把宫远喊醒。
宫远扭头看她,一双醉醺醺的眼看了她半天,伸手将她一抱,“巧巧。”
偃诗涵听着这句巧巧,心脏更是疼的厉害,抓在他手臂上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我不是巧巧,我是偃诗涵,我是你的妻子!”
宫远一听她不是巧巧,厌恶地松开她,扭头继续喝酒。
“不许再喝了!”
偃诗涵伸手就去抢他的酒瓶,他大怒地把她一推,“滚!”
那一推用了很大的力,偃诗涵没站稳,往后踉跄了好大一步,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捂紧肚子,平稳自己。
刚站稳,宫远见她还站在那里,怒的把酒杯往地上狠狠一甩。
玻璃杯瞬间砸裂,眼见那些碎片要蹦到她身上了,她连忙往后躲开。
一只脚不小心踩到了地面上的酒瓶,那酒瓶圆滚滚的,她一脚踩下去,整个人跟着往后打滑。
她尖叫着努力要平稳自己,可不管她怎么控制,身子就是彻底失去了平衡,最后一个趔趄,往地上狠狠栽去。
地上还有很多酒瓶,她跌下去之后又滚了好几圈,她疼的眼冒金星,下一秒就感觉腿间有液体流出,她低头一看,是血。
她吓的脸都白了,大声喊:“宫远!宫远!孩子!孩子!”
宫远坐在那里没动,等他散了怒火,扭头去看的时候,就看到宫栎冲了过来,一把搂起了偃诗涵,冲他怒吼,“还坐在那里做什么?打电话,叫120零,快点!诗涵流血了!”
宫远这才看到偃诗涵的裙子上都是血,他整个人似乎一下子清醒,腾地站了起来,摸出手机就打电话。
他是讨厌她,也不打算喜欢这个孩子,可他没想过要害她的孩子!
打完电话,他走过去,伸手从宫栎的手中抱过偃诗涵,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衫,哭着说:“孩子会不会保不住了?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她泪流满面。
宫远在那一刻,愧疚而心疼,他低声说:“不会的,孩子一定会保住的,你不要说话,我们去医院。”
他抱着她,转身就走,脚步又急又乱。
宫栎站在那里,看一眼刚刚宫远喝酒的桌子,一脚踢上去。
宫栎是在寿宴结束后也没有看到宫远,到处找才找到这里来的,章芸华跟着过来,看到地上的血,面色一惊,正想问一句:“横总,这里怎么会有血,发生什么事情了?”就见横总暴怒地一脚踢向了桌子,于是她什么话都不敢再问了。
120来后,宫远抱着偃诗涵上去。
偃局知道偃诗涵大出血后,脸色一白,本来今天是他的六十大寿,他很高兴,可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似乎没受住,一下子倒了下去。
宫栎立刻扶住他,大喊,“偃局!”
章芸华立刻打电话,又来了一辆120,把偃局送到了医院。
偃局的身体没问题,只是陡然听到偃诗涵大出血而受不住,晕倒而已,路上就醒了,问怎么回事,宫栎其实也不知道,他去的时候偃诗涵已经倒地,腿下全是血。
他不确定是不是宫远失手推了她,还是她自己没走稳,跌倒,毕竟当时那地面上全是酒瓶,一个不好,确实会踩到,会跌倒。
但当时宫远就在那里,不管是不是他的原因,在偃诗涵要跌倒的时候,他都应该冲上去扶住她,不是任由她跌倒。
宫栎揉着额头,没说宫远的不是,就把自己过去后看到的情景说了。
偃局沉着脸,什么都没追问,去了医院,偃诗涵已经出来了。
孩子,没有保住。
但大人是安全的,她正在病房里的床上躺着,哭的声撕力竭。
宫远坐在她的身边,盯着头顶的吊水瓶,神情是木讷的。
偃局进来后,他这才动了动,看到偃局,他立刻站了起来。
偃局看也没看他,直接走到床边,看偃诗涵哭的伤心的样子,温声问她:“身体有没有问题?”
他坐下去,拿纸巾擦她脸上的泪,“不哭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现在要养好身体,不能哭坏了身子,你告诉爸爸,是不是宫远害的你失去的这个孩子?”
偃诗涵本来还在哭,一听偃局这话,立刻摇头,“不是的,爸爸,不是宫远,你怎么会这么想,这孩子是他的,他怎么可能会害他,我是自己不小心跌倒的,那里酒瓶太多,我一时没站稳,都怪我,是我没保护好我的孩子。”
她又哭起来。
偃局冷声道:“你别替他说话,他但凡对你多用点心,你就不会跌倒!也就不会失去这个孩子!”
他怒地转脸看向宫远,“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宫远紧了紧手,唇瓣动了动,看一眼躺在病床上哭的撕心裂肺却朝他摇头的偃诗涵,看着宫栎蹙紧眉头,冲他露出警告的眼神。
他垂了垂头,“爸,是……”
“爸!”
偃诗涵忽然大叫一声,“我好疼。”
她一喊疼,所有人都朝她看了去。
偃局立马大喊:“快叫医生过来!叫护士过来!”
宫栎按了呼叫铃,宫远却是一步冲到门口,跑出去就喊人。
偃局见他也算着急,面色好了一些,但想到女儿的孩子很可能就是因为他而没的,他又实在没办法对他摆起好脸色。
医生和护士都来了,检查一番说没事后,众人这才稍稍安心。
偃局把宫栎喊了出去。
宫远陪在偃诗涵这里。
偃诗涵还在哭,没有哭腔,可整个人都浸在了眼泪里。
宫远看着她这样,心里实在难受,他不是故意的,他真不是故意的,可她跌倒,切切实实是他的原因。
他……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亲手杀死了他的孩子吗?
那一刻,他的眼眶也红了。
他拿出纸,弯腰给偃诗涵擦着,嗓音昏沉而痛苦,“你别哭了,刚医生说了,不能哭。”
“宫远。”她用没打吊水的手握他的手臂,“我们的孩子没了。我知道,你并不爱他,可我很爱他。我一直期盼着他出生,我给他买了好多好多衣服,也买了好多好多玩具,他一定很可爱,一定会像你这般英俊,也一定会很优秀,可是,他没了。”
她哭出声,眼泪像断了线的雨水,下个不停。
宫远的心微微揪紧,他无话可说,他只是不停地给她擦着眼泪。
偃诗涵看着他,哽咽着问:“我们还会有孩子吗?”
宫远抿唇不答。
她看他半晌,终是把头转了过去,眼泪洇湿整片枕头。
偃局把宫栎叫到了楼下,一个无人的草坪,他站在那里,冷眼盯着他,“你当初怎么说的,说你们宫家的男人都是负责任的男人,这就是你说的负责任?”
对于这件事情,宫栎无话可说,可他无论如何不会把这件事情摊到自己弟弟身上,刚刚偃诗涵也说了,是她自己跌倒的,跟宫远无关。
他淡声说:“偃局刚也听到了,诗涵说是她自己不小心跌倒的,跟宫远没关,当时宫远肯定喝醉了,没来得及扶住她,这事谁也不怨,我相信他们以后还会有孩子。”
“你还在胡弄我!”偃局大怒出声,“他自从跟涵涵结婚后,都做了什么事情,你们当我不知道?我不问,那是因为我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可这次她发生这样的事情……”
愤怒的话还没说完,宫栎立马出声:“以后再也不会了。”
偃局冷笑道:“再有一次,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他转身大步地离开。
宫栎整个人紧张的神经这才缓缓松下来,他仰头看了一眼住院部的上方,觉得该给谢若巧打个电话了。
宫远之所以如此排斥甚至是敌视他和偃诗涵,无非是认为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他和偃诗涵合力算计的,所以,要解开他的心结,只有让他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杜晓南算计的,而想让他相信那件事的真实性,唯有谢若巧能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