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磊龙甲退出后,堂中只剩魏昂、公孙衍、庞子轩、涂姬。公孙衍道:“我初到稷下学宫时,曾问学于慎到慎子,慎子喜欢黄老之学,后又钻研法学,对我多有指教。我想拜他为师,他说我擅长务实之学,不适合研习虚无之道,所以把我推荐给师父王栩。我跟随师父学艺两年,但师父授徒,点到为止,我资质愚钝,领会极其有限,只是对于兵法、捭阖之术略有所得。慎子热心于仕途,一直位居高官。师父却淡泊名利,避世逃名。后来为声名所累,各国诸侯趋之若鹜,纷纷以重金礼聘师父为官,师父不堪其扰,便不告而别,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后来听说他老人家多与神仙结交,往还于海岛仙山之间,真假莫辨,也就不得音讯了。”
庞子轩道:“师父曾经提到过你,只是一带而过,并未深谈,所以,我见到师兄,怕有差池,未敢立时相认,并非我故作深沉。”
公孙衍道:“我见师弟谈吐之间,深得捭阖之术奥妙,胜过愚兄甚多。应该兵家之学也大有可观,我与公子都喜欢谈兵演武,但是所知有限,还望师弟多多指教。” 庞子轩笑道:“师兄过谦了,你与公子行兵多年,身经百战亲力亲为,我不过纸上谈兵,书生之见,绝难及得上二位之万一啊!我要跟二位谈兵,岂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孔子家中卖字画’吗!”
魏昂道:“庞先生,你这才是过谦了,姜太公不就是一个钓鱼的老头吗?还有兵法传世呢!按公孙将军的说法,他不过略有所得,就堪称我魏国名将,你与尊师相处多年,又资质过人,岂有不通之理?我可把你当成至交好友,你再这样客气,咱们可就没嗑唠了!”
庞子轩忙拱手笑道:“公子言重了,晚生怎敢。我在战场上见公子武艺高强、杀伐骁勇、所向披靡,甲士排列有序,进退得法,只是敌众我寡、败军挫锐、兵疲力弱,才导致败绩,但不知我军为何落败逃回呀?”
魏昂道:“是这么回事,齐国大将田忌领兵攻取了韩国的阳狐、武遂、恒曲,我三晋本是同盟,所以魏王命我领兵五万,前去救援,我军与韩军前后夹攻,与齐军鏖战正酣,不提防齐国邀请了宋、鲁、卫、郑联军,从我侧翼杀来,把我军截为两段,又将我军辎重粮草截获,所以才大败而归,那田婴又赶尽杀绝,一路追来。当时进了马陵道,已是我国领土,军士过度疲劳,请求休息,也是我一时大意,就同意大家休息一下,吃点喝点再走,被那厮率锐骑追上,若不是两位相救,险些丧了性命。”
庞子轩道:“我听师父讲过,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我的理解有限,讲的不对,请二位指教。” 魏昂道:“这里都不是外人,谈谈何妨。”
庞子轩道:“我的理解,伐谋者,就是不动一兵一卒,不费一粮一钱,只是审时度势,利用各国各方势力的利害关系,以声势慑服对手,取得利益,所以此术谓之上也。其次伐交,就是外交斡旋,是达到‘上术’的一个中间过程,凝聚我方势力、削弱敌方势力,达到取势的目的。再其次伐兵,就是战争的最基本形式。攻城之说暂且不论。从大的角度讲,齐国已经达到伐交的战略目的,而我军只达到伐兵的目的,所以技逊一筹。不知我理解的是否正确,还望二位给以指正。”
魏昂公孙衍沉思良久,先后点头道:“不错,有些道理。”
庞子轩道:“田婴何许人也,我不清楚,但看他的军队训练有素,进退迅捷,他在一边指挥若定,当也是个将才。用兵之法,无非奇正而已,善用兵者,以正兵对之,以奇兵胜之,田婴驱锐卒远离主力贪功追击,此乃奇兵制胜也,所以公子落入险境。但田婴孤军贪功争利,进入‘轻地’,‘轻地’就是进入他国的领土,按兵法说,‘轻地’就不可停留,所以他一见疑兵,就立即退走,也算知兵之将了。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管见,说的不对,还望二位前辈斧正。”
魏昂鼓掌道:“哈哈,庞老弟还说不知兵呢?全是军事专业用语,仗着我跟公孙懂些兵法,要是换了别人,听了也是一头雾水。” 公孙衍道:“师弟果然师出名门,逻辑严密、条理清晰,佩服佩服啊!”
庞子轩连连摆手笑道:“愧杀我也、愧杀我也,我说我不行,非说我行,让我出丑不是?”
涂姬傻乎乎地看着他们,一脸的茫然,不知他们说些什么。但她满脸的娇憨神态,到也可爱,望向庞子轩的眼神里,满是崇拜的神情。公孙衍见她这样,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也知道她于兵法一说,是一无所知。怕她尴尬,忙对她笑道:“看来师妹也跟我一样,我是对修行一途一无所知,师妹是对兵法一道也是不爱呀!”
涂姬脸上一红道:“师兄说的是,我对兵法上的事,一窍不通。”
魏昂道:“据说令师所学极是渊博,天文地理、诸子百家、医卜星相、修真了道,无有不通、无有不晓,公孙天分极高,也不过学得数门精义。涂家妹妹别的学识我不知道,但神仙法术,却是十分了得,我看还比庞老弟更胜一筹!” 庞子轩见他连称呼都改了,已经与他们称兄道弟了,心中不觉暗喜,看来这魏昂的确是军人本色,是率性而为之人。正所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一旦话语投机,立刻感情加深。
涂姬有些羞窘道:“公子过奖了,我比师弟差远了。”
庞子轩忙道:“师姐已是散仙修为,我也就是学了一些养生筑基的功法,跟她真是差远了!”
魏昂不知什么叫‘散仙修为’,但公孙衍却懂,大吃一惊道:“啊?师妹都是散仙修为了?如此了得呀,几重啊?”
庞子轩道:“三重以上吧。” 魏昂忍不住问道:“什么是散仙修为?三重是什么级别?”
公孙衍道:“‘散仙修为’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神仙了,三重就是具有变化隐身腾云的神通啦!”
魏昂这一下吃惊不小,眼睛瞪大看着涂姬,他毕竟也才二十一岁,又是皇室子弟,这时不免童心又起,便问道:“涂家妹妹,不不,应该叫仙姑才对。涂仙姑,你既是神仙,能不能给我们演示一些神通,让我也开开眼。”
涂姬有些尴尬,便回头看庞子轩。庞子轩便笑道:“师姐,既然公子开口了,你就展示一下呗!”
魏昂道:“对对,腾云我已见过了,烦请仙姑给演示一下变化隐身之术吧!”
涂姬就稽首道:“既然公子要看,贫道就献丑了。”
她把身形一转,等转过来时,已经变成刚才献茶的丫鬟了,万福娇声道:“公子将军请坐下观赏。”
魏昂、公孙衍看的目瞪口呆,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见她往起一站,已经人影皆无,二人左右环顾,只见屋中只有他们三人,涂姬已不知去向。
魏昂急忙问庞子轩:“兄弟,涂仙姑去了哪里?”
庞子轩笑而不答,公孙衍也看着他疑惑道:“师弟,师妹还在屋里吧?”
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涂姬娇声道:“师兄,我当然还在屋里呀!”
魏昂、公孙衍忙回身去看,还是空无一人。等他们再转过身时,只见涂姬笑靥如花地站在庞子轩身边,看着他俩笑道:“怎么?你们是眼花了吗?”
二人几乎是同时深施一礼道:“好神通,好本事,我二人今天算是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