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
“可你此刻之举,是沾上了忠仆,还是挨上了护主?”顾惜年目光如炬,宛若可以洞穿了人心。
浅梨吓的,心脏陡然剧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栽倒了下去。 “你在落霞院内当差,所思不是为主分忧,所想不是为这落霞院争几分体面,所求更非是将力所能及的差事做好。浅梨,当日在顾府,众仆叛主而去,你却跳出来表了决心,你说你想跟在我身边尽心尽力,你说你发誓不像旁人那般因利背叛,你还说你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一个忠心为主的机会。我信了,留下了你,成全了你,可是,你真正想要的是一个好前程,从来都与主家的安危无关,是这样吗?”
听见另一个人,将自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念头,全都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就仿佛是有一双大手,将她身上唯一的遮羞布,全给掀了。
浅梨只觉遍体生寒,一时间,也搞不懂是身上的衣衫太薄,冻得她骨血僵冷,还是顾惜年的那一番话直击人心,他竟无法作答。
“大姑娘,奴婢并非是如此想的,奴婢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心尽力的侍奉,以报您的知遇之恩。” 说着,额头抵地,重重的磕下去。
咚咚咚——
就那么使劲的砸着地面,她头晕脑胀感觉不到疼,更不敢停下来,只求能再次打动顾惜年的心。
“你不必如此。”顾惜年的声音,依然是那般平静:“我已经说过,你年纪到了,不甘心一直在主子身边做个小丫鬟,想要给自己找一门好亲事定下来,这原也没什么,虽不合规矩,但算是人之常情,我理解。”
“大姑娘。”浅梨眼含着热泪。 顾惜年抬眸看向窗子,不远处,顾府的掌家少夫人余氏和二少夫人冷氏已疾步而来,她便快速的做出了决定。
“这样吧,你稍后可以找机会去问问段侍卫的心意,看他愿不愿意迎娶你,若愿意,你便捎信儿回家,请你爹娘做主,寻个好日子嫁了吧。”
顾惜年蓦地想起了段小白盯着自己时,那双漆黑若渊,全无一丝波澜的眸子,将心底里生出来的几分不适强压了回去。
“主子?”浅梨瞪大眼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行了,就这么定了,你先下去吧。” 顾惜年自此便不再看她。
笑吟吟的柔和目光落向被屏风挡住的门口,不多时,果然见到余氏一脸焦急的出现:“这屋子是怎么回事?冷的如此厉害,火盆子也不多烧几个,极容易冻坏了人,咱们阿年……”
话没说完,就见到坐在桌边,静静等着自己的顾惜年。
余氏嘴边的话全咽了回去,低呼一声,也不等冷氏了,走的更快,直接到了跟前。
“莫要再多说无用的废话,你下去吧。” 顾惜年催着浅梨离开,而后又任由着余氏抓着自己的手腕,仔仔细细的检查着。
“长嫂,别急,阿年没事。”
余氏此刻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撩开了顾惜年的衣领子,就看到了那一圈缠在身上的白布,眼泪顿时止不住了。“就知是这么一回事,你啊,伤的这么严重,也不知爱惜自己,快快快,去床上躺着,务必得好好修养着,万一落下了病根可怎么得了。”
顾惜年一脸纵容,由着余氏把自己扶起来,送到内室去。
余氏嘴里还在念不停:“你啊,怎么就不跟你几个哥哥学点好的?没事没事,嘴上永远都是没事,只报喜不报忧,可他们是爷们儿,原就是皮糙肉厚,你与他们比不得。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知派人回府上说一声?大家知道你在登闻鼓下挨了一箭,魂都要被吓散了。”
冷氏则是催着丫鬟们再去上几个炭火盆子,用上最好了银骨炭,分别放置于房间的几个角落。
这室内的温度,很快便升了起来。
她这才走进内室,抿着嘴,坐在丫鬟搬过来的大椅之上,静静听着长嫂与顾惜年闲聊。
“这个伤,看似凶险,实际也只能算的上是皮外伤,我心里有数。”
她拍了拍余氏的手背,让她放心。
又问起了老太太的状况,连称不孝,让长辈和嫂嫂们为她担心了。
再聊了一会,余氏一直在观察着顾惜年的反应,见她脸色苍白,面容憔悴,双眸却是极其有神,并不是油尽灯枯之相,这才稍稍的放了心。
没呆一会,便告辞离开。
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余氏不能离开太久。好在二夫人冷氏的急病褪了,她一下了床,立即着手帮衬着余氏打理内外,顾家倒是逐渐恢复了井井有条的秩序,虽然还是在办丧事,免不得秋风惨淡,可有人撑着,总好过了从前。
顾惜年让珠玉把余氏、冷氏送了出去。
一路上,余氏仔细询问了不少事,珠玉一一作答。
问到浅梨,珠玉不由的叹了口气。简单的把这小丫头的心思说了一遍。
余氏听完,也有些不高兴:“心思那么大,也不看看自己说什么样。这种人,的确不适合放在阿年身边。”
“主子会有安排的。”
珠玉朝着两位夫人拜别,送她们上了马车。
等返回来时,才见浅梨哭红了双眼,跪在门外。
两名女侍卫挡在了门前,她想冲进去,但又露出了怯懦的神情。
见珠玉返回来,浅梨跪在,迎了过来:“珠玉姐姐,求您替奴婢跟主子求个情,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珠玉直接甩开了她:“浅梨,你现在是求仁得仁,主子都允了你,你就尽管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了,你让我求情,我还能帮你求什么呢?难不成你是想让主子去帮你跟段侍卫说那事儿?你要不要回房自己拿个镜子照照,你在主子跟前有那么大的脸面吗?”
浅梨目瞪口呆,嘤嘤嘤的哭声也小了许多。
珠玉懒的跟这个拎不清的说废话,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推门走了进去。
顾惜年倚在了床边,正静静的翻看着一本书。
“主子,黄太医走的时候,叮嘱您一定要多休息,这个伤太严重,没伤到要害也是会留下病根的。”珠玉把金算盘往桌上一放,挽起袖子,忙前忙后。
像浅梨这样的人,她是不敢指望了。
在顾惜年伤好之前,珠玉已决定了要亲自照看。
至于那几个碧落选出来教养着的小丫头,陆续也会用起来。把琐事分散下去,管的严一袭些,相信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主子,您是让浅梨自己去跟段侍卫说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