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躺在临时搭起的草棚下,头上已经被包扎过,阿玉把草帘拉下来,挡住外面的视线。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稻草,稻草上放着两套粗布衣裳,这是张福让伙计送来的,他们破破烂烂的样子实在有碍观瞻。
早上替阿琅擦洗脸上血迹的时候,阿玉自己也洗了洗,乘没人注意,悄悄用藏在怀里的黛青在半边脸上涂出胎记。 百无聊赖的伙计听说管事带回来个女人,都兴致勃勃想来看看,等见了阿玉正脸,再看她龇牙一笑,个个落荒而逃。
阿玉心中暗暗赞叹,青霜虽然脑子一根筋,可到了护卫安全的事上,细致的就像换了个人,难怪能做殿下的侍卫统领。
“我说,你能不能背过身去,我要换衣服,”阿玉推了阿琅一把,他不过是旧伤裂了,装的真像是被人刚刚打过。
“你换你的,我闭着眼呢。”阿琅纹丝不动地平躺着。
要不是怕露馅,阿玉哪有耐心和他废话,现在他俩算是相依为命,总不能先起内讧。 阿玉气呼呼地拿起一件衣裳,抬手扔了过去,正好盖在阿琅头上。
阿琅没有用手去拉,依旧仰面躺着,只是从衣裳下面传来“吃吃”的笑声。
阿玉更火了,拉起露着棉絮的薄被将阿琅蒙了起来。
她手忙脚乱换着衣裳,被子下面的阿琅动了动,闷闷地道:“你好了没有,这是想谋害亲夫吗?”
“好了,”阿玉忽地一下掀起草帘,气哼哼地出去了,真是一刻都不想和他多待。 刺目的阳光让阿玉有些不能适应,她手搭凉棚向对面山上望去,按照青霜的交代,那里有守望的暗哨,不时出来走走,可以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从草棚里传来阿琅的声音,“我饿了,找点吃的。”
阿玉也已饥肠辘辘,逃难路上的感觉又重新袭来,她忽然有些后悔,还不如昨晚砸自己一石头,现在躺在草棚里被人伺候,总比被这位大爷指使得好。
阿玉揉揉空空的胃,暗暗感叹,哭也是个力气活,昨天半夜和早起都吃了青霜带的东西,还是比往常饿的快多了。
她好奇地在这片地方游逛起来,这是群山中的一片平地,因为地方有限,粮商又贪心,一块不大的空地,密密挨挨修建了三四十个粮仓。 四周群山环绕,植被茂密,估计是为了防止被山火蔓延,粮仓周围三四丈范围内,所有杂草都被清理干净,砍下的树木拉出山也可以再用,这买卖倒也不亏。
阿玉一间间粮仓看过去,果然都是空的,就在她想走进去时,远远有人跑过来,边跑边喊,“你……干什么的!”
来这里不过两个时辰,除了张福和带他们回来的伙计,阿玉谁都不认识,看这人气势汹汹的样子难免害怕,又不敢乱跑,站在原地等他来到近前。
“你就是早上被他们捡回来的那个女人!”说话的男人长着吊梢眉三角眼,人虽然不算强壮,可看上去就想躲远一点,对比之下,张福更像个和气生财的商人。
这话着实难听,什么叫捡回来,难道不是他们为了避祸请回来的? 阿玉虽然脾气不好,可并不傻,现在她和阿琅的小命都在人家手里,就算四周有人潜伏,真把这些人激怒,青霜他们赶来也没用了。
“我……和我男人是被张福大哥带回来的,”阿玉捏着衣角,一脸的惶恐,“我们来了两个时辰,就给了换的衣裳,现在我男人说饿,我出来想找人要点吃的……”
男人阴着脸上下打量着阿玉,“要吃的,也该去伙计住的地方,你进仓里做什么?”
“我……我有些害怕,就想看看……能不能在这里找到吃的,”阿玉边往后退边颤着声音解释,男人却步步紧逼,忽然伸手要去摸阿玉涂了黛青那半边脸。
“你这个骚婆娘,到这里勾引男人!”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声低吼,阿琅斜刺里蹿了出来,向后推了阿玉一把,“让你出来找点吃的,等了半日不回去,在这里让人揩油,看我回去不打死你!”
午后正是犯困的时候,伙计们都在远处木板房里休息,听到外面大喊大叫,纷纷闻声出来往这边看。
阿琅攥起的拳头像个小钵,虽然他冲着阿玉发火,拳头却好像随时会落在旁边男人身上。
有伙计认出是谁在闹,赶忙从屋里把张福叫了出来,张福觑眼看看,又听听阿琅骂的内容,不由扶了扶额,终是害怕出事,带着早上那两个伙计过来劝解。
阿玉余光看到张福带人来了,直接坐到在地大哭起来,“你个没良心的杀才,要不是老娘求了人家,他们怎么会收留咱们,你个大醋缸,没事就会管老娘,要不是老娘,哪个瞎眼的嫁给你……”
阿琅心里暗自发笑,阿玉这是急眼了,把她自己都骂了进去。
“我说……你们几位这是闹什么?”张福挡在男人和阿琅中间,两个伙计将脸色铁青的男人拉倒一旁。
早上还奄奄一息的阿琅,现在简直是暴跳如雷,张福忽然感觉自己这是带了个雷回来,还是硬着头皮把阿琅挡住,低声安抚,“兄弟,我说这就是误会,咱们到这里的人都有家有口,老婆虽然不是如花似玉,也都看得过眼,他们不至于……”
阿琅眼睛一瞪,“我老婆怎么了?意思是他们还看不上!”
“呃……是他们不敢……”张福现在才知道这位爷不但脾气爆,眼睛还瞎,人是自己接回来的,安安稳稳过了这段日子,将他们打发走完事。
“去……给他们拿吃的,送到草棚,以后顿顿都要送。”
一个伙计答应着去了,阿玉还坐在地上哭骂,阿琅弯腰将她一把拎起来,像抓只小鸡似的半提着回了草棚。
看阿琅和阿玉走远,张福瞥了眼脸色忽青忽白的男人,嗤笑道:“我说林富,才出来几天,你就饥不择食了,也不看那都是什么人,以后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林富望了望草棚方向,脸色阴沉地转身走了,伙计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向张福道:“管事,你知道这个人什么来路吗?”
张福蹙眉摇摇头,“东家让带,不就带来了,以后盯着点,不要让他再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