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皇历永皇月二十八日,深夜。
滔天的火光在外城的一处农场出现。
原本还沉睡在梦境里的护卫们,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慌忙地从屋子里跑出来救火。
这些护卫并不是什么贫民,而是一个地下组织安排在这儿保护原料地的成员。
火焰在一望无际的罂粟园里蔓延,像齐头并进的熔岩蛾幼虫般,瞬间吞没了众人的视线。
完了。
这儿供应着的,可是近乎半个罗克郡的原料啊!
如果上面追究起来,就是这里所有人的脑袋加起来都不够砍。
负责此地的农场主也在高楼上被手下叫醒,并立刻从慌乱里回过神来。
站在高楼上,他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也看得更加透彻。
火海虽然已经不可收拾,但还没有连成一片。
很明显,起火点不止一处。
也就是说,这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分为十个小队,四队在这、这、这还有那儿站定,防止火势蔓延,六队负责供水。”
农场主冷静地下达命令。
旁边的护卫领命,正要离开,又被农场主叫住了。
“挑选几个强壮的人,马上到我这儿集合。
护卫的眼神有些疑惑,但还是领命下去了。
“直觉倒还不错,不过可惜遇上了我。”
农场主身后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来。
“现在才去找护卫,有点晚了吧?”
农场主缓缓地转身看向蒙着脸的罪魁祸首,笑道:
“不过是一招引蛇出洞,这么容易就中计了?你可真是令我失望。”
他拍拍手:“出来吧,把这家伙拿下!”
可几个呼吸后,除了拍手的回声在四下回荡外,再没有任何动静。
“哈哈哈哈哈,引蛇出洞?”
蒙面人瞬间又转变语气,变得冰冷无比。
“现在谁是猎人,谁才是猎物?”
背后就是滔天的火海,可现在农场主只感觉全身都被寒意包围。
他知道一直埋藏在暗中的护卫们,已经被眼前这个蒙面人全部解决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蒙面人迈开步伐,慢慢靠近。
“结合你们的所作所为,到底为什么你们还不清楚吗!?”
“你可要想清楚!听你声音还很年轻吧?像你这样年少轻狂的年轻人我可是见多了。”
“那又如何?”
农场主见他回话,觉得还有一线希望:
“我们可是六翼的部门,六翼你听说过吧,你肯定听说过的吧!”
“不过是一个窝藏于地下的组织。”
蒙面人冷冷的回应。
“不,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啊!我们的势力可是遍布贝格烈和锐斯,可以说是无所不能!”
“是想以这个要挟我吗?你觉得我如今站在这里,还会怕你们的追杀吗?”
蒙面人被隐藏的面容下,似乎露出了微笑:“况且,死人还不会说话。叫什么来着,死无对证。”
疯子,绝对是个疯子!
农场主被逼近的杀意吓倒在地,手忙脚乱地退到窗台边。
“不,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给你十秒钟,解释清楚你的意思,或许可是死的舒服一些。”
“加入我们吧,我希望你加入我们!像你这样的暗杀者,绝对可以在黑势力部出人头地!到时候想要什么有什么,谁奈何不了你!”
农场主惊慌失措的面容被死神般的火光照亮,他期待对方的答复。
“无聊。”
蒙面人毫不留情地举起被光芒染成通红的刀刃,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宣告死亡的降临。
“大人!”
五六名护卫夺门而入,眼见入侵者即将下死手,立刻先声夺人地冲了过来!
咻!
飞刀从被分散注意力的蒙面人眼前划过,虽然没有击中目标,但成功拉开了距离。
转眼间,蒙面人就被护卫们包围。
“哈哈哈哈哈,怎么样!这就是冒犯我们六翼的下场!”
农场主似乎觉得胜利在即,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加入我们六翼?”
虽然可以解决四个伏兵的他很厉害,但也绝对打不过五六个精锐联手。
毕竟伏兵只有在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有作用,要是被人发现了,就是分散战斗力。
罂粟园被烧了,责任是逃不掉的;农场主还可以解释为是自然起火免掉一部分责罚。
但如果招到一名优秀的刺客,好歹也可以将功补过,说不定可以得到赏识。
一时间全场变得沉默,只有房屋外的爆裂声时不时传来。
终于,蒙面人开口了。
“看样子要追加十秒了。”
“什么意思?”
就在农场主疑惑的瞬间,蒙面人趁其他人不注意甩出几枚暗器,并迅速拉近与其中一个护卫的距离,手起刀落。
不等中刀者发出惨叫,寒光又闪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十秒钟。
仅仅在十秒钟里,刚刚还包围着蒙面人的护卫就尽数倒地。
暗器上抹有即时发作的麻痹毒药。
农场主见势不妙,想转身爬过护栏跳下去,但被蒙面人抢先。
只感觉腿部剧痛,而后半边身体失去知觉。
被麻痹了。
农场主绝望地瘫痪在护栏上。
蒙面人从容地走进。
照亮了天空的大火,一直到接近天明才逐渐被扑灭。
“干得很不赖嘛!”
范伊灵接过厚厚地一叠文书,满心欢喜地坐到了小黑屋的桌子前。
“小兄弟,果然没看错你!”
“王叔过奖了。”
此时,于东水三人正在那间秘密的小黑屋里交换情报。
在范伊灵阅读文书的间隙,于东水与中年人攀谈起来。
“王叔,你们知不知道这个毒品生产基地与六翼有关?”
“这个可能性先前推测过,所以才请你这个外人来帮忙。”
王叔有些抱歉的对于东水说:“放心,如果六翼要找麻烦的话,我们可以保住你。”
“嗯,这一点我还是信任你们的。”
于东水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是范光誉范郡守的人吧?”
王叔眼角一跳,感叹道:“不愧是小兄弟,这都可以被你察觉。”
“既然如此,不知你可听说过范郡守有一个叫官远的门客?”
“官远?倒是有些耳熟,是小兄弟的朋友吗?”
“没错,接下来我会去他家暂住。”
“那倒也好,在这个罗克郡城里还有个照应。”
于东水点头表示赞成,回头看了眼表情有些凝重的范伊灵,继续问到:
“王叔,可以把六翼的已知情报告诉我吗?”
“真是抱歉将你卷了进来。”
王叔再次抱歉,对于东水说:
“六翼是隐藏在暗处的巨大犯罪团伙,他们分工明确,共同经营着一张难以想象的犯罪网。”
“目前我们所了解的,只是有专门充当保护 伞的黑客、种植贩卖毒品的毒枭、部分地下赌场青楼、黑社会等。”
“原本还有贩卖奴隶的部门。但贝格烈废除奴隶制度已经几十年了,而且永生之皇时期也是禁止交易人口,一个发展了短时间的部门,我们并不认为在东方还有立足之地。”
于东水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所以说,你们现在忌惮的只是黑客部的报复?”
“是的。一来不知道黑客的最高官位已经达到了什么地步,二来也不清楚六翼的运作方式。”
王叔有些忧心的说到:“不过范郡守乃是罗克郡的伯爵,掌握有军权,相信一般的官员都不敢为不确定的事情对范郡守不利。”
“这也是建立在这次事件一时间联想不到你们身上为前提。”
于东水说话一针见血,王叔的的语气又多了一份忧虑。
“是的,还要指望那些文件上有确凿的证据来保护郡守。”
双方沉默一阵后,范伊灵有些沉重地站起来。
原本天真活泼的漂亮小姐,现在也意识到了事件的严重性,对他们说到:
“王叔,查理。这上面显示,黑客部确实与他们有关联。”
“且黑客部不仅在罗克郡里有大量眼线,在伊阿乌尔也有人在皇帝身边任职。”
范伊灵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每个月月初,伊阿乌尔都会派出使者来搜集并检验毒品的生长情况。”
王叔眼神一凝。
现在已经是月底,说明使者就快来到罗克郡了。
想要短时间内先封锁情报看样子也是做不到了。
在皇帝身边任职,如果向皇帝进言一些不利于范郡守的话,后果可谓是十分严重的。
范伊灵那原本令人着迷的眼眸也低了下来,说: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在最后几页通讯上,农场主接到了小心我们的情报。”
此话一出,如同平地惊雷,震得王叔一时感觉天旋地转:
计划从一开始就败露了!?
圣皇历永皇月三十日。
于东水来到官远的宅邸前,向开门的人说明来意并亮出官远的锦缎后,被邀请到大厅里等待。
对于这间宅邸,放在罗克郡城内也是顶尖的存在了。光从面积来看,就可以媲美克托子爵的府邸。
这也说明了范郡守对他的宠信程度。
快喝完一盏茶了,官远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大厅。
“久等了,东水兄。”
官远来到主座上。
“没关系的,还多亏了官大人的厚待,于某才能坐在这里。”
“哈哈。”官远的声音有些吃力:“你我二人之间,就不必如此称呼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可没有这样的说话习惯。”
于东水道:“看样子老官你被一些事给缠住了,说出来看本魔术王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告诉你也无妨,前天夜里的火灾你知道吧?”
“嗯,我就在那——”于东水顿了一下:“那附近上工的,隔天早上一看,握草,黑了一大片!”
“这事不仅仅是一场火灾那么简单。”
官远继续道:“被烧的农场经检查发现,是一个种植罂粟的毒品生产地,农场主也消失不见。”
“是怕被抓到吧?”
于东水回想着火葬农场主和几个护卫的场面。
“应该是如此,但虽然第一时间封闭了罗克郡城,并进行了地毯式排查,还是没有找到。”
找得到我跟你姓。
于东水不动声色地接话题:“后来呢?”
“后来啊,呃呃,郡守接到了不知名的人送来的文件,是有关于这个农场的。”
“郡守大为震怒,下令要我严查此事,并要求顺藤摸瓜找到毒品的流向。”
官远流出苦恼的表情。
“这件事,我可能帮不上忙。”
于东水装作无奈地说。
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港口是不是也封停了!?”
官远被激动的于东水吓了一跳,愣愣地点头:“这几天是完全封停,不过下个月中旬应该可以开放。”
“不过直到我的调查有结果为止,港口的排查都会很严吧——你问这个干嘛?”
于东水没有立刻回答,斟酌再三,道:“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农场主已经死了?”
“死了?嗯,被同行毁尸灭迹了吗?的确有可能。你的意思是有人入侵,放火烧园,然后杀死了农场主?”
“不不不不不,不要往那个方向想呐!可能,可能是畏罪自杀!”
不要搞到我身上呀!虽然杀得是要犯,可一旦被完全牵扯进去了是百害而无一利。
“畏罪自杀?”
官远皱眉摇头:“干这种事的,都是不怕死的人。如果在一个月里没有找到的话,对外宣称嫌疑犯已死也不是不可以。”
“总之,谢谢魔术王大人提供了一个思路哦。”
“没,没事。”
在那之后,官远为于东水安排了房间住下。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除了没事找官远了解一下进程以外,就是救济大姐头离开,陆志行当老大的玹弥帮。
日子倒也过得很平静。
但远在几千公里外的伊阿乌尔,正发生着足以载入史册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