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令枫白又立马重新投身到窃贼大业中,继续当夜猫子去了。
此刻,南天一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待躺在床上,南天一却久久无法入睡,翻来覆去,回想刚才的事情,心中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哪里隐隐有一丝不对。 闭上双眼,一幕幕画面快速的翻动,像一幅幅画卷不断的反复,不断的思考着哪里有着问题。
片刻,南天一豁然睁眼,眼中精光大放,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那心中的一丝不协调感,就是在令枫白吹入迷香时。
没错,就是在那个时候!
虽然极其的细微,但绝对不会错,当时屋中人的呼吸频率顿挫了那么一分,虽然只是一瞬,却被南天一无意中捕捉到。
若记得不错,里面那女子应是沐问霄的妾室,自己也只寥寥见过几面,好似姓沧,但是鹿儿与其倒是相熟,龚然将其当成大姐姐般。 最重要的,是自己曾见她时,竟然没有察觉到她有武功,并且她能瞒过自己,那无论是功夫还是手段,皆应不差。
但最让南天一好奇的,她为什么要隐藏自己,还是说另有所谋,反正平日扮做柔弱女子,其目的绝不单纯。
想到这里,南天一眼中一寒,希望她不要算计到鹿儿,否则,说不得自己要辣手摧花了。
…………
与此同时的皇城中,正心殿。 殿内三十六根如臂的红烛,使得殿内灯火通明,暖炉中香烟袅袅,舒适的清香充满整个房内,温暖怡人。
凯辰泽着一身明黄内衫,外披一件厚大的貂绒长袍,正伏在案上,借着灯火,挥笔批阅奏折。
桌案上,在左右两侧,是堆积如山的奏折,但凯辰泽毫无不耐之意,每一本都细细审阅,虽然阅览的速度显得极快,但心中却在一一仔细思虑。
一人单薄的身影,在明晃的灯火下,照映的背影有几分孤单。
“陛下!五更天了,该歇息了!” 一袭墨色长衣的凌左,从外缓步走进,小声的说道。
“嗯!”
凯辰泽只是淡淡应声,头也未抬,手中拿着一份奏折,皱着眉头。
凌左继续道:“陛下!您已数日来,每日不过睡一个时辰,如此下去,身体要先受不了了!”
“嗯!先退下吧!” 凯辰泽没有半分反应,最后淡淡道。
凌左张口,刚想再说些什么,一道叹息声从后传来。
“唉!皇帝真是不好做啊!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为之挣得头破血流。”
一道魁梧的身形缓步踏来,正是凯歌旋。
凌左猛然转身,眼中警惕到极点,其竟能在悄无声息间,就走到离自己这么近的距离,随即暗暗警戒。
而凯辰泽终于抬起头,轻笑道:“皇叔说的有几分对,但也不全对,这个位置,对一些人来说,是俯视天下的顶峰,是肆意的工具,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则是要扛在肩上的大山,是无比沉重的责任。”
凯歌旋眼中露出一丝诧异,随即淡淡笑道:“那对于你来说,是什么?”
“放肆!竟直呼陛下……”
“好了,退下吧!对皇叔来说,左右不过一个称呼罢了!”凯辰泽止住凌左的话,摆了摆手,对凯歌旋毫无敬意的称呼也不在意。
“是!陛下!”
凌左躬身称是,随后戒备的退到一侧。
“唉!谈这也太过无趣了些,皇叔不妨先看看这些奏折吧!”凯辰泽直接结下这个话题,反而将手中两道奏折抛给凯歌旋。
两道奏折顿时像两张薄薄纸片般,旋转着飞射向凯歌旋,到了近前,竟又缓缓停了下来,就这一发一收,对于力量的控制已到了极高的地步。
凯歌旋眉头一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伸出两根手指,如同铁钳一样,将其稳稳的夹住。
“功夫不错!”
凯歌旋赞了一句,就打开一道奏折,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是一皱,随即接着往下看去,脸色变得越来越差,直至阴沉的滴水。
快速看完,又打开另一道奏折,凯歌旋看着里面内容,眼中更是露出怒色,最后将两道奏折狠狠摔在地上,勃然大怒。
“混账!真是一群乱国贼子,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尸餐素位!可恨!”
过了片刻,怒气稍消,凯歌旋望向凯辰泽,仍有几分杀气腾腾的道:“你想怎么做,要不要将这些人都杀了!”
凯辰泽摇了摇头,缓缓道:“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并且这些人还杀不得!”
凯歌旋怒色道:“这些官员,竟然贪污赈灾的钱粮,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能?一群蛆虫……还有那些粮商,哄抬粮价,竟此平日的价格涨了数倍,难道这些人还杀不得吗?”
凯辰泽扶额,现在有些后悔将那两道奏折给凯歌旋了,缓缓叹道:“虽然很想将这些人下狱拿办,但很可惜,朕做不到!”
凯歌旋冷静下来,皱眉道:“做不到?你如今是帝国的皇帝,办了这些人,怎会做不到?”
凯辰泽摇了摇头,自己这皇叔对于政治真是一窍不通啊!
凯辰泽解释道:“不说这些人背后站得是谁,先说那些官员,办了他们,找新的人替补上,但谁又能保证接下来的人不贪不拿,就一定会认真办事!”
凯歌旋语气冷冽道:“那就杀!杀到他们不敢拿,杀到他们不敢贪,杀到他们胆寒,杀到他们害怕!”
凯辰泽嘴角微抽,无奈道:“那这就要说到这些人背后的势力了,纵横交错,遍布朝堂,这些人也不过是些小角色罢了!真正拿大头的是他们背后的人。”
“皇叔可知,这里面涉及到那些站在朝堂上的,几乎有三分之二的勋贵重臣,办了他们,这个帝国还能运转吗?”
“还有那些粮商,南方叛乱四起,几条河运的粮道皆被截断,而海运耗时耗钱,我若不用那些粮商,怕是连粮食都凑不齐!养军养民,都要用粮,若办了他们,那无疑为杀鸡取卵!”
“如今,镇压叛乱,赈济难民,都需要大量的钱粮,而这些事都要有人去办,朕必须要靠着他们,并且只有喂饱了他们,才有余力去做成其余的事。”
“说到底,皇权在手,天下虽然握在朕的手中,却仍要无数人去办事,并且那些世家已经开始失控了,父皇当年得位,那些世家暗中出力不少,所以父皇允了很多条件,后来想要再削减时,却颇有养虎为患,已难下手了。”
最后,凯辰泽长叹道:“所以啊!皇叔,朕不是杀不了这些人,而是不能啊!”
凯歌旋闻言,久久默然不语,最后闭目沉吟道:“那就这样放任那些人肆无忌惮?不管不顾?那些难民,这都是帝国的子民,他们才是帝国的基石啊!”
凯辰泽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丝冷意,道:“自然不能不管不顾,朕允许那些人拿,但他们要有个限度,朕要做的就是画出一条界限,谁要是敢越了界,朕就刮了他!”
凯歌旋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缓缓道:“但即使是这样,也会有无数难民失掉性命!他们的命就不值钱吗?”
凯辰泽垂下眼帘,遮住目中的光彩,低声道:“这一场乱局,注定要死很多人,朕能做的就是让更多的人活下来,以最小的代价,挽救更多的人。”
凯歌旋直觉如鲠在喉,胸中郁郁凝结,不知说些什么。
凯歌旋以前一直生活在军旅之中,哪里能想到这些黑暗,人性的冷与暗,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展露无疑,就像一个泥沼,一点点的吞噬人性,深不见底。
突然想到以前听过的一句话:若你还没有为利益动心,那也只是因为天平上的筹码不够。
凯歌旋直感心冷,冷的彻骨,心中烦乱之余,又生出一丝隐隐的暴虐,真想将那些蛀虫全都杀掉。
看着殿内闪烁的灯火,其明亮的火焰,却照不尽人间的丑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