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绣锦昨儿晚上闹肚子,又连做恶梦,早晨起来时精神不是很好,蔫蔫的。喊了郎中来看,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只说她可能是外感入侵,让饮食清淡,开了副汤济走了。
丫鬟边雁举着托盘,端着程绣锦的早饭进来,上面就一碗清粥,并一碟盐豆。
“好好的,怎么就闹开肚子了?”丫鬟边雁边往桌上摆碗筷边唠叨,倒也没有特别指什么,完全无意识的。就像亲人间那种关心。 程绣锦恍若未闻,若有所思地靠在了床沿边上,突然问了句:“我外出的衣裳呢?我娘怎么没过来?”
她在边关长大,身体机能,与深宅大院里长大的不一样,打从昨儿晚上闹肚子开始,程绣儿就对她闹肚子起了怀疑。
本来,昨儿晚上她就想查来着,她就发现,她身边来来回回的,就只边雁一个丫鬟侍候。
边雁愕然问:“姑娘都这样了,还去吗?”
程绣锦面沉似水,让人看不出喜怒,淡淡地瞅了边雁一眼,就有股子不怒而威的气势,边雁就是一凛,忙回话说: “昨儿夜,姑娘无故闹病,奴婢是想通知夫人,冯妈说姑娘一惯孝心,定不忍心惊了夫人,又说她有经验,看姑娘是闹肚子,并非大的病症,所以……”
虽程绣锦并没变脸,也未出言训斥,就那么静静地听着,可边雁却越发感觉到压力,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说不出话来。
程绣锦仍是那副模样,用淡淡地语气又问:“那你现在告诉我,冯妈去哪儿了?”
偷觑了眼程绣锦,边雁弱弱地回:“刚冯妈引郎中出去,大概是向夫人告知姑娘的病去了。”
就便跟夫人说一声,兴平伯老夫人的六十岁大寿,姑娘不能去了。余下的话,边雁默默咽回肚里没说。 “筝雁几个,干什么去了?”程绣锦语气平静地又问。
边雁回:“朔雁昨儿晚上值夜,筝雁不知怎么回事,昨儿夜里也闹肚子,她俩都休息去了,冯妈让连雁去给姑娘抓药。”
她身边一共四个大丫鬟,一下去了三:“我要没记错的话,昨儿晚上你也值夜了,怎么没休息?”程绣锦像话家常似地问道。
边雁忧心忡忡说:“姑娘身边总得留人侍候,姑娘病得突然,昨儿留鸿几个,被冯妈指派到太夫人哪儿帮忙了。”
不单大丫鬟只一个,她身边此时,便就是二等丫鬟,也没有了。也不过是一夕之间,她身边侍候的人,竟差点儿给她弄了个干干净净! 程绣锦低眉垂眼的,好半天不出声,突然就一声轻笑,吓得边雁就是一激灵,就听程绣锦说:“什么时候,我这无风居,由着一个老妈子说了算了?”
边雁没敢吱声,越发地胆战心惊。隐隐地,就觉得有事要发生似的。
程绣锦说:“去把常妈她们四个给我喊来。”
那四个是在边关时,侯夫人安排在程绣锦身边,保护她的四个有武力的婆子。自进京之后,很少被程绣锦喊到跟前来。
想到冯妈出去时的叮嘱,边雁不想喊,一副为程绣锦好的模样,劝说: “既来了京,没多久,姑娘嫁入兴平伯府了,就是夫人了,要依奴婢说,还是远着她们些吧。完又该撺掇着姑娘不守规矩,奴婢可都听人说了,杨公子喜欢沉静的大家闺秀。”
程绣锦不置可否,垂眸半晌,问:“就二姑娘那样的?”
边雁一听这话,顿时便就来了精神:“京城的公子,可跟边关上的男人不一样,那些招摇过市的都是纨绔子弟,奴婢听人说,杨公子喜欢吟风弄月,二姑娘那样的,卓卓如清莲一般,正可红袖添香。”
说到这儿,似是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边雁又说:“其实,奴婢为姑娘,曾偷偷打听过杨公子,冯妈拦着不让奴婢跟姑娘说,杨公子表妹,就如二姑娘那般,极得杨公子的心。”
表妹吗?程绣锦心底起了些波澜,但面上却半分不显,笑问:“所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了?”
边雁被问得一愣,一时竟沿敢回答。程绣锦似很有耐心,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边雁,直到边雁自己受不住,讷讷地说:
“姑娘于奴婢可有活命之恩,奴婢做任何事情,自然都是为了姑娘好。”
程绣锦抬头,眸色平静地瞅着边雁不语,直到将边雁瞅得心虚低头,却也没说半个字,程绣锦就有些失望。
她身边的丫鬟,都是边关上带回来的,这才两个月,边雁就已经变了。她给边雁说实话的机会,程绣锦语气淡淡地说:“喊她们进来。”
边雁竟不为所动:“姑娘……”
程绣锦终于动了一下,将身体坐直,不怒而威说:“你既然从小就侍候我,应该知道,一个小小的闹肚子,是拦不住我的。”
说着话,程绣锦的手里头,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个石子,也没见她多用力气,看似轻松地一捏,石子竟就碎了。
这是明晃晃告诉边雁,边雁要不听使唤的话,她可以自己去喊,边雁拦不住她。
边雁还能说什么?也只能出去喊人。
那四个婆子天生的大嗓门,进来一起给程绣锦行礼,窗户框都抖动了几下:“听说姑娘闹肚子了?可好些了?喊咱们几个过来,有何吩咐?”
直到此时,程绣锦的脸上,才现出丝真心的笑容,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置喙:“这碗粥,让边雁帮我吃了吧。”
那四个婆子闻言,也不问为什么,便如老鹰抓小鸡般,按住想要挣扎的边雁,就将那碗粥捏着边雁鼻子,三两下,给灌进嘴里。”
边雁一脸的茫然,一个婆子也不给边雁说话的机会,提着边雁就出去了。
冯妈从侯夫人哪儿回来,才一进屋,便就被婆子控制起来,冯妈大惊,挣扎着抬头,就撞进程绣锦似笑非笑地眼睛里。
“姑娘,老奴犯了什么错,姑娘要这么对老奴?姑娘可别忘了,老奴是太夫人的人,便就是老奴对不对的,姑娘也没权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