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新神帝黎宸的一番言谈竟一字未落地被娘亲听了个真切,此次看来,我青城这“耳隔墙听”的毛病竟是一脉相承的,委实厉害得紧!
阿爹不知去向,娘亲就孑身一人杀向了九重天上,她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过了千百年依旧如故,着实可叹!
我自在青城山忐忑难安,黎宸神帝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再者人家前脚刚用“乌火鉴”替我挡了劫,后脚我就翻脸提剑杀到他老窝去,想来这等无情无义恩将仇报的绝情手段就是喂我吃十颗绝情丹也是做不来的。 正我左右为难之际,那黎宸拉了我的手,使了个仙法就奔向了天宫。他这不管不顾的性格,倒有九分是与娘亲相像的。换了我,瞻前顾后畏手畏脚,很是丢仙执白念茹的脸。
到得天宫,平日里镇守宫门的那两个天将正鼻青脸肿地郁闷着,见是黎宸,赶忙急身前来拜见。
“发生了什么事?”他虎着脸问道。
他竟然还有心情在此间耽搁时辰,明摆着是青城的那位仙执的杰作,何必再多此一举?
守门天将倒是知礼数,恭敬地回着:“启禀君上,刚才青城山的仙执白念茹天神驾到,我等有眼不识,仙执便出手训了我们。”天宫果然是天宫,礼数周到无懈可击,竟连守门的天将言语间也是这般的进退有度,想我青城山再有个上千年也是赶不及的。 片刻失神,那黎宸已将我带进了凌云宫殿中。满片狼藉,邋遢得很!
堪堪又迟了半步,我们绕过凌云宫,径直跨过仙云桥,联袂来到老神帝的玉栖宫,一眼便瞧见了一身黑衣飘飘的娘亲。
见她提着上古神器轩辕剑,就那样威风凛凛地立在人团中央,神情肃穆威严,冷冰冰的寒目射在人群外老神帝的身上,不带有一丝情感。
好一个我的亲亲娘亲,又不是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用得着请出轩辕剑这样的大牌利器吗?我额头上冷汗簌簌直冒,大感头疼。
黎宸却不徐不疾地在一旁准备袖手旁观,只是他仍攥着我的小手不放,我往回拖了拖,他又过分地紧了紧,倒像生怕我溜掉似的。 枉我白兮活了十万年对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尚处于懵懂状态,甚也是一知半解,以为他如此这般是怕我受损,维护于我,也就索性由了他。
“仙执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可是我神族哪里有不妥之处,还望指明一二。”多时未见,老神帝仿佛又苍老了些,昔日的威武风采尽皆不见,英雄迟暮大抵如此。
娘亲执着轩辕剑,怒不可遏地气说道:“神帝,我且问你,我家桃子可曾有恩于你?”
老神帝神色一紧,此等关乎神族颜面的大事被娘亲当着一众仙兵神将的面掀了出来,他颇是有些恼羞成怒。咽了咽唾沫,沉着声下了一道旨意:“汝等先退下吧!”
一干天兵天将手擎仙枪神戟,领旨哗啦啦不消片刻消失得踪影全无。 果然是训练有素、唯命是从的神族王牌军,我微微呆了一呆,半晌才缓过神来。
此际偌大的仙台上,身影惨惨地留着两任神帝及“两任”青城仙执。两边半斤对八两,谁也算不得吃亏。
娘亲今日大闹这天宫,本就是为我打抱不平的,我讪讪地将手硬生生地抽了回来,尴尬地小声说道:“豆腐吃够了,就紧着先办正事吧。”
黎宸怅然若失,苦着脸作无可奈何状。那意思浅显易懂,老神帝与我娘亲在此,哪里还有我们说话的份儿?
我倒还懂些礼数,走到神帝跟前敛衽而拜,道了句吉祥话。 老神帝很是喜我,面色和蔼慈祥,目如阳春地笑着说道:“多时未见,你是越发地长得标致了。”
听了这话,我赶紧瞥了一眼娘亲,尚好,她正望着天外的棉云发呆。
黎宸随我之后也见了礼,待老神帝免了他又巴巴地跑去讨好我的娘亲。
我嗤之以鼻,好一个见风使舵懂得审时度势的墙头草,可惜啊可惜,可惜我那娘亲偏偏吃的就是这一套。
有了我与黎宸在中间做缓和剂,娘亲的气瞬间消了一大半,淡淡说着:“神帝我且问你,当初是你令那月老仙翁跑到我青城山替你儿求亲的,是也不是?”
老神帝先看了我一眼,方才说道:“不错。”
娘亲得理,又接着问道:“那我再来问你,你是因为欠桃子的,所以才想来跟我结亲家的,是也不是?”
老神帝默默地又瞅了我一眼,点头说道:“是。”
娘亲怒火中烧,情绪激昂地大声问道:“那你为何提了亲,又擅自毁了这桩姻缘?如此这般,是欺我青城人丁单薄奈何不了你,还是摆你神族的架子,认为我家桃子配不上你儿,特以此来羞辱。”
娘亲的这一番慷慨陈词,直逼得老神帝词钝意虚,不知所云。
我也是今日才知晓了这其中原来竟隐藏着如此诸多的曲折内情,初时以为待娘亲通晓了我与老神帝间的密事会抽了我的皮拔了我的筋,岂料,她倒将我卖给了老神帝作了儿媳。
此情种种,是命也非命!
以为娘亲发通火,消了气就该着恩怨尽弃了,怎料怎料,故事又到了另一个高潮。
那老帝后不知从哪个婢女的口里闻到了这里的味道,晃着九凤钿口心急火燎地就冲了过来。
她与我那要人命地娘亲一言不合就开撕,你嘲我讽地斗了几轮,见未能占得一丝上风,就将将又把事情扯回了我身上。
道我蛇族低下不堪,整日里做着凤上枝头作凤凰的春秋大梦,有她在,休想要攀上高枝,染指神族。
她这般毫无根据地诋毁我青城一脉,我那火爆脾气的娘亲哪里肯依,撸 着丝袖就欲与她同归于尽。幸亏黎宸拦着,不然非得出差不可。
老帝后倒也不惧,扯了钿口簪花嚷着非死即亡,完全失了帝后往日端庄高贵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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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神帝在一旁竟老神在在地打起了盹,看来整个天垠地荒道他惧内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老子尚且如此,儿子只好有样学样,依着葫芦画着瓢,观着天外的云卷云舒,沉思发怔。
他们两人斗骂了一阵,也觉无聊的紧,于是相约三日后仙战台上再一决高下,还许下了谁若不赴约谁是乌龟的毒誓。
我在一旁抚着胸口骇然万分,他们一个帝后一个仙执,如今也学起凡间的泼妇那般骂街斗架,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都道我青城有只彪悍蛮横的河东狮,如今在这鎏金铜瓦至高无上的天宫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天上人间,又有何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