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说:“元珩本欲用大红花轿娶白盏回药山,奈何白盏固执,千叮万嘱于他,娶她入门须一切按她计划行事,如若不然,宁可不嫁。”
我自然心头清楚,她知我素来喜静,瞧不得热闹听不得雷霆,是以这才嫁的这般含蓄朴素,也难为她思虑的如此周到。
顿了一阵,娘亲又说道:“我于她馈了一本我从凡间觅得的春宫图,也不晓得她喜不喜得看。” 我呛了一口子酒,诧异万分,好一个青城仙执白念茹,乖乖我的仙娘亲,真是脑洞大开呀!
青城自白盏离开后,万木沉寂百草萎靡,葳葳蕤蕤的很不成样子。我请了水府灵官布了雨又邀来四值功曹查勘,纵使尽各种仙法天诀也是徒劳一场。
罢了罢了,你们便想怎样就怎样吧。送走各处仙官道友,我两手一摊再也无计可施。
翌月中浣之日,白盏携了元珩回门,见到青城百般萧条荒废,于是推了元珩先回药山,她在娘家小住了几日。
“可请了水府灵官瞧过?”她蹙着秀眉问着。 我点点头:“请过了,水府灵官丝毫不吝地给足了雨水,奈何外甥打灯笼----照旧。”
她觑了我一眼,又问着:“那可请了四值功曹?”
我木然地又接着点了下头,无可奈何地说道:“该想的法子都已然想过了,该找的人也都烦请过了,你也全然瞅到了,收效胜微。”
于是,白盏只好陪着我对着满山的枯草朽花一起嗳声叹气。
她待了两日,我念着时时面对着这漫山遍野的叶瘦花残委实会堕了兴致,便同白盏联袂出了府游逛。 路过桃花元君的桃花坞时本欲去觑一觑的,怎奈花时未到,也就隐了那份心思。
我们顺着招摇山腾着云往东行了三百里,径直在堂庭山上落下脚,此时满上遍野的停僮葱翠草木芬芳。
与我预料的果然相差无几,棪木果此时竟已长得很是肥硕诱人,但见红果满枝摇摇欲坠。
“这便是棪木果吗?”白盏很少得空闲出青城,我又好几万年不曾到过这里来,自然她是没有机会瞧见过的。
“嗯。”我应了她一声,有所遐想地说道:“上一次来时还是跟那凤族的念芷公主殿下,想来也堪堪是几万年前的事情了,真真的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啊!” 我素来痛恨不齿多愁善感无病呻吟者,近来因那青城山的花木葳蕤萧条之事我也平添了几丝犯愁消极之绪,实在讥讽之极!
“念芷殿下?我在青城山多时怎地未曾见到过,长的可是倾国倾城眉目如画?”白盏没有见过凤念芷,现今听我说了几嘴,很是生出了兴致之意,嫣然笑之胜春风地追着我问。
我在心头捋了捋凤念芷的样貌,很中肯地回道:“纵非倾国倾城,却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可惜与你一比,她便要自惭形秽了。”
我说这话可不是恭维于她,讲真,白盏这副模样生得如琬似花桃羞杏让,行时千娇百媚摇曳婀娜,静时灼若芙蕖荣曜秋菊,我是自愧不如的。
想来这天垠地荒里,在容貌上胜得过她之人我是未曾遇到过的。 白盏自行摘了几个棪木果搁进她的乾坤袋内,我放开神识四处踅摸着到底哪一处的果子更为饱满多 汁一些。
未料,几里之外,有一处但觉神泽翻涌光华熠熠,想来定是哪位仙友在此休憩游赏,既然惊饶了他的气泽,我也该着前往去赔个不是才好。
我与白盏腾了云隐去仙身,往南行了几里,离远很能感觉到仙气馥郁神泽缭绕。
“可是有人在上头吗?”茂密的果林子里有一身穿浅紫色留仙裙的仙女鸢啼凤鸣即出,噙着笑靥询问道。
我与白盏现了身,落下云头回答:“青城白兮,不知哪处仙友在此盘桓?”
那留仙裙仙女盈盈一笑,说道:“‘姝妤宫’槿萱是也。”
槿萱天神?我微微地怔了一怔,随即打了个仙礼说道:“白兮扰了天神清静,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天神海涵一二。”
白盏不消我多说,上前作揖施礼道:“青城白盏,见过天神。”
槿萱先对我控身回了礼,又接着对白盏点点头示意不必客气,毕了方说道:“原来是青城小主,素日槿萱闻得小主极是喜欢清静,是以不敢登门叨扰,今日相遇着实有缘,如若不弃,哪日得空了可到我‘姝妤宫’中坐坐,我们姐妹拉拉家话。”
“天神客气了,想我青城山时时大门敞开,天神亦可随时驾临,只恐届时招待不周,天神不肯再来呢。”我做人便是这样,别人投我一个桃子,我定要还她一个大白梨。实打实的你叫我吃甜蜜饯儿,我让你饮最菩提。
槿萱确实是个人物,跟我寒暄了几句,皆是客客气气彬彬有礼,丝毫没有摆出天神应有的臭架子,还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了几句贴己亲密的知心话。
又夸白盏生得天容月貌极是难得的美人儿,更是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些百花胭脂画眉墨之类的物件赠予她。
白盏觑了觑我,见我微不可闻地略微点了两下,便欣喜地收了礼,赞不绝口地夸着槿萱天上地上头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我兀自骇怪,想着青城山中娘亲阿爹与我绝不是那种阴奉阳违的人物,这白盏又是打哪里学的这些个甜言蜜语,难不成是自学成才地?
槿萱径自采了一些棪木果后与我两人道了别回了九重天,临行前定我要应她必会前往她的姝妤宫闲坐闲坐方才安心。
我几万年未来过了,虽堂庭山在这几万里也未有什么变化,可是旧地重游,往事总会浮上心头。
略略地想了想,待白盏采足了果子,我们也启程回了青城。
娘亲时常论道结了亲的女人会过日子,那柴米油盐当家后才会精打细算处处节省,初时不以为意,现今透过白盏方知此乃是言之凿凿的大实话。
她先时尚还精挑细拣一番,后日头逐消,她忙囫囵吞枣地敛了起来。
“未熟的果子可以先拿回家放着,待到熟后再食用。”她如是说道。
我想,她肯定以为这白来的东西,不拿白不拿吧。
入夜时分,我们两个方满载而归青城,那里,元珩早已久候多时了。
瞧着他二人伉俪情深郎情妾意的你侬我侬,我纤手一挥,驱赶他们回了药山。
他们难道不知晓,在我这个可怜人面前秀恩爱,委实过分的有些让人生酸吗?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