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氏璧和杨公宝库的现世,让天下的有识之士都奔着洛阳而去。
宋鲁、宋师道自然早就打算好了,待到了成都卸货之后,再到洛阳凑个热闹。
叶千秋自然不着急,寇仲和徐子陵还处在关键时候,他得多盯一些时日。
不过,这次东行的船上,却是多了一个人。
那就是石青璇。
石青璇要到东平郡去,所以便顺路乘着宋家的船。
若是平日里,石青璇肯定不会坐宋家的船出行,但是,因为叶千秋的存在,让石青璇改变了主意。
在独尊古堡中,石青璇曾经和叶千秋有过一次对乐理的探究。
石青璇对于叶千秋这种知识渊博,学究天人的人物很感兴趣。
最关键的是,石青璇可以从叶千秋的身上听到一些关于乐理的不同看法,让她受益良多。
曲高和寡,知音难求。
是在乐理一道上,叶千秋所拥有的人生阅历,是石青璇所没有的。
即便是技艺再过高超,若是没有了灵魂底蕴的支撑,那不过是虚有其表的曲乐而已。
这种对于音乐之道的痴迷,方才是石青璇登船的主要原因。
石青璇是天下闻名的才女。
能有这种才女同船,自然是让人欣喜。
此次东去洛阳,只有一艘大船。
挂着宋家的大旗,一路上,亦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数日之后,洛阳城已经在望。
……
洛阳雄踞黄河南岸,北屏邙山,南系洛水、东呼虎牢、西应函谷、四周群山环抱,中为洛阳平原,四水流贯其间。
形势险要,风光绮丽,土壤肥沃,气候适中,漕运便利。
所谓河阳定鼎地,居中原而应四方,洛阳乃天下交通要冲,军事要塞。
杨广即位后,于洛阳另选都址,建立新都,历时十个月,每月使用二百万人,方才建成了这东都。
新皇城位于周王城和汉魏故城之间,东逾瀍水、南跨洛河、西临涧河,北依邙山,城周超过五十里,宏伟壮观。
杨广又以洛阳为中心,开凿出一条南达杭州,北抵涿郡,纵贯南北的大运河,把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连接起来。
于是,洛阳更成为了天下交通商业的中心枢纽。
到了洛阳之后,石青璇并没有和众人分开,独自离去。
她到东平郡是为了给大儒王通贺寿,眼下离王通大寿还有些时日。
所以,石青璇便打算在洛阳盘桓几日。
洛阳的繁华自然不需多言。
初来乍到的寇仲和徐子陵还朝着四周不停的望去。
看着这洛阳的景致。
宋师道并非第一次来洛阳,像他这种世家子弟,天南地北的走,对洛阳这种地方自然是熟悉的很。
他给寇仲和徐子陵从旁介绍着洛阳的特色。
寇仲和徐子陵虽然不知道宋师道是天机阁的人,但宋师道却是知道寇仲和徐子陵是天机阁的人。
而且从阁主对这二人的器重程度来说,宋师道猜测,这二人应该是一百零八天罡地煞星中的两个。
不然,以阁主这般人物,又何必带着这两个半大小子在身边。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宋师道和寇仲、徐子陵的关系已经很不错。
寇仲和徐子陵虽然对宋师道追求傅君婥有些吃味,但也不讨厌宋师道。
着实是宋师道为人谦恭,他们二人讨厌不起来。
只听得宋师道在一旁道:“洛阳有两大特色,不可不知。”
“首先就是以南北为中轴,让洛水横贯全城,把洛阳分为南北两区,以四座大桥接连,而城内洛水又与其它伊、瀍、涧三水联接城内,使城内河道萦绕,把山水之秀移至城内,予人天造地设的浑成感觉。”
“……”
宋师道在一旁说着。
这边,宋鲁跟在叶千秋身旁往前走着。
而叶千秋的另一边,则是跟着石青璇这个才女。
不过,眼下的石青璇却是已经易容化妆。
她很少在人前显露自己的真面目。
除却那天晚上在独尊堡时,听到叶千秋所吹奏的乐曲心喜,才忍不住在席间露了脸。
不过,饶是石青璇露出的背影身段,也足以让路人频频观望,回头。
再朴实无华的衣衫,也挡不住石青璇这种女子的气质。
石青璇还是太过年轻,无法将自己的气场收放自如。
这般易容化妆,在叶千秋看来,并不算成功。
若是真不想让人察觉到自己有绝世姿容,直接易容成男子模样,改换衣衫,多做一些装饰,效果绝对比现在要好的多。
再加上几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傅君婥。
虽然傅君婥的脸上带着面纱,但一看身段,也是令人忍不住遐想回味。
走在这洛阳的大街之上,自然不能消停。
不过,叶千秋鹤立鸡群,震慑了不少人。
众人沿街而行,抵达洛水南岸。
洛水之上,有座横跨洛水,连接南北的大桥,唤作天津桥。
这时,只听得宋鲁笑道:“天津晓月乃洛阳八景之首,最迷人是夜阑人静,明月挂空之时,携着美人来此把臂同游,方才是妙事。”
宋鲁瞧了瞧跟着叶千秋身畔的石青璇,暗自称奇。
他这趟出来,没把小妾柳菁带在身边。
柳菁虽然不错,但比起石青璇来,就差远了。
天下间,能得石青璇这种奇女子相随的,也只有天机子这样的人间真神了吧。
这一路东来,石青璇时常和天机子研讨乐理,二人倒是一般无二的爱好音乐。
不过,石青璇显然要比天机子痴迷的多。
在宋鲁看来,他总是能从天机子的身上感触到一种闲然自得的感觉。
无论什么事物到了他手中,都感觉没有什么太大的分量。
或许是因为他本人的分量太重了些。
那种对于世事的云淡风轻,即便是石青璇这种级别的女人到了他身边,亦是只能被他的个人气质所遮挡。
这种人,理当不存在于世间才对。
或许是世上庸碌之辈太多,才会愈发的显得这种如同谪仙一般人物的与众不同。
宋鲁倒是十分庆幸,庆幸自己能和这等人物同游数日。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不可多得的美好时光。
此时的洛阳城车轿川流不息,热闹非常。
行人中不少身穿胡服,显是来自西域的商旅。
一行人沿洛堤漫步,堤边杂植槐柳,树绿成荫,风景迷人。
他们倒是不着急寻酒楼落脚,只是闲散的在这洛阳城中漫步,看一看这洛阳之景象。
更何况,到了洛阳城,就不怕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不多时,众人登上了天津桥。
就在这时,只见对面迎面行来了一大队身着甲胄的军士。
只见为首的那名军士,身着武服,站在桥上,朝着叶千秋拱手道:“禁军统领司马德戡奉圣上之命,来请天机子真人入宫面圣。”
“禁军统领司马德戡?”
自从叶千秋在大江之上轰杀隋军八千京师精锐,灭了扬州总管尉迟胜之后,这数日以来的平静,终于在此刻打破了。
他们不过刚刚在洛阳城走了没多久。
这禁军统领司马德戡就奉了杨广的命令来请叶千秋入宫。
叶千秋自然知道,这肯定是有人早就盯上了他们。
不过,这也不出奇,他们这一路行来,又没有遮挡行踪,被人察觉也是理所当然。
如今天下大变,各方势力粉墨登场。
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必定被各方势力的探子所知。
杨广虽然威风不在,比不了刚刚继位之时,但监视人这点事情,手底下的人还是能办到的。
不过,叶千秋既然敢到东都洛阳来,自然也没什么怕的,这天下间能让他生出三分惧意的人和事,恐怕还真没有。
他本来就有心思见一见杨广,既然杨广主动派人来请他入宫了。
他自然要走一趟。
宋师道、宋鲁等人自然不敢贸然出声。
杨广派禁军统领司马德戡来请叶千秋入宫。
他们无从猜测杨广的心意。
不过,宋鲁、宋师道等人心里清楚的很。
既然杨广没提到他们宋家的人。
那就代表着杨广对宋家做的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师道和宋鲁倒是不担心叶千秋,凭借叶千秋的本事,这天下间估计还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不能去的。
人间真神这四个字,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这其中所代表的含义,不需多言,那是比天下三大宗师还要更加响亮的名头。
天机子在宋鲁等人眼中,无疑已然是凌驾在了天下三大宗师之上的人物。
毕玄是突厥人的神。
傅采林是高丽人的神。
但宁道奇却不是大隋的神。
如今,天机子入世,天机子或许会成为中土的神。
司马德戡的态度很好,可以说是不卑不亢。
现在江湖上关于天机子的事情传的是神乎其神,沸沸扬扬。
什么一人敌万,人间真神。
司马德戡知道的一清二楚。
天下间居然能有人以一己之力将五牙大舰那样的大船给直接摧毁。
这着实是让司马德戡心惊不已。
相较于那八千精锐死伤过半。
司马德戡倒是觉得能将五牙大舰给轰碎决然厉害无比,那种破坏力,已经超出了凡人的范畴。
这样的人物,别说是八千精锐,就是再来八千,估计也是白搭。
要知道那五牙大舰可是已作古的隋朝开国大臣杨素亲自督建,甲板上楼起五层,高达十二丈,其坚固程度,绝非一般大船能够比拟。
但是这样的坚固的大船居然被天机子引天雷给轰成了碎渣。
可见其恐怖之处。
纵使是天下闻名的大宗师宁道奇,也没本事召唤天雷吧?
这一次,皇帝召见天机子。
司马德戡知道,皇帝并不是要问天机子的罪。
宇文化及死了就死了,对于皇帝来说,不过是死了一条办事还算得力的狗而已。
尉迟胜死就死了,大不了,再派一人,去做扬州总管。
天机子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足以让皇帝杨广既往不咎。
如果死了宇文化及和尉迟胜,能得到天机子这样的人物辅佐,皇帝肯定是一百个乐意。
天机子随着宋家的船,一进洛阳,就已经被人告知了杨广。
于是,杨广便派了司马德戡这个禁军统领亲自来请叶千秋。
叶千秋朝着一旁的众人说道:“既然天子相邀,那我便随这位司马大人走一趟皇城。”
“你们寻个地方落脚,待我出了皇城,自然能找到你们。”
宋鲁等人闻言,微微颔首。
寇仲道:“阁主,我和小陵随你一起去吧。”
徐子陵道:“是啊,阁主,我们随你一起去。”
叶千秋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朝着一旁的石青璇点头示意,然后跟着司马德戡朝着皇城行去。
石青璇看着叶千秋离去的背影,想到了刚刚叶千秋的眼神示意,却是有些猜不透叶千秋的意思。
这趟东行,她越是和这位人间真神接触,就愈发的发现这位天机子的渊博和睿智,要远远超过她所见过的所有人。
甚至是包括她的父亲,邪王石之轩。
听闻天机阁是从先秦时期就已经创立,传承至今已有千年之久。
比起慈航静斋、魔门两派六道,天机阁的底蕴恐怕还要更加深厚。
石青璇不是没有好奇心,只是世上一般的人和事,还无法引起她的兴趣。
不过,现在她倒是很想去看一看天机阁到底在哪儿。
……
皇城四周皆有宫门。
叶千秋跟着司马德戡从端门而入,一路朝着天门而去,宫内守卫处处,哨楼均有人站岗,若非有人带路,一般人到了这皇城确是寸步难行。
过了天门,又过永泰门,接着就是主殿乾阳殿。
乾阳殿一般是举行大典和接待外国使节的地方。
一般杨广不会到这里来。
不过,今日杨广却好像是打算在这里接见叶千秋。
叶千秋跟着司马德戡一进乾阳殿中。
只听得司马德戡朝着上首的杨广三跪九叩,然后高声道:“臣司马德戡参见陛下,臣已经奉命将天机子道长请来了。”
此时,殿中除了叶千秋和司马德戡之外,还有几个人。
除了坐在最上手的那皇帝杨广。
在殿中还坐着几人。
其中一人长得斯文俊秀,年纪大概在三十五六岁之间。
此人便是最得杨广宠信的侍臣之一,内侍郎虞世基。
这虞世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这时,只见虞世基朝着叶千秋道:“天机子,陛下当面,还不赶紧见礼!”
虞世基的言语到是没有什么令人不舒服的地方,反倒是能给人一种,他在替你着想的感觉。
毕竟是天子当面,寻常人见了都得三拜九叩。
司马德戡的跪拜,和叶千秋挺拔的腰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只听得坐在上首的杨广出声道:“天机子道长非凡俗中人,不必理会这些俗礼。”
“司马德戡,你先退下。”
司马德戡便当即退了下去。
此时,殿中还剩下几人,其中一人,五十来岁,是个矮瘦若猴的小老头,虽然看起来貌不惊人。
但那对似开似闭的眼睛深而亮,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使人知他非是等闲之辈。
还有个大胖子官儿,眼细脸宽,又长了个酒糟鼻,一副奸人脸孔的模样。
这时,叶千秋抬眼看到了那坐在殿中央,最上首的大隋皇帝杨广。
只见龙台上,大隋皇帝杨广坐在龙椅之上,正在和叶千秋对望着。
杨广的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年纪看来只有五十上下,虽穿起鲜艳的九龙袍,头顶高冠,却仿佛给人一种好似穿了寿衣的颓废感觉。
也就是他双眼之中泛起的精光,还不时能让人感觉到他曾经可能也是一位杀伐果断,精明无比的帝王。
纵观历史,从古至今的皇帝,能做到杨广这般程度的,其实还真没有几个。
或许是他爹杨坚给他留下家产太丰厚了些。
让他能可劲的造。
杨广太能折腾了,又是修运河,又是征高丽,还征了不止一次。
你不能说杨广的初衷是错的,因为他也算是有大志向的皇帝。
没有大志向,做不出这修运河,三征高丽的举动来。
但杨广的问题,就是在于他太能折腾了。
如果杨广不是这么能折腾,大隋朝不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不能因为你的初衷是好的,就忽略掉了这个结果。
作为一个皇帝来说,杨广并不合格。
三征高句丽赔掉了整个国家,雁门之围多丢脸就不说了,靠了女人才逃脱。
叶千秋记得后世有人说过,杨广征高丽是为消耗世家门阀的力量。
这种无稽之谈,其实根本站不住脚。
北周武帝宇文邕时,就已经将军队、府兵以及地方豪强大族所控制的农民改为直接为朝廷所掌握。
杨坚接手北周之后,在开皇初年,就进一步接收了世家门阀的权。
世家门阀的势力的确是大,但没到能够撼动国本的那种地步。
隋炀帝征高句丽,用的是国家与百姓的府兵,还从百姓里征募了许多民夫。
而且一征就是几十万,而且征用了不止一次,修运河,建行宫,征高丽,单单杨广一朝,数百万普通人丧生,这是不争的事实。
事实上,隋炀帝宠信的都是宇文述、周护、韦匡伯、宇文化及、侯莫陈毅、豆卢寔等这些贵族门阀世家士族。
隋炀帝自己就是关陇贵族门阀出身,家里的亲戚也是各种贵族,母家、姑父家、姨夫家、姐夫家、女婿家、儿媳家,全是贵族……
杨义臣、宇文述在征辽中惨败,却没有被杨广严惩,而只是被免除官职或爵位,而且不久就恢复了官职与爵位。
杨义臣甚至进位左光禄大夫,杨广如此庇护,何谈得罪、打击贵族阶层?
隋炀帝的猜忌导致杨玄感造反,仍然是贵族内斗,不是贵族阶层反对隋炀帝。
开皇时期合理的对外政策和几次战争,突厥基本已经构不成威胁了,结果到了大业末年突厥已经恢复成一个强盛的草原帝国。
世家门阀的力量虽然在大隋很强,但隋文帝杨坚在位时,饶是宇文阀不也得低头,缩着尾巴吗?
杨广他本来该做的是如同汉文帝,汉景帝一般的事情,却干起了汉武帝的事。
大隋的根本不是毁在了别人手上,而是毁在了杨广自己的手上。
天下到处都是流民,到处都在起义造反。
如果只是个别人造反,或许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但天下战火四起,处处狼烟,你说和杨广没关系?
看到杨广的这一刻,叶千秋就感觉,好像是看到了一个溺水的人,水已经淹到了他的脖子,离死不远了。
杨广就和这大隋朝一样,都处在了风雨飘摇,四处漏水的残途末路上。
叶千秋对于杨广的最后那一分心思也彻底熄灭了。
此时,大殿之中,突然变得寂静。
杨广和叶千秋二人对望着。
久久无声。
殿中的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出声。
良久之后。
杨广从皇帝的宝座之上缓缓走了下来。
他一步一步踏在台阶之上,看着叶千秋,脸上泛起三分笑意,道:“朕听闻真人杀了宇文化及,杀了尉迟胜,还杀了朕八千精兵。”
“对吗?真人?”
叶千秋站在大殿中央,笑道:“的确如此。”
杨广声音洪亮的说道:“杀得好!”
“宇文阀的势力这几年是越发的膨胀了。”
“真人杀了宇文化及,算是替朕铲除了一个隐患。”
杨广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回响着。
“朕今日将真人请来,其实就是想知道,真人到底有没有拿到《长生诀》!”
“真人通晓不通晓长生之法。”
“若是真人肯教朕长生之法。”
“朕愿意用朕的一切来换!”
叶千秋听了,不禁微微一笑,道:“你还有什么能用来换的?”
杨广没有在乎叶千秋对他的称呼。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大行了,所以,才让宇文化及去找《长生诀》,无非就是想要延寿。
只要他能从天机子这里得到长生延寿的法门。
他不在乎这些。
“朕富有四海,只要真人开条件,朕一定能满足道长。”
杨广坐在台阶上,大手一挥道。
叶千秋微微摇头,道:“贫道尚不能长生,如何能传授你长生之法?”
“况且这天下,很快就不是你的天下了。”
杨广闻言,不禁蹙眉,道:“真人,你什么意思!”
叶千秋简单粗暴的说道:“大隋要亡了。”
杨广猛的站起身来,叶千秋这句话,好似戳到了他的痛点一般。
只见他站起来,弯着腰,往前探着身子,死死的看着叶千秋,道:“大隋不会亡!”
“朕的江山还在!”
此时,只见大殿之中的虞世基和那个奸邪相的胖官儿,脸上都露出惊骇之色。
这天机子当真是不要命了,居然敢在圣上面前,说这等妄语!
那奸邪相的胖官儿,急忙朝着叶千秋大声喝道:“大胆天机子!你是要谋逆篡上吗!”
“居然敢对陛下不敬!”
“大隋江山,万世永固,你妖言惑众,究竟是何居心!”
叶千秋抬眼,朝着那胖官儿看去。
只这一眼,就将那胖官儿登时吓的腿脚发软,却是再发不出半点声音来,他整个人瘫软在地,片刻后,一道洪流从他的下面流了出来,俨然已经是被吓的失禁了。
叶千秋的这一眼,可是能直接瞪死人的。
神与意合,精神力化作利刃,可让人心神尽丧,瞬间殒命。
那胖官儿的惨相落在杨广眼中,杨广只是微微蹙眉,倒也没有出言,他只是死死的看着叶千秋。
殿中的那个矮小老头,浑身紧绷了起来。
这时,杨广朝着叶千秋说道:“真人还真是会说笑,大隋的江山若是快亡了,朕还能在这里和真人对话吗?”
“自从朕继位以来,朕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大事。”
“从古到今,能与寡人相提并论的帝王,又有几个?”
“寡人三征高丽,远击突厥,开运河,行科举,巡视天下,哪一样不是丰功伟业。”
“真人莫非对朕有什么误解?”
“今日之山河,依旧是大隋山河,依旧是朕的江山。”
叶千秋笑了笑,看着杨广那一脸陶醉的样子,好似看到了一个陷入自我美梦之中,不肯醒来的人。
此时,只见杨广挺起腰杆,张开双臂,脸上露出沉醉之色,深吸一口气,道:“真人,你知道朕在这乾阳殿中都做过些什么事,都见过哪些人吗?”
叶千秋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杨广自己会继续说下去。
果不其然,只听得杨广继续说道:“朕在这乾阳殿中接待过万国使节!”
“当年,朕就在这乾阳殿上,接待过万国来朝!”
“这才过了多少年!难道你们就忘了吗?”
“你们忘了,朕却没忘!”
“大隋现在是出了一点小问题!”
“但,只要朕活着!”
“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朕是天命之子!”
“有朕在,大隋就不会亡!”
说到这里,杨广的脸上露出了不正常的潮红之色,很显然,他在陶醉着回忆着当年那万国来朝的往事。
他很得意,他很兴奋。
没有一个君王能够拒绝那种君临天下,万国来朝,文治武功样样皆成的诱惑。
杨广亦不能。
他想做文治武功样样都行的皇帝。
可是,他现在好像要失败了啊……
天下人,人人都说他是暴君,说他是昏君。
他不是不知道。
但……他并不觉得他错了。
他是这大隋朝的皇帝,他是亿万生民的主宰。
他要做的是千古一帝。
普天之下的百姓,大隋的子民,应该义无反顾的支持他。
因为他是天子!
他是皇帝!
“天机子道长,人人都说你人间真神,人人都说你是仙神下凡。”
“有人说你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那你能告诉朕,朕是天命之子吗?”
杨广看着叶千秋,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曾经的你,或许是,但现在的你,绝对已经不是了……”
杨广面色转冷,道:“为什么!”
“为什么天命不在朕!”
“朕是皇帝!”
“朕才是皇帝!”
叶千秋在大殿之中踱步,道:“大业初年,大隋朝的人口大概有四千多万。”
“但如今的大隋朝,你知道还剩下多少人了吗?”
杨广显然没想到叶千秋会提到这个问题。
他朝着叶千秋道:“朕知道,这些年死的人有点多了,但……那又如何,做大事的君王,又岂能在乎几个升斗小民的死活。”
“能为大隋死,是他们的荣幸!”
“当年始皇帝征调民夫修建长城,死的人也多了去了。”
“始皇帝一样是千古明君!”
“朕为什么就不能是千古明君?”
叶千秋看向杨广,不禁摇头失笑,道:“你能和始皇帝相提并论吗?”
“造东都洛阳,你每月征调二百五十万民夫,累死了一百多万人。”
“修运河,征调一百万民夫,累死了六七十万人。”
“为保证洛阳安全,征调民夫几十万,挖了壕沟,又死了十几万人。”
“出塞北,又带了十几万人[ ]。”
“修长城,征调民夫几十万,又累死了十几万人。”
“再修运河,征调民夫百万,民夫不够,征调妇女,又累死了几十万人。”
“西巡,你带了十几万大军,本来赢了回来就行了,又非要去张掖炫耀,结果冻死了八九万士兵,连自己的姐姐也被冻死了。”
“黄河泛滥,河南、山东十几个郡被淹,饿死无数,你不顾百姓死活,征调一百多万民夫,将粮食运往涿郡,准备打高句丽。”
“你一征高句丽,大败,死伤三十多万精锐。”
“结果,你还二征,三征,你当真觉得是觉得大隋亡的不够快,是吗?”
“这一桩桩,一件件,天之昭昭,日月可鉴。”
“如今的大隋,不过只剩下一千多万的人了。”
“若你早些幡然悔悟,大隋未必没有救。”
“但现在……”
“已经晚了……”
“你想活,可那些死去的百万冤魂,只恨不得你早点死啊……”
杨广听了,直接大呼,道:“不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死了这么多人!”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杨广死死盯着叶千秋,眼珠子都要崩裂出来。
叶千秋笑道:“因为贫道的确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大隋的确是要亡了。”
“你死之后,你的谥号将是炀帝。”
杨广听了,脸色是愈发的苍白,他摇头,不断的摇头。
他整个人冷汗簌簌流下,他往后退去,瘫坐在台阶上。
“不可能!”
“不可能!”
“朕不会死,朕不会就这么死了!”
“大隋也不会亡在朕的手中!”
“不可能!”
“你在胡说八道!”
“你在妖言惑众!”
“来人!”
“来人!”
“给朕将这个妖道拉下去!”
“乱棍打死!”
杨广声嘶力竭的喊着,满头大汗的喊着。
下一刻,杨广却是发现殿中的天机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此时,杨广的耳畔传来了一声声急促的声音。
“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杨广猛的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萧妃的面庞。
杨广左右一看,发觉自己却是坐在萧妃寝宫的床榻之上。
他急忙朝着萧妃道:“爱妃,天机子呢?”
“速速将天机子那个妖道给朕捉来!”
“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萧妃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道:“陛下,你忘了吗?”
“是你亲自将天机子给送出宫门去的。”
“送天机子时,你还满脸微笑,要封赏人家来着。”
“这怎么睡了一夜,就变卦了呢。”
“难道是做什么噩梦了吗?”
杨广一听,只觉遍体生寒。
难道真的是他做噩梦了吗?
可是梦中的一切,为什么又是那样的真实呢?
梦中的天机子说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吗?
大隋的子民已经在他的手中死去了近三千万!
不……
这不是真的……
这不是真的……
朕不要做炀帝!
朕不要做炀帝!
杨广只觉浑身打着寒颤,他很冷,从未感到如此冷过!
他现在一闭眼,他好像是看到了无数的冤魂,在朝着他走来,在朝着他索命!
……
洛阳城中。
叶千秋正坐在一家茶楼里,品茶。
寇仲和徐子陵兴冲冲的坐在一旁,傅君婥面无表情的坐在另一边。
寇仲朝着叶千秋问道:“阁主,杨广那个昏君找你做什么?”
叶千秋笑道:“没什么,聊了一会儿天。”
寇仲诧异道:“他没迁怒阁主?”
“毕竟,阁主把宇文化骨和尉迟败那两个狗贼给杀了。”
叶千秋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言。
杨广现在已经被他吓的只剩下半条命了,他用精神之法,将杨广拉入了幻境之中。
最后,让杨广送他离开了宫城,即便是有人发现了其中端疑,也不敢阻拦半分。
宫中禁卫之中,虽然有些高手,但还不够高,比起他来说,差的太远。
见到了杨广的真人,叶千秋只感觉很失望。
他来之前,也曾想过,是不是传言有误,杨广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堪。
毕竟,有些事,即便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亦有可能是假的。
所以,他来到了洛阳,其实未尝不是想见一见杨广。
但见到了杨广的真人之后。
叶千秋所有的心思都已经熄灭了。
如果杨广真是英明神武的君王,大隋绝对不会是陷入如此境地。
更何况,他见到的还是一个已经丧失了理智,已经被酒色掏空,只沉醉在自己那些看似繁华,实则背后都是血肉铸就的所谓的丰功伟业之中的杨广。
这样的杨广,着实该死啊。
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叶千秋没有当即了结他的性命,已经是顾忌到杨广若是在此时死了,洛阳城会在顷刻间陷入巨大的乱局之中。
毕竟,眼下的洛阳,真的很乱,各方势力都暗中潜伏。
一旦杨广薨逝,会发生什么,无人可以预料。
不过,杨广真的活不长了,他为数不多的时日当中,将在无穷无尽的恶鬼索命之中渡过。
这时,只听得傅君婥冷冷的说道:“杨广这个狗贼昏君,死不足惜。”
叶千秋没有理会傅君婥。
因为,茶楼外,已经围了一大队人过来。
只听得有人在茶楼外喝道:“天机子!给爷滚出来!”
“让爷爷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竟然敢在我宇文家头上动土!”
寇仲一听,脸上泛起意外之色,道:“这是宇文阀哪个不长眼的,居然还敢来摸阁主的虎须。”
“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吗?”
徐子陵从旁听了,深以为然的点头。
这时,只见一个雄伟如山,散发披肩,身穿黄衣的巨汉朝着楼上行来,只见此人脸如铜铸,浓眉大眼,额上正中处生了个肉瘤,就像一只有角的怪物,狰狞可怖。
寇仲见状,十分夸张的抬着额头,道:“乖乖,这是什么怪物,长了两只腿的独角兽吗?”
寇仲的声音很大,落到那黄衣巨汉的耳中。
那黄衣巨汉目光在酒楼之中一扫,便落在了叶千秋这边。
只见他一对巨目内厉芒闪动,狠狠的打量着叶千秋,又看向寇仲。
却是身形一闪,直接朝着寇仲攻去。
寇仲见状,怪叫一声,吓的差点跳起来。
这时,叶千秋右手一招,桌上的茶碗突然飞起,猛然朝着那黄衣巨汉身上砸去。
登时,茶碗砸在了那黄衣巨汉的身上。
黄衣巨汉身形登时停住,好似被定在了当场一般。
茶叶和滚烫的茶水从黄衣巨汉的头顶流下。
叶千秋看向那黄衣巨汉,挑眉道:“宇文阀的人?”
黄衣巨汉一听,当即道:“要杀就杀,何必那么多废话!”
嘴上虽然硬气,但是心里却是叫苦连天,剧震无比。
他宇文无敌可是江湖上一流水准的高手,在宇文阀中,除阀主宇文伤不论外,论武功仅次于宇文化及,宇文成都和宇文仕三人。
宇文化及死后,消息传回宇文阀,可以说是引得阀中震动。
但是,阀主宇文伤却是迟迟没有动静,并传令让阀中众人不能轻举妄动。
宇文无敌憋不住,不能坐视宇文阀被人瞧不起,当叶千秋一行进入洛阳之后,于是便想着借故来试探一下这天机子的道行,即便是再不济,怎么着凭借他的本事,也能远遁而去不是。
结果……他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摸到,就被制住了。
宇文无敌这下明白了,宇文化及死的不冤,这等高手,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开口道:“贫道杀了宇文化及,宇文阀的人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
“今天,总算是有个不怕死的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宇文无敌冷哼一声,道:“宇文无敌。”
叶千秋一听,微微颔首,道:“宇文无敌是吧,贫道看你还有几分胆气,这么杀了你,未免显得贫道太欺负你。”
“这样好了,你和贫道身旁的这两个半大小子过过招,若是你能胜了他们二人联手。”
“你就可以自行离去了。”
宇文无敌一听,心下一喜,他看向寇仲和徐子陵,自然能看出这二人并非高手,凭借他的实力,难道还敌不过这两个内功平平的半大小子?
“此话当真?”
宇文无敌不知道叶千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自然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