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该是只有镇南王,以及府内少数几个嘴巴严实如死人的亲信才知道的秘闻,甚至连世子陈稼轩都被蒙在鼓里。
十九年前,镇南王王妃有喜,镇南王老来得子举府欢庆,但同年月有喜的不止王妃一人,还有镇南王养在外面的小妾。
王妃同镇南王自小青梅竹马,彪悍霸道,镇南王战功赫赫王妃功不可没。小妾深知有王妃在,她一世都不可能入门,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买通了给王妃接生的接生婆,想使王妃于死于难产,连着孩子一起胎死腹中。 但王妃没死仅是昏迷,婴孩却不幸夭折,镇安王怕王妃醒来后得得知此噩耗伤心过度,加上小妾也是同日生产,便将她产下的男婴抱进府中,当成王妃所生。
他本就想将自己亲生骨肉带回府中抚养,只是一直想不到办法。
如此一来,也算是一举两得,只是再也不能将自己痛失爱子的悲切心情表露出来。
而这个男婴,就是陈稼轩。
凌婉儿冷眼望着少女,在术法的加持下,她瞳孔中所映现的是一团浑浊混沌的人形黑影。 画皮。
阎妖斋的妖,竟也会对此次世子食母案感兴趣。
待少女说完,她笑了下,“既是秘闻,你们又是从何得知的。”
少女秀眉轻挑,纤纤玉指指向脚下,“我们,自然是有我们的方式~”
凌婉儿:“既然如此,陈稼轩生母那日又为何会在镇南王府?” 少女怂了怂肩:“这我就不知道了~小世子夭折当晚,镇南王就查出是她动的手脚,念及她是陈稼轩生母,只是将她流放。”
她嗤笑一声,不屑道:“到底是有了孩子心变软了,要放着是我可就直接将那女人千刀万剐了,那死去的孩子摊上这样的父亲也真是可怜。”
凌婉儿眼睫一颤,心口像是被针尖刺了一下,但脸色依旧如常,“世子食母之事,是你们将其传遍整个的襄陵城。”
她语气平淡,却异常笃定。
少女也不争辩,坦然承认道:“对,不然轮得到老狐狸家的闺女嫁进镇南王府么?” 凌婉儿最后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转身走出厢房。
池溪云依旧坐在院内的石凳上,只是怀里多了只白白胖胖的小狐狸,一手揉着小白狐柔软温热的肚子,一手不停地撸它毛。
小白狐一动不动,瑟瑟发抖。
而胡员外站在一旁,满脸紧张的盯着他们,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纠结表情,一见她出来,立马激动道:“凌天师呀……”
他话还没说得出口,就被凌婉儿出言打断:“走了,去镇南王王府。” 池溪云这才恋恋不舍的将小白狐放在石桌上,一挥袖袍,将淡青长袍上沾着的白毛拂去。
走出胡府,整个襄陵城都笼罩在寂静月色之下。三年前襄陵城颁布宵禁令后,戌时一到,城内家家户户门扉紧闭,乌灯黑火,街上无一行人,这几日更是如此,连打更人都没了。
除了镇南王王府。
镇南王王府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前院内,一位身着紫红玄纹云袖长袍的中年男人正负手来回踱步,面色阴沉更显威严肃穆。
池溪云背靠在树上,抬手摘了片树叶,叠起平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叶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便换了一叶。
他们此时在镇南王王府后山,站在树端,正好能将整个镇南王王府前院尽收眼底。
叶片在指间飞舞间,池溪云忍不住问道:“那只画皮在屋里和你说了些什么?怎么一出来心情就变差了这么多?”
凌婉儿抬头扫了他一眼,目光冷冷的落在他明艳的脸上,说:“我在想,镇南王妃被藏去哪了?”
池溪云哑然:“什么?”
但凌婉儿向来不开玩笑,会这么说必然有她的道理。
他也皱眉想了想,道:“那日我在现场用术法探查过,死去的那个妇人,和陈稼轩确实是至亲血缘,除了生母,不可能是别人。”
凌婉儿:“画皮告诉我,陈稼轩生母是镇南王年轻时养在外面的小妾。”她顿了顿:“镇南王和她,总有一个在说谎。”
池溪云叹气:“那你早该告诉我,要是王妃真还活着,若不在王府内,那能藏一个女人,并且是个漂亮女人最好的地方。”
他转头望向一个地方——那是襄陵城的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也是唯一能在宵禁期间营业的楼院,名曰:金燕满园春。
凌婉儿从金燕满园春处收回视线,与池溪云沉默对视。
半响,池溪云先开口叹了一声:“我好歹也是个男人,你就这么放心我一个人进去吗?”
凌婉儿冷冷道:“你除了去找人,还打算做什么?”
池溪云嘴角抽搐一下,刚要开口,凌婉儿一句话就将他接下来的所有话堵了个严严实实。
“你照镜子看下你这张脸,就算不脱下这身道袍进花柳地,都不可能有人怀疑你身份。”
凌婉儿清冷秀美,脸上数十年如一日的没什么表情,如同高山峰顶之端的冰泉,池溪云不同。
凌婉儿清冷如白梅,他明艳如杜丹,看起来不像个修道之人,倒像是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公子哥儿。
池溪云:“行吧。”他朝凌婉儿摊开手:“那给我点钱。”
从镇南王手上收到的定金已经全部交到了凌婉儿手上,他们又是修道之人,平常需要用银两的地方并不多,所以池溪云身上从不带钱。
凌婉儿皱眉:“你亲自前去找人,为何需要银两。”
所以池溪云自是没拿到任何银两,心中暗自决定将消费计入镇南王府,由他们来报销的离开了。
凌婉儿抬头看天,明明白日万里无云,入了夜,夜空却是灰蒙蒙的,像是罩了一层纱幕。她一身纯白广袖道袍无风自动,足尖轻点,在空中几个跳跃,白衣翻飞间轻巧地落在了镇南王身前。
有人突然出现眼前,镇南王只是短暂的惊愕了一瞬,便回过神来拱手道:“仙风道骨,天人之姿,您想必溪云道君的好友,青冥山凌天师吧。”
凌婉儿注视着这位战场上鲜有败绩的实权王爷,他面色隐下的是焦急忧虑似乎还有些许愤怒,却全然不见痛失爱妻的悲伤。
看来,那只画皮所说的消息基本是真的了,凌婉儿负手而立,不亢不卑,单刀直入:“十八年前,你死去的骨肉,被你埋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