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白头发的老头子站在了莲池中心的亭子里,远远地看着天边山峦连绵的雪线。
“这件事,我定然会找到子诗,让他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淡淡地说道,柔和的目光落在了陆友韵的脸上,不无嘲讽地笑道:“您身为陆氏一族的族长,多年来都兢兢业业恪守本分,为了陆氏一族的荣光而殚精竭虑,无所不为,真是辛苦了。”
即便是老成如陆友韵,都忍不住老脸一红,咳了一声才说道:“修明真人和小女都亲眼看见了这一切,更别说我三弟……”
“嘉玉从未有推诿之意,只是此番对鬼国的围剿损兵折将却还是铩羽而归,嘉玉早就引咎辞去了所有的职务,请罪闲居在家中反省。诚如您所言,子诗投身鬼国,自是大逆不道罪不可恕,只是在下如今也不知他身在何处,更是早已和他断了音讯,嘉玉只能向您保证,一旦抓住了个这个族中败类,就将他交给您处置,这个承诺,您以为如何?”
陆友韵还待再说,只是这人不在眼前,又要如何?
只是,他才不信姬嘉玉找不到姬琴呢,他若是想找,肯定有的是办法。
但这又不是能摆在台面上说的话,他无奈只能悻悻离去。
淡墨色的长袍在风中飘扬,他白色的长发亦微微扬起,远远看去,他的侧脸俊美无比,长长的睫毛垂落,不过是走近了几步,那双眸子便转了过来,冰冷的神色融化了几分,看着她的目光中有了几分暖意。
“你听见了?”
他含笑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仪宁的声音中有着几分惊疑不定。
“为什么连陆家的族长都来了?姬琴做了什么?您,您没事吧?”
“不用担心,不过是暂时的,很快这一切都会结束。”
“我说过能保护你,你相信我吗?”
他轻轻地抱住了她,那双淡然的眸子中有了一丝丝涟漪,她垂下了眼眸,环住了他的腰,伏在他胸前,慢慢地说道:“妾身只想告诉您,不管发生任何事,妾身永远都是站在您这一边的,若有任何妾身能帮到您的地方,请您一定要放心交给我,我会尽全力去做好的。”
她是真的在担心他吧,姬嘉玉忍不住笑了一下,原以为她聪慧无比,只是真的遇到了事,她还是不免会关心则乱。
“我倒是有个任务想要交给你……”
他坏笑了一下,捧起她的脸庞,那双认真的眸子打量着他不怀好意的神色,顿时便羞红了脸,躲开了他的手,嗔道:“人家跟你说正事,你想到哪里去了?”
“这可是顶顶重要的事了……”
他笑道。
“夫君……”
砰砰砰砰的脚步声飞奔了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象跑过来呢,却见姚袈一边跺脚一边嗔道:“夫君,您前天答应了我陪我下棋的,怎么又被姐姐哄着到处乱跑,您心里就没有金襕的位置吗?”
还真没有。
姬嘉玉微微皱眉,看了仪宁一眼,后者立刻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道:“金襕妹妹,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在主母面前你也敢这般放肆,知道的说是你不过恃宠而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姚家没有家教呢。”
“张方仪,你给我装什么,谁不知道你在娘家已经说不上话了,你们张家本来就是个破落户,还敢在这给我摆主母的架子,做给谁看?真不要脸!”
还真是姚袈本袈了,仪宁就是菩萨脾气也无法容忍她这般无礼,而且,若是她退了一步,只怕姚袈就会得寸进尺,她微微一犹豫,瞟了一眼姬嘉玉的神色,却见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样子,似乎拿定了主意不出手,只是等着看她要怎么办。
“夫君,前几日我细细地念了一遍姬氏的族规,按照族规所言,金襕妹妹这般目无尊卑,为免上行下效,依礼是要逐出族中发卖了的,只不过如今世事变迁,依我看,不如罚她禁足在自己院里反省,您看妾身这个处置可妥当吗?”
想当甩手掌柜,做梦!
她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说道。
“自然是你说了算。”
他含笑拂了一下她额间的碎发,柔声道。
“夫君!”
姚袈跺脚道。
爹爹明明说了玉郎现在自身难保,就指望着族长帮他一把了,这么好的机会,她就是要趁这个机会把这个张方仪踩在脚底下,一声都不敢吭。
谁知道这没脑子的张方仪半点政治都不懂,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居然在这个时候都不好好讨好她,还反过来想要收拾她,这么笨的女人,怎么配做玉郎的妻子?自然只有退位让贤,给她这个正牌贵族嫡女让位!
“玉郎!族长说了,即便只是为了我,也会帮您的,只是您这般对金襕,金襕如何能心服?”
眼见有人上来要拉扯自己,姚袈口不择言地喊道,只不过一时嘴快自然是爽快,待她见了姬嘉玉看向她的眼中冰冷嘲讽的神色,这才回过味来,只是已然太迟。
感受到了他冰冷的目光,侍从婢女们都是一个哆嗦,匆匆押着闯祸精姚袈离去,曲折的长廊上很快又只剩下了两人。
“对不起,夫君,妾身,妾身心中十分不安,金襕妹妹虽是无礼,然而她说的也没有错,妾身帮不到您,即便妾身能掌握母家的一切,也未必能帮到您,妾身……”
仪宁垂下了目光,灰心地说道。
她的身份和他本就是云泥之别,未嫁之时就已然知道是高攀了,只是嫁入了姬家她才发现自己的渺小,原本的眼界是那样的狭小,她努力地学习,只是自身原本就出身不高,这件事情却是她无法改变的。
“方才你不是问我子诗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怎么现在又不好奇了?”
“妾身……”
她有几分迷茫,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来。
“世事往往比你想象的更复杂,当年陆友韵设计杀了陆广韵的长子,我原以为是陆广韵不知情,只是,现在看来,他根本早就知道一切,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罢了……”
“而子诗……”
他叹息了一声,摇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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