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是声色犬马的废物世子,一方面是才能出众的李裪,李氏王朝的臣子们自然知道如何选择立场,而李芳远毕竟是一位父亲,所以在他的绝对掌控下,朝鲜的世子更迭并没有出问题。
也不是没有问题。
比如废了李褆后,按理来说,大臣应该支持李褆的嫡长子为世子,大臣不提,李芳远也该这么做,但是李芳远不愿意这么干啊——大儿子生的那些孙子,也没几个能让他喜欢。
还是更倾向于李裪。
所以李芳远索性就把这个难题丢给臣子,让他们来决断。
臣子们一看,李芳远犹豫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态度,那我们还决断个屁啊,何况李裪也不是在一边看热闹的,各种动作不断,于是李裪就取代李褆的儿子们,成为了朝鲜的世子。
说起来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故事,但里面的是非曲折,只怕一点也不简单,和朱高炽三兄弟争储一样,依然随处随时都可能刀光剑影。
毕竟李褆再声色犬马,他麾下总有几个能人帮着出谋划策,和李裪之间有点凶险的争斗也是打有可能,再者,别忘了李裪前面还有个二哥。
也不是吃素的。
国王……谁不想当。
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不是说你国内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板上钉钉了,因为朝鲜还是大明的藩属国,李裪你能当世子,得朱棣点头。
你想当国王,也得朱棣点头。
之前朱棣已经点了一次头,让你李裪当了世子,那么想当国王,还得继续请朱棣点头,而这个事情,是随时都可能变动的。
作为宗主国的天子,朱棣完全有资格让朝鲜更换世子甚至更换国王。
不仅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实力。
所以李裪来了应天。
一方面是国家大事,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他自己的前途和未来。
李裪其实有点着急。
因为最近李芳远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处理政事都有些吃力了,估计虽然还能活几年,但朝鲜没有大明这么完全的朝堂体制,所以为了大局着想,李芳远大概是要禅位的。
因为一旦老糊涂了,李芳远还继续掌控国王大权,那么很可能出一些对国家有害的政策,而李元芳也有禅位的想法。
但是——
问题就在这个但是上,李芳远要禅位,已经禅位给谁,都需要得到大明天子朱棣的同意,所以李裪才不得不来一趟大明应天。
按说,外邦朝贡,一般是三次,皇帝生日一次,太子的生日一次,以及正月初一一次,不过自从朱棣登基后同意了李芳远的册封,朝鲜那边的朝贡就很频繁,频繁得朱棣都有点受不了——要不然朱棣也不会让黄昏去挑了一个贡女走。
因为朝鲜进贡的贡女实在太多。
所以在这一点上,朱棣也就乐得做顺水人情,只是天算不如人算,他没算到黄昏挑走了朝鲜难得一出的美女,前面和后面的宫女中,再没有可以媲美权氏的女子。
权氏,是可以和娑秋娜、徐妙锦一较高低的,这等姿色,确实难出一个。
也正因为朝鲜进贡频繁,朝鲜进贡了,你大明作为主人不得送客表示一下,就算不需要每次都表示表示,但一年到头总得派个使臣过去慰问一下,所以黄俨这货出使朝鲜多达十一次。
这一次李裪来大明京畿,又带来了朝贡。
而且分量极重。
因为要给两次朝贡,一次么,是今天来参加宴会,李裪作为个人送给大明天子的贡礼,另外一份则是在正月初一作为国家贡品献给大明。
和其他外邦的使节、国王王后不同,李裪参加宴会前的贡品,分外沉重。
沉重得朱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金银珠宝这些,朱棣现在已经不在意了,至于李裪送的十二个美女,朱棣看了一眼,当时就有点怦然心动,不过尴尬的是,徐皇后在旁边,朱棣感觉有点为难,想全收了罢,担心妻子有意见,不收吧,感觉李裪面子过不去。
好在内侍康宁揣摩圣意,立即说我大明陛下岂是贪图美色之人,这十二个贡女也太多了,这样吧,奴婢以为,可以送八位去亦力把里,两位给黄帅,一位给靳都指挥使,一位给老臣异密忽歹达,一位给把秃孛罗,一位给尼格买买提,一位给雄霸,听说范闲还没成亲,陛下也可以给他赐婚一位,娘娘您怎么看?
朱棣一听这话,很是乐意啊。
反正最漂亮的留下就行了。
徐皇后当时笑得乐不可支,啐道,“你这奴婢,莫要害我妹夫,已经妻妾成群了,再送两个,四妹和妙锦怕是要天天到我耳边来吵闹。”
朱棣深有同感,“对对对,给黄昏的两个就算了,要不,给瞻基吧?”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都一颤。
有点尴尬。
瞻基没有问题,但是瞻基后面跟个吧字,这就有点粗鄙了。
朱棣却浑然不觉,“就这么决定了。”
徐皇后哪能看不出丈夫的意思,暗想着后宫多四个不多,况且就丈夫这品行,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但是一定要阻止给妹夫黄昏送女人了。
所以今日宴席之前,京畿这边派出了一队人马,护送八个贡女北上,其中六个送去亦力把里,两个送到瓦剌给朱瞻基。
而真正让朱棣感到李裪诚意的,不是什么十二个贡女。
女子对于朝鲜的世子而言,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也不是能让朱棣感受到诚意的东西,至于金银珠宝就更别提了。
真正让朱棣感到诚意的,是一张图。
朝鲜王朝的全境堪舆图!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宝物,就算是现在,大明也还没把漠北的全境堪舆图弄出来,但是李裪却直接把朝鲜的全境堪舆图送过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
不言而喻。
而李裪觐见朱棣的第一句话,也表达了他的意思:“呈上此图,愿陛下之大明雄师,不对我朝鲜儿郎动刀戈之威!”
朱棣眯缝起眼,看着眼前这个才将二十二岁的年轻人。
天子威压如山。
李裪却很是镇静。
许久,朱棣才笑咪咪的叹道:“世子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