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凡缓步走向卧寝。
扶伤看着李一凡走了过来,很自觉地把探出的脑袋收了回去,安静的等着。
虽然刚才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扶伤,但李一凡走进卧寝,却并未去看扶伤,只是缓缓走到床边,左手自然的把手中的残影搭在床边。那把暗紫色的长剑,独自盛放着一种如同呼吸一般的光芒,宛如黑夜中的一朵鬼魅之花……
卧寝之中,一片寂静。李一凡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扶伤则是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望着李一凡。
生活仿佛总是这样。当你看着某处的风景时羡慕不已,可却不知,自己可能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寂静在持续……
李一凡知道,扶伤向来这个样子,对于很多事情,扶伤想说又不说。可李一凡也并不觉得做作,因为他知道,那不是。只是因为这个眼神带着无数清澈的灵,她脑海里的词汇,她所明白的常识与知识,并不支持她说出什么她本想说出的话。
无奈。李一凡只好优先转过头,试图打破这房间中略显尴尬的寂静。
目光看向扶伤,扶伤却一直都在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
那清澈的瞳。李一凡曾几何时会觉得恐惧。那双眸子中的清澈,仿佛可以看穿他心中的浑浊。那是一种让李一凡曾经觉得惧怕的感觉,一种被人看穿心中最后善意的恐惧。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是自己开始喜欢上了那种被人发现心中最后善意的感觉,还是……心中早已经没了那曾经惧怕被人看穿的善意。李一凡变得开始享受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甚至是期待……
扶伤看了李一凡一会儿,终于开口:“去……”
“去?……”李一凡轻声的重复着。
可能是一种天生的默契。李一凡很少看不出扶伤的想法,听不出扶伤的意思。而这次,是少有的一次无法理解。
扶伤不再去看李一凡,而是低着头。双手手指上互相摩擦的小动作,似乎证明着扶伤有些纠结的情绪。
想了好久,扶伤才再次抬起头来。
“艮字……去……”
扶伤可以说是惜字如金的代表。此刻的三个字,竟然让李一凡有些欣慰的感觉。因为通过这三个字,她的意思,李一凡已经不难理解了。
“你是想……”李一凡盯着扶伤:“明天跟我去艮字?……”
“不去……”李一凡刚想一如既往的说出那带着无所谓语气的“随你。”两字。可是还未开口,扶伤却是猛然摇摇头。那是一种对于某件事情的犹豫不决……
向来都是自己打断别人的话,扶伤无疑是可以打断自己话语的那极少数的人。可是此刻,被扶伤突然打断,李一凡倒是显得有些发懵。李一凡看得出,扶伤的心中似乎很纠结,可是却又实在不知道,扶伤纠结的地方究竟在何处,心中一片的茫然。
良久才又对扶伤说道:“到底去不去?”
扶伤手指上的小动作,似乎从未停过。
“去……”扶伤说着,却又再次摇头:“不去……”
看着扶伤的样子,这次李一凡并未再次说话。只是看着此刻犹豫不决的灵。
扶伤双手的手指不断的相互摩擦着,那样子仿佛随时手指都会被互相摩擦到冒烟的程度……
李一凡则是看着扶伤不断摩擦的手指,又抬眼,看了看扶伤那双眸子。
那双眸子,似乎跟以前有了些改变。目光躲躲闪闪,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看似毫无感觉,实则看穿一切的那么一直盯着自己的双眼。
她到底在想什么?李一凡心中不禁在想。
终于,扶伤的眼神在四处扫荡中,猛然停顿……落在了靠在床边,静静散发着暗紫色光芒的残影剑上。
那双眸子仿佛笑了。李一凡看的出来,那感觉就像是在无尽的苦难中突然发现了一根可以带自己脱离困境的救命稻草一般。
扶伤再度看向李一凡:“去!……”
这次扶伤的声音,似乎果断了许多。
李一凡刚要说话,扶伤却又急迫的站起身来,走到了残影的旁边,白皙修长的手指指着那暗紫色的长剑:“去!……”
李一凡看着扶伤的举动,眉头微微皱起,又缓缓舒展开来。
“你是想……”李一凡看了看扶伤,又瞥了瞥残影:“进入残影,让我带着你去艮字?”
扶伤再次犹豫,似乎在思考着李一凡话的意思。
月光下,那样子可爱极了!
片刻……扶伤仿佛想明白了,对李一凡的方向使劲点了点头:“嗯!……”
李一凡本以为自己会毫无所谓的再次说出那句“随你。”的。可是这次,李一凡却并没有,而是缓缓站起身走到扶伤的面前。
眼神朝扶伤身后瞥了瞥,左手放在扶伤肩膀,示意扶伤坐下。右手手背则是在扶伤坐下身子的同时,放在了扶伤的额头上。
李一凡弯下腰,缓缓贴近扶伤。
月光之下,双颊靠近,四目再对。那一刻,时间似乎都已被凝固。
李一凡可以感觉到,那面前的灵传来的平稳的鼻息。那双清澈的眼,此刻似乎带着些特有的呆滞。但是却并未察觉到,扶伤那略显红晕的脸颊。
“你最近是怎么了?很不对劲……”
李一凡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缓缓说道。
扶伤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想不出该说什么,并未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李一凡,整个身子似乎都被禁锢,一动不动。
“艮字……艮字领地有什么特殊的吗?”李一凡皱着眉,紧盯扶伤再次追问。
扶伤依旧呆呆傻傻的看着李一凡,好久以后,才终于磕磕巴巴的说道:“m……没……没……”扶伤一边说着,一边结结巴巴的说着,一边把强行把眼神从李一凡那里移开,低下了头,因为李一凡的弯身,此刻的扶伤已经半躺在了床上,低着头,脸颊似乎被什么剧烈的灼烧了一般。
李一凡看着扶伤,心中却更是好奇了。扶伤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从前向来都是自己不敢只是她的眼眸,像是今天这样的扶伤不敢直视自己,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眼神依旧看着扶伤,李一凡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扶伤停顿了好久,才终于再次抬起头。
“明天……艮……艮字……去……”扶伤结巴着说了好久,才终于说出了这么五到六个字。
话说完,扶伤看了看李一凡,短暂犹豫后,身体从李一凡留给自己的空隙中钻了出去,拿起了一直靠在墙边的浮殇剑,快步走出了卧寝……
“随你……”
李一凡终于说出了那一直堆在自己嘴边的两个字……
说完这想说又一直未说的两个字。李一凡缓缓坐回了床上。
左手下意识的搭在残影的剑柄之上,一股专属于残影的凉意从李一凡的手心传遍全身。似乎让李一凡的思维变得清晰了许多。
他不清楚扶伤这些天到底是怎么了。那样子仿佛并不是李一凡从前所认识的那个扶伤……
就像他自己……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些天是怎么了!?
自从那个女孩儿浑身闪着淡粉色的光芒冲向天地罗网,又口吐着鲜血摔在地上,带着鲜血的手,从自己的脸上缓缓滑落,淡粉色的双眸永远紧闭的一刻。从那一刻开始,李一凡直到现在都向来是对生命不再敬畏,对强大不再恐惧,对一切都毫无所谓的。
可是这些天,扶伤的异常,李一凡可以察觉到,自己不知为何对于这件事似乎格外上心了许多……
缓缓这起身,李一凡走向窗前,手中握着残影,他知道,那股凉意,那股带着杀戮气息的凉意,是让他清醒的良药。
再度望向窗外的月光……
他静静的道:“无所谓……”
那一刻,他似乎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全部立场。
这个世上,就是没有任何人比那个女孩儿更值得活下去。因为那是自己活到现在的意义所在……
自己的大脑,就是应该无所顾忌,无所谓一切。因为其他的思想,会放慢自己的步伐,会扰乱自己的思绪。
月光之中。那女孩儿的身影再次出现,又仿佛从未消失……
算来算去,自己来到神域,已经快两个月了。
进程再加快才是……
李一凡心中默默的想着。他从未忘记……自己此生应该办到的最大的事情是什么。
一夜无话。
次日子夜。
李一凡身着着葬野神督专属的黑甲金边战甲,靠在王座之上,静静的吸着烟。他可以感知到,扶伤已经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进入了残影剑之中。
大殿两边缓缓走出两个人影,那是两个少女。都穿着黑色的紧身连衣短裙。一个手中还握着一把比自己高了一倍的黑红色镰刀,粉色的双马尾垂到地上,无疑是骨龙。另一个,手上虽然什么都没有,眼眸之中,却闪着无数的魅惑,看那样子李一凡也不难猜到,此刻的这具身体,是周雨正在使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