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君浩揽着老鸨,无奈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自己种的因,必得由你自己来结束和承担这样的果。”
老鸨似是已无力再多说些什么,只艰难地从身上掏出来一个明黄色的香囊放到易君浩的手里,嘴巴虚弱地张张合合着。
易君浩一见,便似本能地俯身下去将一只耳朵贴了过去到她的唇边,想要听清楚她的临终遗言。 就在这时,老鸨忽然瞥见了正俯身下来的易君浩,暗藏在他耳朵后面的那颗她一辈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位置上的那颗红痣,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诧极了。
“你想说什么?”易君浩俯身下去在其耳畔轻声地问。
然老鸨却突然间伸手,奋起自己此时残余的一切最大的力量,紧紧地抓住易君浩的一边肩膀,极虚弱又激动地道“浩儿,我的儿,我的浩儿……”
易君浩俯身听了许久,他确定自己已经尽力了,在听完这些话之后,缓缓起身来离开了她的耳旁。老鸨说话的声音太过虚弱,根本不足以他清清楚楚地确认自己所听。
忽然,他那双温暖迷人的桃花眼望向了正紧握在手里的那只明黄色香囊,想要试着再次确认眼前这个临死之人的遗言,开口说道“你可是说,这个香囊是要给...昊儿,对么?昊儿是谁,是个男孩儿么,他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其他什么人呢?他在南安?” 然老鸨却早已不再做声回应他,似是死不瞑目般地一直凝视着他,已停止了呼吸,唯独那张煞白的脸上却挂满了一脸满足的笑意,似是此生已再了无遗憾。
易君浩许久闻不见其声,方才转眼从香囊移向了她的眼睛,这才发现老鸨已然离世。
一时间,不知为何,他竟突然有些莫名的悲伤起来。只见他似是极为惋惜地轻叹口气,接着缓缓伸手帮她合上了双眼。信誓旦旦道“放心吧!这个香囊,本公子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找到主人的。”
然话音刚落,顿时间,他却又一次被眼前如同一场不可思议的华丽尸变一般,重新再现出来的一张脸惊呆了。
尽管冰美人蛊破除之后,对炼蛊人的这场惊变,他心里事先早已经有所铺垫,甚至说,他应该是有些期待的,这样恶毒的一个妇人,究竟年轻的时候是副什么模样?只见他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此时的亲眼所见“怎么会,怎么会是你……”半晌后,终于醒过神来口中吃惊道。 确实如易君浩所言,眼前已经确实断了气的老鸨,果真褪去了一身臃肿之态和那张饱经风霜,被岁月无情雕琢过的容颜。
她的脸和曼妙身姿真的回到了一个人,生前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那十八岁的水灵灵模样儿。
可这张脸,明明正是易君浩一辈子也不会忘
记,是他那世间最温柔善良的奶娘的脸啊,他此时心中可谓是又惊又喜。
原来,万娇阁里的老鸨,来自南安国的顶级毒蛊师,正是他已许久未见了的奶娘。 顿时间,他似是想明白了这些年所发生在她身上的这无情的一切。
当年,正是因为他父王和母后的原因,他的奶娘才会满含着一腔怨恨背井离乡,离开了南安故国。
仇恨将她日日夜夜蹂躏着,一直到她遇上了心术不正,阴险狡诈的拓跋泽,并受其蛊惑和利用,一步错步步错,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直至走投无路,客死他乡。
易君浩默默地凝视着她的脸,她的脸色饱满红润,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易君浩一只手紧紧握起手中的香囊,另一手则将老鸨拥紧在怀里,让其靠在距离自己心脏最近的那边,坚实而又温暖的胸膛间。 他缓缓闭上眼睛,忽见两行迟到的眼泪顺着眼角静静地流了下来。
他就这样静静地拥着她,沐浴在难得的一片暖阳之中,金色的阳光透过树荫里的间隙洒在他们的身上,似是又将他们带回到了他小的时候,奶娘温柔的抱着她,在院子里晒太阳,逗他玩儿,嘴里哼唱着那支奶娘只为他一人所编唱的歌谣。
易君浩闭着眼睛不禁流着泪轻声哼唱了起来“小娃娃,圆又圆,多食饭,快长大,娶个女,进家门。天地间,生万物,万物生,长百草。我郎情,你妾意,我救人,你制药,做一对,人间活菩萨……”
半晌后,他声音哽咽着嘴里连连道歉“奶娘,对不起,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浩儿的错,可受苦的却是你……”
他的心里此时五味杂陈,方才她虽就他所问的关于她过去的一切守口如瓶,只字都不愿再提,可他却没能再多问一句,哪怕就再多一句,她可能便不会如此绝望地离开这个世界。
此时此刻,易君浩心想: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可知,陪在她身旁,送她离世的人,是她的浩儿,我呢?
……
不远处的柳树林里,刀光剑影,经过一场激烈的厮杀之后,所有北烈流寇已都被程良的人马顺利地通通拿下。
只剩那侍卫头领与程良俩人,依旧双剑紧握于手,连连相击着。俩人剑法都很伶俐,敏捷,都全力相博。双剑相击,其声嗡嗡作响,剑光霍霍,此时已不知过了多少个回合。
突然,那头领似是还尚未反应过来,只听得铮的一声响,程良便已经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出手击落了侍卫头领手中的长剑,乘其惊讶地看向正在落地的佩剑时,程良即刻继续伸出一腿用力地将其一脚踹倒,那侍卫便很快被程良飞身过去死死地踩在一只脚下,一点儿也动弹不得。
程良将长剑抵在
他的身前,朝其怒道“还不快说,万娇阁密室里的那条密道究竟通到了何处?”
侍卫头领现出一张诡异极了的脸,道“你放开我,我便告诉你。”
程良略一思索,想他也不会再有什么高招了,便将脚缓缓抬了起来。
忽然,那侍卫在起身的瞬间,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掏出了一包不知道什么粉末状的东西朝着程良的眼睛撒了过去。
程良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臂,用衣袖将整个脸遮挡了起来。
不想,那侍卫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在人群里散出一股烟雾,就在众人都以为这将会是一场出乎意料的爆炸而心生恐慌时,他便乘着众人视线模糊之际,抱着他那只受了伤正在滴血的胳膊扬长逃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将军,那侍卫头领逃了,怎么办?”待烟雾散去,程良一手下惊慌地问道。
程良朝着四周的地形审视了一遍,已然已不见了那侍卫的踪影,便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滴滴鲜血的痕迹,那正是被自己刚才在混战之时,刺伤那个侍卫头领的胳膊所致的,看这血沿路所滴落的痕迹方向,他应是一路向北逃窜去了。
似是心里已有了主意,程良急急下令手下众将,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留几个人将这些北烈贼寇连同万娇阁里搜出的其他所有贼人等,一道押解回去等候发落,其他人,跟本将军走,一路向北!”
“是”众将领命后,便即刻兵分两路,开始分头行动。
城南北山的半山腰上,衣上云正一边轻抚着腹部,一边怯怯地试探着,缓缓踱步靠近到身前的悬崖边儿上,想要窥探一眼眼前这深不见底的造化奇景,却瞬间被惊的目瞪口呆了起来。
眼前的悬崖往下看去,只见阵阵烟雾缭绕在一片深谷之中,那深谷里犹如一个黑洞,什么都看不见。
于是,只看了一眼,她便已似吓破了胆一般地急急收回了脚步来,赶紧往后连连退了数步,方才到达安全地带,随即却仍似惊魂未定般地大大吞下一口口水,拍着胸脯吃惊地口中喃喃道“哎呀妈呀,这么高的悬崖,掉下去一定会连骨头渣都找不见一个的。”
许久后,方才深吸了口气缓过了神来,似是被这么一惊吓,方才还疼痛难忍的胃痛一时间也消失不见了。
她又觉得,此时有些口渴,放眼过去扫描到一旁有条山涧小溪,清澈异常,便踱步过去蹲下身来抄起几口溪水饮了,只觉入口清甜,这才定了定神,抿嘴又舒心地笑了笑站起身来。
正想踱步原路返回去,却忽然听到拓跋泽派来跟踪自己的两名侍卫在一旁低声嘀咕议论着些什么。
于是,衣上云便躲在旁边的一堆枯木丛后面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中一名较矮的侍卫问一名胖乎乎的侍卫道“也不知关在密室里的那个俊俏的小娘子究竟会生还是会死?”
那名胖乎乎的侍卫答他道“嗯,那小娘子要是死了的话还真是有些可惜了。可是殿下已经亲自下令说了‘将其关在密室里任其自生自灭’,谁还敢私自放了她。那种地方,怕是八成死定了……”
矮侍卫惋惜道“那这样一来,那个衣上云不就被殿下给诓了么?她可是为了换那小娘子,才答应跟咱们回北烈的啊。看她那脾性,一个普通的弱女子哪能只身入虎穴,做出这些惊人的事来,她可不像是个软柿子哇。这日后,要是被她发现了,那还了得,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说完,俩个人便一起摇了摇头,深叹口气。而躲在一旁的衣上云立刻皱起眉头,握起拳,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