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道帝君的朱果神殿,金刀张天王的问话,引起众神沉思。
双鞭黄刑王说道:“芝麻仙姑每天退出究明宝殿都要巡查,天下之事尽知。当今天子乃懿宗第五子李儇,十二岁由宦官田令孜拥立继位,乾符二年王仙芝起义,今年黄巢起义,天下汹汹之势难以掌控。
“南阳郡公张议潮三十年前起事,彻底平定陇右之后,十一年前入朝,逝于六年前。掖侯张议潭之子张淮深,十一年前掌握归义军。这些年稍有内乱,但还是大唐牢牢控制着这一块收服之土。” 双鞭黄刑王说得再怎么艺术,金刀张天王也能听出来发生了什么。张谦逸顿时脸色难看,心中嘀咕,打江山的议潮入朝、去世,怎么也轮不到议潭之子接掌归义军。家中内斗以至于此,唉,该怎么说呢?
此时,飞箭李天王看到三哥脸色不爽,当然知道归义军发生了什么,也不好说破,急忙过来轻声安慰:“孩子们的事情,自有造化。议潮只要做得对就行了。我等归天,专做贩神,哪里还管政争呢。”
一晃又过了二十二天,乾道帝君望凌通、巽道帝君漆雕又、土相大帅陈哲三神经过反复讨论,多次修改,分别由乾道帝君写出了《杀怯上经》、巽道帝君写出了《杀怯中经》、土相大帅写出了《杀怯下经》。
三部《杀怯经》比照《贩略经》及《陈尤问答》所生出来的十四怯,逐一邀杀。
《杀怯上经》,所杀者乃从商的明暗怯、热寒怯、生死怯、善恶怯、得失怯,要旨在于当局争胜和概算。 《杀怯中经》,所杀者乃从商的阴阳怯、信疑怯、往来怯、文武怯、智愚怯,要旨在于四海操控和技法。
《杀怯下经》,所杀者乃从商的虚实怯、兴替怯、恕怨怯、超凡怯,要旨在于为云耳之宗统、天下之时势,设局做功。
贩经局已经将杀怯三经以金册刊印,元贩大帝坐于元信宫手抚金册,思量让众神到谁的宫殿掐经。
忽然闻到下界的檀香竟然向他飘来,这倒是奇了哈。自己从则天大圣皇帝封神以来,按人间纪年恰满二百年,徒孙的徒孙都不该有活的了,谁还能想得起来给自己烧香?
恰在此时,腊梅仙君引领平德令望云端觐见。 元贩大帝问曰:“望爱卿来得正好,高之写的《杀怯上经》、平复写的《杀怯中经》、智之写的《杀怯下经》,十分精妙。寡人正要宣诏掐经,下界居然有人给寡人烧香,我贩界痛灭盐商齐朝之后,不知道唐廷又怎么了?”
望云端奏曰:“如今是大唐天子李晔的光化三年,咸通八神归位已经三十天,人间过去了三十年。宦官刘季述等将李晔私囚少阳院,企图废黜天子,拥立太子。想必是萧王在长安向您祷告。”
元贩大帝笑道:“高之这个重外孙对李唐江山很上心啊,那次是他求朕灭掉盐商齐国,这次求朕救他的天子弟弟。黄巢的盐商齐国就算贩神不插手他自己也会灭,总的说跟贩神界有联系。而这次祷告,就属于政争了。”
望云端笑道:“臣下以为,高之的重外孙还算得上贩神近亲,萧王李仍虽然不掌大权,但毕竟是李家的人。他情知外高祖是贩神界平德令,天师祖是元贩大帝,祷告是正常的,贩神界不搅和政争也是理所应当,臣不予置评。”
元贩大帝被望云端这么一说,只好屈服,诏令:“腊梅,诏令乾道帝君、兑道帝君走一趟下界,救救这个唐天子,具体如何设法,机断处置。有必要的话,准其人神传音三番,都虞候免于处罚。” 平德令当即深深施礼:“陛下英明,臣代高之、公威谢过陛下。”
腊梅仙君与望云端相随出来腊八神殿,直奔望凌通的韵铭宫,又叫来凌公威,传下元贩大帝诏令。乾道帝君望凌通、兑道帝君凌公威父子得了贩帝诏令,不顾已是深夜,父子两神直奔长安萧王府。
临海郡王望凌通骑赤兔天马,碑拓神匠紧随。新定郡王凌铣骑飞角羚羊,大甲仙翁紧随。四位神仙瞬移到了萧王府中。
但见他家神龛之上,供着三个牌位,正中牌位写的是:供奉元贩大帝之位。左边牌位写的是:供奉先外曾祖父碑拓贩神临海郡望王讳凌通字高之之位。右边牌位写的是:供奉外伯祖父团鱼贩神新定郡凌王讳铣字公威之位。
看来,他还不知道外曾祖获封贩神部乾道帝君,也不知道外伯祖获封贩神部兑道帝君。 天上是深夜,人间的今天却是腊月十二。
这天一大早,父子二神带上两位随护神仙,简单商议,就以凌铣先给萧王李仍托梦,先问明情由,再做决断。
萧王李仍左搂一名孺人,右抱一名美媵,昏昏然正要起床。孺人和美媵急忙简单穿了衣服,起身侍奉。寝宫之外的大殿中,侍女正在加炭烧炉子。
李仍刚要下床,忽然感觉两眼发涩,仰躺过去,霎时间进入梦中。
孺人和美媵看萧王又睡了,也不敢惊扰,给他盖好锦缎被子,轻轻坐于各自梳妆台边。侍女们给她们端来温水,让她们洗漱。
李仍在梦中,看到外伯祖新定郡王凌公威,身后还有一位仙翁,急忙施礼相见。
大甲仙翁说道:“萧王千岁,小仙乃大甲仙翁,你家外伯祖兑道帝君凌王千岁的随护神。你望天祷告祈求元贩大帝和乾道帝君、兑道帝君搭救被幽禁的当朝天子李晔,我们已经来到,具体情况还请说明。”
李仍正要说话,凌铣看见孺人往床边来,急忙一挥手,将李仍带到王府后花园的一株古松之下的静栖亭,坐于石台。看凌铣怕冷,大甲仙翁手指一点,一个硕大无朋的团鱼甲壳笼罩在静栖亭四周。
兑道帝君凌铣说道:“刘季述幽禁天子,我们救天子很简单,关键是天子出来之后,要怎么才能稳坐江山,不再受到类似的危害?”
萧王李仍一开口就禁不住泪水汪汪,说道:“外伯祖有所不知,二十五年前,即僖宗李儇乾符二年,爆发盐商王仙芝造反,王仙芝祸害三年之久被杀,紧接着他的盟友、盐商黄巢继续作乱。
“黄巢于广明元年杀入长安,建立大齐王朝,建元金统,并大赦天下。黄巢封其妻为皇后,以尚让、赵璋、崔璆、杨希古为四相,孟楷、盖洪等为尚书左、右仆射兼军容使。
“封郑汉璋为御史中丞,费传古为枢密使,李俦、黄谔、尚儒为尚书,王璠为京兆尹,许建、朱实、刘塘为军库使,朱温、张言、彭攒、季逵为诸卫大将军、四面游奕使。
“封方特为谏议大夫,张直方为检校左仆射,马祥为右散骑常侍,皮日休、沈云翔、裴渥为翰林学士,令其甥林言为功臣军使。”
“虽然盐商齐朝大赦天下,却对大唐宗室百官展开大肆杀戮。盐商齐朝还没进京的时候,僖宗君臣束手无策,相对哭泣,宰相卢携畏惧自杀。
“僖宗的‘阿父’宦官田令孜率五百神策军,匆忙带领僖宗和我等宗室亲王逃离京城,先逃往山南,又逃往四川。僖宗成为玄宗之后又一位避难逃往四川的皇帝。
“诗人罗隐有《帝幸蜀》诗咏其事:‘马嵬烟柳正依依,又见銮舆幸蜀归。泉下阿蛮应有语,这回休更冤杨妃。’其中阿蛮乃玄宗乳名,简直是叫皇家的脸丢尽了。
“得亏黄巢沉浸在声色之中,又出了个对大唐有利的左仆射兼左军容使孟楷。逼迫朱温孤军进击同州,先胜后败,被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打得走投无路。而朱温向大齐皇帝黄巢请求支援,连上十表,均被左军容使孟楷隐报。
“朱温大哭,与属下胡真、谢瞳商议投唐。当年九月,朱温斩杀大齐监军使严实,率同州军投降王重荣。僖宗在成都闻报,大喜过望,当即下诏,册授朱温为左金吾卫大将军、河中行营副招讨使,赐名“全忠”。
“次年,即大中三年,朱温及王重荣等众将多路打败大齐军,黄巢退出长安。大中四年,新任河中节度使李克用奉诏平叛,与这时候的宣武军节度使朱温联合绞杀黄巢。
“经中牟一战,盐商齐朝的名将霍存、葛从周、张归厚、张归霸全部被俘投降了朱温,而黄巢的悍将损失殆尽。同年,黄巢逃到兖州狼虎谷,其外甥林言见大势已去,亲手杀掉了舅舅黄巢及黄巢的兄弟妻子。
“平定黄巢之乱崛起的宣武军朱全忠、河中军李克用,成为当今天下最强大的两股外镇。盐商齐朝失败后,天下进入藩镇之间的兼并和混战之中,天子早已失控。
“这些年又产生了投机取巧的凤翔军李茂贞、镇守国门华州十六年的镇国军节度使韩建。而朱温在中牟之战得胜后,曾经火烧李克用,两家结仇。李茂贞、韩建均与李克用相亲近。
“幽禁天子李晔的宦官刘季述,惧怕李克用的正直无私,极可能将这件事情的罪责,推给圆滑狡诈的朱全忠。”
兑道帝君凌公威听完萧王李仍的介绍,讥笑道:“凡有祸事,大多数都是自己寻来的。李晔把皇帝这把龙椅坐成这样,救不救他还有何用?”
此时,大甲仙翁沿着李仍的述说,以元神穿行术搜集了不少这二十五年的相关情况,禁不住说道:“懿宗时的翰林学士刘允章有《九破论》,早已将大唐气数告诉了天子。
“然而你们李家这几位皇帝却荒唐到什么程度?僖宗准备逃出长安之际,任命剑南道和山南道节度使,竟然用打马球赌输赢决定人选。”
刘允章的《九破论》预告了盐商大起义,他说道:
“终年聚兵,一破也。蛮夷炽兴,二破也。权豪奢僭,三破也。大将不朝,四破也。广造佛寺,五破也。赂贿公行,六破也。长吏残暴,七破也。赋役不等,八破也。食禄人多,输税人少,九破也。”
对天下苍生的生存状态,刘允章还总结了“八苦”、“五去”。
大甲仙翁叹息道:“可惜,有这么好的大臣,却毫无用处。懿宗、僖宗虽然也知道局势不妙,但继续寻欢作乐,荒唐处置军政事务,冷了天下豪杰名士的心。以至于身边既没了韬略栋梁,又没有死忠悍将。李晔坐天下毫无改变,救他真的没用。”
兑道帝君和大甲仙翁一番话,萧王李仍哑口无言,只能默默落泪。
正在僵持之中,忽然闯进来一个美貌绝伦的女人。兑道帝君大惊,这是在李仍的梦中,她是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