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儒早年的发迹地在并州城。
苏烈的发迹地则是在马邑城。
这是定襄道行军团的大本营之处,也是大唐对外防护的重城,与凉州、并州、幽州等军事要塞形成封锁线。 从武当山的秘境中钻出,李鸿儒扇动狂风,有着不紧不慢的飞纵。
待得两日后,他已经踏行在马邑城中。
这处军事重城驻扎了近八万余兵将,管理方式与并州军区并无多少区别。
作为军事要塞城市,马邑城虽大但并不繁华,诸多处都是一些平常的店铺,物价也较之其他城市要高一些。
在这处城市中,大多数人都是兵,又或年老退役的兵员在此地谋生。 虽然有些清冷,但这座城市干净,又不乏秩序井然。
李鸿儒出示了朝廷官员的令牌,待得连连询问数人,他才寻得苏烈所在的府邸。
这是一座并不大的四合院落,较之王福畴府邸大得有限。
李鸿儒靠近时,还能听得府邸中一片枪刺引发的呼啸风响声。
“这种枪术……” 只是听得枪术的风响之声,李鸿儒就有着微微的皱眉。
这是苏烈枪术的声音,但相较于他们往昔分别时,苏烈的枪术似乎没有丝毫的进步。
作为往昔需要追赶的对象,若苏烈这些年没有丝毫的进步,这不免会让李鸿儒有些失望。
他轻轻拉动着门环,这让庭院中的枪术风声一收,随即有人迅速有着靠近。
“老师病了,今日不见客!” 陌生的声音传来,这让李鸿儒有着愕然。
“这是苏烈的住所吗?”李鸿儒问道。
“对,但是老师今天不见客!”
“我叫李鸿儒!”
“见见见,守约快快开门!” 熟悉的声音入耳,锁院的大门随即有着拉动。
大门后是一个青年,星眉剑目中有苏烈几分英俊的影子,手中更是执着苏烈的血缨枪。
“你这是连儿子都造出来了?”
李鸿儒大笑时,只见庭院中一扇门拉开,苏烈熟悉而又变老的模样映入了眼中。
“我哪有你这般年轻,十几年都不曾变老!”
苏烈出门,随即有着大踏步前行。
他脸色衰老又不乏带着一份丧,但见得李鸿儒后却是有了喜色。
“不过这不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学生裴守约,守约,快见过你李叔叔!”
苏烈大声开口,这让青年一张嘴巴张大。
大抵是没想过要管与自己年岁相近的人叫叔叔,这让他迟疑了一两秒,这才低声呼了一声‘李叔叔好’。
“你学生不错,他至少有了你十年前枪术的水准”李鸿儒赞道。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天天蹲着,至少得找点事情做”苏烈笑道:“他还算争气,不丢人,算是拿得出手,也比我文化好!”
苏烈指指裴守约,又提及对方以明经科目中举,算是不可多得的文武之才,亦是修得了文武元神。
“还要多谢老师这么多年的栽培,守约才能修行至今”裴守约抱拳道。
“算你气运如虹”苏烈笑道:“这位也算是恩师门下的学生,他可是咱们大唐朝当代文武元神的顶尖人物,此番到来正好能给你一些指点!”
“您是那个王玄策王大人!”
被苏烈提醒,裴守约才恍然回神。
作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长安城中有李鸿儒相当多的传闻,但少有人真正见过李鸿儒。
在裴守约这类后进官员中的信息渠道中,李鸿儒的名字叫王玄策。
若李鸿儒提及自己的真名,裴守约还会有着不熟悉。
但若是李鸿儒提及自己叫王玄策,裴守约会立马蹦跶起来。
只是裴守约从未想过李鸿儒的模样是这般年轻。
相较于岁月在苏烈身上的痕迹,李鸿儒似乎被时光眷顾,容颜显得极为年轻。
若不曾分辨,将李鸿儒看成二十余岁的年轻人并无多少问题。
“走走走,咱们见面先喝三大碗痛快痛快,再叙其他!”
苏烈驻守边疆要塞之处,但他也不乏听到朝廷中的传闻,知晓李鸿儒有极为漫长的跋涉。
他禁锢在这片军区任职少有动弹,而李鸿儒则是来来回回走个没停,少有停歇,彼此也难于相见。
双方一别十余年,时间很漫长,但两人的人生却难有交集。
待得如今彼此都有着歇息,这才有了相会。
“咱们大唐朝猛将如云,哥哥算是废了,朝廷压根就看不上我这种货色!”
两大碗酒痛饮入腹,苏烈也有着忍不住的怨气发声。
武将巅峰岁月在三十岁到四十岁左右,待得如今,他已经踏入了五旬。
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岁月也近乎磨平了他的雄心。
在精力和体能最充沛的年龄养老,这不是苏烈想要的生活。
十几年不曾调动,也不曾带兵打仗,苏烈觉得自己的人生走到了尾声。
年轻时有多冲动,待得如今就有多后悔。
他闷闷的放下大碗,一旁的裴守约又在那儿劝苏烈少饮酒。
“先皇当年觉得你性情过激,长此以往必然惹出祸患,难于在朝廷容身,这才选择压一压你,哪知这一压是如此之久!”
“他刻意压我?”
“别说是你,我也照样被先皇压,我压了十几年,到现在还是个五品散官呢!”
“你这么一说,我不知怎么就舒坦一些了。”
“该舒坦舒坦,何况先皇都已经过世,往昔有什么也无需再去计较。”
看着官职级别更低的李鸿儒劝诫,苏烈一口闷气不知怎么消退了许多。
李鸿儒的名气归名气,但李鸿儒至今都不曾参与朝政,也不曾领军一方。
相较于李鸿儒沉稳的心态,苏烈觉得自己心态有点崩。
他有过反省,有过自责,有过后悔,更是有改正。
但没人看得到这一切,唐皇更是不知这一切。
苏烈不得不将目光放向了下一代,选择了培养学生。
待得李鸿儒不断叙说,他心中才舒坦起来。
大抵有个更倒霉的,人就很容易找到平衡感。
甚至于此时的唐皇已经过世,不论唐皇最初有什么想法,诸多的一切都化成了泡影。
他手中盛酒的大碗砸得粉碎,一口闷气从口中呼出,口中忍不住有着朝天的长啸。
“他娘的,叫你压我十几年,老子不服啊!”
一股血色的武魄气息从他身后显出,又愈加浓郁。
待得数秒,这股血色气息已经如同烈焰一般升腾而起,又有着愈演愈烈。
“这心情舒坦舒坦就去冲击武魄八品,苏哥寻常是憋成了什么模样?”
李鸿儒轻轻后退,愕然之时也有着忍不住的感慨。
唐皇的故去,又有李鸿儒同样的待遇,苏烈似乎找到了一个心态的平衡点。
而十余年的压抑和压制,倾泻时也化成了极为强劲的动力。
“老师往年有着勤奋练武修行,后来迈入天命之年就是日日饮酒消愁,饮到吐血了还在喝,又不乏撒酒疯!”
“老师撒酒疯时的咆哮让周围人都习惯了,现在这旁边连个看热闹的人都没。”
……
裴守约低声叙说。
苏烈这些年的日子不好过。
从风度翩翩的青年,苏烈走向了知天命的年龄。
落到现在,苏烈也不曾成家,只是收了个学生传承。
这大抵是被君王压一压下有着自暴自弃。
但见得李鸿儒处于同样的环境中依旧有着登高,苏烈终于醒悟了过来。
自己的人生是自己的,唐皇掌控不了李鸿儒的人生,唐皇同样掌握不了他苏烈的人生。
不为朝廷,不为忠君。
这一次,苏烈想为自己而活。
诸多的心结打开,苏烈心绪放纵时也有勇气登向了更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