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真真公主到底做了什么,怕是除了她和乌孙小族长之外谁也不知道。
乔苒低头复又吃起了宫婢新上的菜,徐和修此时却已满面愁容,见她一口一口吃的正香,忍不住拿胳膊肘撞了撞她,道:“你还有心思吃?”
正拿竹签叉着一块肉的女孩子看着他眨了眨眼,默了默之后,道:“冷了就不好吃了。” 徐和修:“……”
真是好有道理,简直叫人无言以对。
默默的拿起竹签叉了一块肉的徐和修顿了顿,又道:“你说陛下的布局该不会因为这等事黄了吧!”
毕竟,看真真公主的脸色,她干的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真是我们想的那样的话,于公,对陛下的布局势必会造成一定的影响。”女孩子闻言淡淡的开口道,“于私,对我们这些得罪了真真公主的应该是好事吧!” 徐和修:“……”
这话……还真没说错。
“现在便要看看真真公主到底做了什么,大楚和这些乌孙人之间的裂痕还有没有办法补救了。”女孩子说话间又拿竹签叉了块肉塞入口中,而后淡淡道,“希望还有得救吧!”
若是陛下的布局于天下百姓有利,那么她们这些私人的蝇头小利确实可以暂且放到一边了。可若是当真因为真真公主搅黄了,那便麻烦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此时多说无益。”女孩子咬了一块肉,继续道,“且先看看再说吧!” “莫要瞎操心,好好吃你的肉去!”前头看歌舞看的目不转睛的甄仕远又适时的回头道了一句。
多吃饭少说话真乃至理名言,也不瞧瞧眼下这些事是他们操得了的吗?
徐和修默默吞了口肉,不吭声了,不管怎么说,这烤肉还是很好吃的。
他徐和修认真做起一件事来一向是很专注的,譬如说吃那就是真的吃,吃到肚子撑了连跑了三趟恭房还能接着吃。
待到第三次从恭房回来之后,先前一直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吃着肉的女孩子此时正静静的看着他。 “怎么了?”徐和修心里一紧,本能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袍,见没有任何不妥之后松了口气。
女孩子道:“你这样吃真的不要紧吗?”
徐和修一噎,默了默,道:“尚可。”
女孩子对此只嗯了一声没有再理会他,而后同甄仕远一道专注的看起了殿内此时正表演的杂耍。
火焰升空的瞬间,全殿内立时响起一片喝彩之声,乔苒也同样认真的拍着手,待到杂耍表演完毕之后,才推了推前头看的认真的甄仕远,问道:“大人,方才表演杂耍放烟花的……” “什么杂耍放烟花,人家那叫吞云吐雾!”甄仕远没好气的斜睨了她一眼,纠正道。
乔苒默了默,道:“那就吞云吐雾吧!这吞云吐雾的焰火瞧着好生漂亮,想必制造和控制用量的都是个中高手吧!”
“自然是兴盛和的手笔。”甄仕远淡淡道,“御前的焰火表演除了兴盛和的老工匠能拿捏的如此准确之外,我想不到还有别处的老工匠能拿捏的更准的了。”
女孩子“哦”了一声,点头道:“我说呢,若是这杂耍艺人能自己调配出如此漂亮的焰火那还表演什么杂耍,直接去卖烟花岂不是更好。”
这话令的甄仕远胸口一堵:“你们老乔家的人还当真是人人都是做生意的好材料。”
乔苒笑了笑,不以为意,继续看着殿内的舞姬翩跹起舞。
一曲舞罢,正同殿内官员认真拍手时,一位宫婢突然绕过众人走至她的身边,欠身一礼之后起身道:“乔大人,大督护有些话要同你说。”
宫婢的声音不算大,却也不低,是以这话话音刚落,甄仕远和徐和修便往这边看来。
“你还真挺忙的。”甄仕远感慨了一声,看了眼殿内原本周世林的位子,见位子上确实无人,才道,“去吧去吧!”
一个宫宴,只她时不时的有人过来找,真是好人缘,倒是他和徐和修无人问津。
女孩子看了眼那宫婢,笑着起身,不忘抓一把松子揣进荷包里,而后跟随者宫婢向殿外走去。
跨出大殿的瞬间,扑面而来的寒意让女孩子打了个哆嗦,看着除了护卫禁军之外空无一人的殿外空地,女孩子突然停了下来,扫了眼两旁执着兵刃的禁军护卫,她忽然扬声道:“你不是说大督护有话要同我说吗?大督护呢?”
宫婢怔了一怔,道:“大督护不在此处,请乔大人随我来。”
女孩子却突然挑了挑眉,道:“我一个正值大好年华的女孩子,大督护一个半老头子,虽说年纪差的有点大,可到底没有那般熟悉。话无不可对人言,你去同大督护说一声,告诉他我便在这里等他,让他有话到这里来同我说。”
宫婢神色微僵,下意识的看了眼两畔的禁军护卫,虽说禁军护卫一动未动,对她二人在这里的事情恍若未见,可到底不是真的瞎子和聋子,恍若未见不是真的没有看见,再这般同这位纠缠下去怕是要出事了,是以宫婢想了想,上前一步拉住了女孩子的手,小声道:“乔大人,大督护想要同你说的话,同那个叫平庄的崔家子弟有关。”
平庄?女孩子神情微愣,面上的防备之色稍稍退去。
看着她渐渐退去的防备之色,宫婢松了口气,忙道:“乔大人,快随我来……呀!”
一声惊呼响起,两畔装聋作哑的禁军护卫不约而同的往这里看来。
他们又不是真的看不见听不见,方才这位大理寺的乔大人嗓门那么大,想听不见也难。更何况一个受邀宫宴的女官大人同一个宫婢在这里拉拉扯扯的,总是不大好看的。
这一声惊呼来自那个宫婢,他们这才看到方才主动拉住那位乔大人的宫婢此时反手已经被那位乔大人拉住了,她拧了拧眉心,没有理会宫婢“乔大人怎么了”的询问,转头晃了晃自己挂在腰间那块“如朕亲临”的腰牌,对禁军护卫道:“劳烦诸位帮个忙,帮我制住这个形迹可疑的宫婢!”
什么?宫婢一惊,只是还不等她有所反应,两旁在寒风中冻了许久早想活动活动筋骨的禁军护卫早已一拥而上了。
几乎不过是瞬间便制住了那个宫婢,几个禁军护卫中领头的那个队长看向乔苒,问道:“乔大人,人已制住,不知我等接下来要怎么做?”
“自然是暂且把她收押起来,待我禀报我们甄大人,再将她带回大理寺发落。”女孩子想也不想便道。
这话一出,禁军护卫倒是没什么反应,那宫婢却是脸色顿变,惊呼一声,忙道:“大人,我不过是帮大督护传个话而已,大人何故突然翻脸?”
女孩子轻哂一声,反问那几个活动了一番手脚的禁军护卫:“几位可听宫中哪位宫婢自称‘我’?”
大楚民风开化,虽未废除奴籍,可大多数奴籍的侍婢小厮的待遇比起前朝确实是不可同日而语了,有些不大讲究对待下人和善的主子甚至不会要求侍婢小厮自称“奴”,譬如红豆就时常说着说着便一个“我”字脱口而出了。
可这并不包括宫中的宫婢,即便陛下在历代君主中可算是不折不扣的仁德之君,可日理万机的君主哪有功夫去管这宫中成千上万的宫婢?
就她所见,还没有哪个宫婢如眼前这位大胆到“我”字随口而出的。
“我……我才进宫,”那宫婢眼里闪过一丝慌张,慌忙辩解了起来,“奴婢还未经姑姑调教……”
一时“我”一时“奴婢”的,女孩子轻哂了一声,笑道:“好,便不说这个,大督护真要找我有事为何自己不来寻我,还要经过你传话?从他的席位走到我的席位之上才几步路的距离,一个从军营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武将会懒得连几步路都不肯走吗?”
宫婢脸色一白,面对女孩子言笑晏晏的模样,下意识的神色一慌,脱口而出:“奴婢若是骗大人的又怎会知晓那个叫平庄的崔氏子弟?”
本是证明自己身份的铁证,可对面的女孩子却忽地“噗嗤”一声笑了,而后一边让那几个禁军护卫压住那个宫婢莫让她跑了,一边道:“让你来骗我的主子没同你说么?我记忆力很好的,你虽说生的不算显眼,落在宫婢里几乎找不出来的样子,可我还是记得住的。你不就是先前我同周世林在宴前说话时经过的两个宫婢中的一个么?”
那宫婢脸色一白,一旁压制住宫婢的禁军护卫却在此时脸色突变,道了一声“不好”,只是这一声“不好”已然来不及了,宫婢的眼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死气,颜色发黑的毒血也自宫婢嘴角缓缓流了下来。
禁军护卫统领蹲了下来,用手撑开这宫婢的嘴巴,扫了眼宫婢的口中,看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转头对乔苒道:“乔大人,此女牙齿藏了毒,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自然不是普通人。离的那么远还能听清楚她和周世林谈话中的“平庄是崔氏子弟”这种话的,又岂会是普通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婢甚至侍婢也不会无缘无故在牙齿里藏毒。
本是想将这个莫名其妙准备将她骗离开的宫婢带回大理寺审问的,可眼下因着她这一死,这条线索自然也就断了。
乔苒叹了声“可惜”,向几位禁军护卫道了谢,正要请他们将那宫婢拖下去时,周世林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乔大人,你怎的回事啊?说是有话要同我说,老子等的人都快冻僵了你还不来?”
乔苒:“……”
一众禁军护卫:“……”
敢情大督护到现在还在深信不疑呢!
乔苒没有解释,闪身指了指身后那自尽的宫婢,道:“大督护,你我二人险些着了人的道了。”
周世林怔了一怔,听一旁看不下去的禁军护卫统领解释了几句之后才恍然,当即大怒:“原来是有人想要算计老子,这也太过分了!乔大人你好好查,查查究竟是哪个要害的老子!”
“查不到了,人自尽了。”说话间,检查了一遍那宫婢的身上却一无所获的女孩子站了起来,道,“而且,此事冲着我来的可能性更大。”
证据便是周世林跳入陷阱呆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过去收网,所以,对方显然更似是准备将她引入陷阱之中的。
只可惜,她并没有往下跳,不过她虽然没有往下跳,准备用以谋害她的饵必然早已备妥了,此时正在等人发现。
意识到的禁军统领连忙应了一声正准备遣人去皇城各处搜寻一番,女孩子却突然叫住了他,而后若有所思道:“对方既然是借了大督护寻我的借口准备将我引入陷阱,那么为了不令我起疑,这个地方必然不会很远,而且常人并不时常踏足……”女孩子说着,忽地伸手一指指向右侧一处宫殿,道:“那是什么地方?”
这话一出,禁军统领脸色当即大变,惊呼了一声“大殿下”便急急向那一处宫殿赶去。
乔苒和周世林自然也跟在了禁军护卫的身后,只是在路上,周世林终是忍不住,偷偷问她:“从这一处能看到的行殿不止大殿下那里一处,你为何只指向他那里?”
乔苒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大督护,你看到这地上随处可见的布置好的烟花桩了吗?”
这是待到宫宴结束子时将要燃放的烟花。
“处处都有布置,唯独那一处没有。”
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周世林恍然。
“其实也不止,我自山西路归来皇城叩谢皇恩时进过皇城,所以其实是知晓这皇城各处宫殿的主子的。”乔苒说道,“虽说没有见过具体的皇城布防图,可至少皇城中的主子分别住在哪里是记得住的,更何况陛下唯一的子嗣大殿下。”
周世林听的忍不住睨她:所以她早知道了?方才在那些禁军面前装的倒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而且,今日宫宴大殿下因为身体缘故并未出席,”当然那处未放置烟花桩估摸着也是要大殿下静养的缘故。
“如果对方真想要害我,有什么比大殿下的身子因为我的缘故出事更好的借口呢?”乔苒说道。
毕竟那位可是如今陛下唯一的子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