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仲怀没理会丫鬟,冷声呵斥那几个家丁:“还不下楼,去外头等着!”
几个家丁见大公子来了,都忍着疼痛爬起来,连滚带爬地下去了。
他又冷冷看向蒋妍:“若不是我经过酒楼,瞧见我们蒋府马车在这酒楼门口停着,得知是你在里面,进来看看,哪会知道你竟带着家丁丫鬟出来寻衅滋事,堵人打人?也不嫌丢了自己的名声,抹黑了蒋家的颜面!”
蒋妍一个慌张,暗中捏了一把身边的丫鬟。
丫鬟连忙代替小姐辩解:“大公子,是这个温氏欺负小姐在先,小姐气不过才会反击……”
话音未落,蒋仲怀已打断,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妹妹:“人家欺负你?就因为平邑王迟迟不接受你,却对温司药青睐有加,这就叫欺负你?你自己没用,何必赖在别人头上?婚姻又岂能勉强?”
温瑶见蒋仲怀知道自己是谁,不禁眸色一动。
蒋妍见哥哥竟是帮理不帮亲,偏袒温瑶,更是气恼,却显然不敢与兄长对着来,更不想让兄长回去后告诉祖父等长辈,又悄悄递给婢女一个眼神。
丫鬟也就深吸口气,将责任抗在自己身上:“……大公子,不关小姐的事。是奴婢瞧见了那温司药,想替小姐出口恶气,才让家丁堵住温司药,又撺掇小姐上楼来对付温司药……而且大公子您也看到了,温司药毫发无伤,倒是咱们蒋家的人伤了个遍……也不知道是谁打谁呢……”
“你闭嘴,那是你们自己没用,想害人反倒伤了自己,”蒋仲怀不吃这一套,“你也别为你家小姐辩解,没有你家小姐的出声,你能使唤得了家丁?是谁的错谁来承担,蒋家不时兴让下人顶罪这一套!先带你家主子回府,回家后,我自会将今天的事禀报祖父,让他老人家好生教训。”
蒋妍知道哥哥说到做到,眼泪差点蹦出来,一咬牙,带着丫鬟便准备走。
却被蒋仲怀呵斥住:“等一下!先给温司药道歉再走!”
蒋妍气得不浅,在温瑶面前被哥哥骂一顿就算了,现在还要她道歉?
丫鬟却暗中拽一把蒋妍。
蒋妍也明白,不好得罪了哥哥。
蒋家家规清严,长兄如父,这个哥哥又年少有为,得长辈宠爱,更不能惹怒。
她眼泪在眶里打了两转,终于不甘心地面朝温瑶:“今日是我冲动了。我跟温司药道个歉。”
一说完,便朝楼下分奔而去。
丫鬟也赶紧追下楼了。
温瑶知道,依蒋妍的傲慢,如今向自己屈膝道歉,估计得难受好一阵子了,又看着面前的蒋仲怀,倒是有些意外。
虽然看着是个翩翩君子,但教训起自家妹妹,却铿锵果断,半点不拖泥带水,也不徇私护短。
就算只是做给她看的样子,也很难得了。
这让她对这蒋仲怀顿时生了几分好感。
蒋仲怀见妹妹离开,这才望向温瑶,双袖一并:“舍妹胡闹,惊了温司药的清净,我这个当兄长的,代她给温司药道歉了。放心,我回去后定会好生教导舍妹,今天这样的事,必再不会发生。”
温瑶见他说话客气,便也礼尚往来:“蒋大人客气了。蒋小姐性子是傲慢了些,但我相信她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怕是被宠坏了,一时冲动了。有蒋大人这样君子端方的兄长教导,我也相信她会有改变。”
说实话,蒋妍虽然喜欢跟她对着干,但在她眼里,也就是个不懂事的大小孩,并不像宁善儿之流那样心思阴险。
一个“坏”到面上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
所以,每次蒋妍来挑衅,她并没太放在眼里,只当逗趣一下。
蒋仲怀清朗一笑,拱手:“温司药心胸开阔,阿妍确实自愧不如。不过阿妍也不是小孩子了,今天如此嚣张,犯下违背家规的错,肯定得受责罚,否则今后只怕会越发泥足深陷。”
这话让温瑶对蒋仲怀印象更好,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多少家长都喜欢护短,每次家里小辈出事,都喜欢哭着嚷着找借口“他只是个孩子”、“孩子能有什么大错”之类的……偏偏这个蒋仲怀反其道而行之,并不将妹妹年纪还小当成借口。
难怪年纪轻轻便能入翰林院,还身居要职,得皇上赞许,这些都是有理由的。
连带一向从不多话的青橘也忍不住:“蒋大人公正不偏私,难怪年轻有为,得皇上信任与抬爱。”
这样的夸赞蒋仲怀已听过无数遍,心里早已没什么波澜,只眸里含着隐隐笑光,看一眼温瑶:“仲怀一介书生,不足道,比不上温司药,身为女子,年纪轻轻,便能成为尚食局司药,得贵人们恩宠,已成了京中传奇人物。今天一见,果然不负盛名。”
看着如花似玉的娇怯之身,竟与婢女一起撂倒了自家府上几个强壮魁梧的成年男家丁。
难怪一个出身平凡的小小药户女,短短时日就能在皇宫站稳脚跟。
温瑶见蒋仲怀看着自己的目光盛满着真心的赞许,还夹杂着几分热忱,不禁脸色一动,再听他最后一句话,分明早就敬仰自己,避开眼神:“蒋大人谬赞。时辰不早了,我们还要回宫,就先行告辞了。"
“我送你们出去吧。”
还不等温瑶婉拒,蒋仲怀已经做了个请的手势,领路在前。
温瑶也不好再拒绝,也就与青橘一道跟着蒋仲怀下了楼,回到马车上,在蒋仲怀与随从的目送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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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邑王府。
黄昏之后,夜色渐临。
最近梧州水灾,元谨这两天都在操持这件事,勒令户部拨去赈款、赈粮等物事,忙得不可开交。
今天从朝上刚回来,便又开始一一回复赈灾官员及梧州知府那边送来的汇报信函。
正这时,沈墨川敲门而入,看着书桌后朗硕清悠的身影仍在伏案:“爷。”
元谨只当催自己用晚膳,并没抬头:“不急,稍后再用膳。”
沈墨川却只道:“爷,是有别的事想跟您禀报一声。关于温司药的。”
元谨清雅指腹间正在批示的朱笔一滞,抬起头,一双略是疲惫的眸子顺势清冷下来几分:
“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