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略内心有点小激动,居然得到了三国前十谋士,擅长军略的贾诩的夸赞:“略,小子也。粗识兵事罢了。”
贾诩摆了摆手道:“其实《孙子》、《司马》、《三略》、《六韬》诸兵书皆言天时、地利、人和,然三者非固!行阵之中瞬息万变,似乎只有以不变应万变或是随机应变了。似《三略》中提到的‘因敌变化,不为事先,动辄相随。’至于为政,《尚书·洪范》虽有五行、五事、三德、八政等言,却皆是只见其论未见其形。难矣!不过按照音律的说法,琴瑟不调必要改弦更张。”
曹略诚服地点着头:“随机应变……改弦更张……贾公说得好!万事不能件件如意,只有不断随机变通才是大道理。” 接着示意张绣,张绣会意,拿出一个包袱。
曹略接过包袱,打开,起身离席,跪在堂中。
“贾公!小子心有一愿:可否拜公为师?”曹略双手托着束脩之礼道。
贾诩笑了笑:“我与季谋颇有一见如故之感,我就收下束脩了。”
“拜见先生!”曹略执礼道。 “快快回席!”贾诩看了看曹略:“乘隙插足,扼其主机,渐之进也。”
曹略作揖道:“师何意也?可指孙公乎?”
“然也。”
曹略明白贾诩的意思了:郡司马的主职是“掌武职、御贼保境””,如郡之都尉,光武皇帝罢内郡都尉而不置,边郡看情况设置都尉,多设兵曹掾、郡司马。
郡司马和郡都尉的区别:郡司马是百石吏,是由太守自行辟除的或朝廷任命,受太守节制;都尉比二千石,青绶银印,却乃是帝国有数的高官大吏,虽也得听命于太守,但不像郡兵曹掾、郡司马那样俯首帖耳,具有一定的自主性。 贾诩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孙太守好商量。
“还望先生助我!”曹略感激道。
“张君与我同郡,当知段氏?”贾诩问张绣道。
张绣恭敬道:“知。”
贾诩复问:“如今郡兵参差不齐,需部自募,君为左兵曹史,可有回乡募兵之意?” “确有此意。”张绣回道:“不知公何意?”
“我欲助季谋一力!”贾诩喝了一口茶。
曹略起身作揖:“愿闻其详!”
“当年在张然明麾下时,有一部将段煨段忠明,同我交好,自故太尉段纪明被诛杀后,此君一直在武威赋闲。”贾诩提笔道:“现我写信纳之,以助季谋。”
段煨,字忠明,武威郡姑臧人也。东汉末年将领,东汉太尉段颎同族兄弟,与贾诩、张济、张绣乃是同乡。 段颎,字纪明,武威郡姑臧人也。东汉名将,西域都护段会宗从曾孙,与皇甫规(字威明)、张奂(字然明)并称“凉州三明”。戍边征战十余年,与羌人作战先后达一百八十次,斩杀近四万人,最终平定西羌、击灭东羌。
自贾诩家归后,曹略决定在秋收后展开行动,张绣回武威募兵,马腾回家侦察军情,黄盖、徐晃已经答应留下,让副手带了辞表回本郡。
太守府议事厅。
太守对曹略直说:“陇西有足下,从此无忧。本郡多贼寇,前郡司马统郡兵征击,数月不能平,殒身乱中。当是时也,郡人骇惧,以为郡将不保,将要沦为贼域,县乡的百姓很多弃家外逃。君来前,我常忧喟,以之为患,对郡丞陈君说:‘不把郡北诸山谷里的贼寇全部歼灭,恐怕早晚还会再起乱事’,丞君以为然,惜乎无良将。今君携兵卒入境,吾郡安已。那么从今以后,兵事就多多依托郡司马了”。
“略必不负明公!”曹略回敬。
太守又对曹略说道:“郡北诸山谷中群盗蜂聚,时扰县乡,中有名王伯当者,其众最多,号万人,实三千余。季谋可有平贼之策,吾愿闻之。”
击讨诸贼关系到陇西的安危,关系到诸人的身家性命和日后仕途,孙太守诸人皆目注曹略,静听他说。
曹略心道:“我的‘平贼策’却不可尽说与你们听。”
到任以来,他日夜筹思,对该如何“平贼”早就有了一个腹稿。不过,他的这份腹稿并非全是“平贼”,更多的是如何借机扩充实力。如掌控郡兵、征召壮勇、控制城防等等。这些内容他不能直言不讳地说出,得改头换面,换个说法。
对此,他早有预备,说道:“略之策唯二。”
“两个办法?是什么?快请言之!”
“其一,防疫。”
郡功曹李历问道:“防疫?”
“凉州疲敝,陇西纷乱,流贼多矣,侵掠村落,杀伤百姓,亡者十室八空。战死的兵士、贼人很多,因为纷乱而死的百姓更多。略自出三辅,历经诸郡,沿途所见,死者枕籍,坐在马上远望近视,近则饿殍满道,远者伏尸遍野,狐狸衔尸去巢,豺狼争食其肉,种种惨状,诸般不忍,仅略亲眼所见,因乱而亡者七八万矣!
“这么多死在乱中的人,日头曝晒,雨水冲刷,地方上如果不加安葬,势必会引起大疫。一旦疫病再起,便是给了那些不轨之徒机会,恐怕又有人谋逆叛乱。”
桓、灵以来,天下屡起大疫,殿中的这些人或者亲历过疫病之时,或者家、族中有人死在疫中,听得曹略说起疫病,无不色变,颇有点谈虎变色的意思。
太守说道:“季谋说得对!前几天我就在考虑这件事了,正打算传檄各县,令诸县的县令、长遣人分去各乡、里,催促乡夫、里魁妥善安葬死者。”
太守问道:“防疫是其一,其二是什么?”
“备粮。”
“备粮?”
“今年的贼乱耽误了春种,贼寇掳掠县乡,又抢走了民家的储粮,现下秋收方过,百姓犹有乏者,至春恐甚。郡中的仓储不多,等到来春怕是无以相恤。如果出现这种局面,民为盗贼者必多。略以为,宜早图其备,务益致谷以备来春之急。”
太守连连点头,说道:“季谋所言甚是,我亦深有此忧。……只是,大乱方过,凉州诸郡国均缺粮食,这粮却从何而来呢?”
曹略心道:“粮食是种出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要想得粮,自然就只有两个办法,要么种,要么抢。现在种已是来不及了,那就只剩下一个抢。”
抢谁的?谁有粮食抢谁。谁有粮食?豪强、大姓。
他不动声色地观注诸人,只见:太守发愁,郡丞蹙眉,郡功曹挠头,郡主簿沉吟。很显然,他们是在苦思该如何才能弄到粮食。他心道:“太守、郡丞诸人久居郡内,或许对山中的贼情不了解,但对郡中豪族、大姓的情况却必定了解,他们不会不知道这些豪强、大姓尽皆富裕多谷粮,可是瞧他们这副苦思发愁的模样,却显是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太守诸人不是出身士族就是出身豪强,他们当然不会往本阶级身上打主意。不错,他们不是陇西人,陇西的豪强、士族似乎与他们没甚关系,抢了也的抢了,挨抢的反正是陇西的豪强、士族,可别忘了,在他们的家乡也一样有地方长吏,如果开了这个头,他们家乡的地方主吏也这么干,又该怎么办?打击豪强、摧折大姓是一回事,打击不法的豪强大姓就好比是从自身上剜疮,是为了本阶级能更长久地占据统治地位,无缘无故地向豪强、大姓开刀,从他们那里强取粮食则就又是另一回事了,这种行为会伤及他们自己的利益。
郡主簿搔首愁叹,说道:“画饼不能充饥,凭空不能变粮。唉,这粮食却是不好得也。……,不知郡司马可有良策?”
曹略心道:“我初来乍到,根基不稳,问豪强、大姓要粮的话却是万不能说出。”就算说,这话也不能出自他口。他暗叹了口气,复又想道:“唉,空见粮库却不能取之,可恨可恼。罢了罢了,我且先集中精力解决了郡兵、城防诸事,再徐思良策来解决此事吧。”
他肃容回答说道:“致谷粮、抚恤百姓,这是民事。郡司马者,武职也,此非略所宜言。略唯明府马首是瞻。”
太守皱眉旋即笑对曹略说道,“季谋言平贼策:防疫、备粮。然《易》云:‘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防患于未然,此固应当,可君却为何半字不及平贼的具体方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