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南宫佩岚再醒来,晨光已经透过三尺木格窗投射进来,映出老长的光影。想必她醒的很迟了,她能感觉到,外面已经喧闹了起来。
这日,到了散朝时分,李存昭果然没来,她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她心中还是不免一阵窃喜。
她是江湖人,即便走再远的路也不需要收拾什么东西,白日里她就如往日一般习武练剑,并以习武练剑作为掩护,思虑着晚间的行动。
她要趁着仆人睡熟后,拿出久久不用的轻功跳出重重宫墙,她想她的母亲既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动声色逃离陶府,那她也不能差了太多!
之后,她会偷潜入文锦焕的牢房,找到牢头,将之打晕,然后将文锦焕放出来。只要文锦焕出来了,就什么都不用怕了,他们两个人,再多的追兵也奈何不了,哪怕李存昭出现了。
这日,她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夕阳洒满宫墙,终于又等到第一抹灰色爬上天际,终于等到暗夜笼罩月色满地。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定所有的人都熟睡了,这才从榻下摸出行李,开启门扉。
而当她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所见之景,远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见,蓬莱宫中上上下下十几号人全部无声无息直直跪在她的房门前。
南宫佩岚惊问:“你们这是……”
领头的那人却即刻反问:“您这是要干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看来这层窗户纸是必须要捅破了,南宫佩岚坦然答到:“看不出来么,我今夜要走了!”
“您未曾向陛下禀告,这番不辞而别不合礼法吧!”那领头人继续冷问。
“确实,但我向来是不拘礼法之人!”南宫佩岚干脆回答。
“您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乖乖回房歇息,我等自不会为难您!”
“怎么,我要走,你们还要拦着我?”南宫佩岚冷冷发问。
“自然,您若是跑了,我们全宫的人都会被赐毒丧命,看在举宫上下十几口人的份上,您还是大发慈悲活的乖巧些吧!”
李存昭赐毒这招果然用得狠毒,他真是知道她的所有弱点。今夜,她若是执意要走,势必会和这些人有所冲突,能不能逃得出去还不敢说,但是闹出的动静肯定会不小,这惊动圣驾的责任她未必担得起;
而且,就算她逃出去了,那这些人的性命也算折在了她的手上,想想怎么能心安理得?
李存昭这是给她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但南宫佩岚是何等的机敏冷静,她略一沉思,并没有退后,只是言:“今晚,我反正是一定要走的。说实话,你们的性命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我没有必要需要为你们的性命承担责任,更无须为了救你们的性命委屈我自己的性命。”
听到这冷血无情的话语,那领头仆人轻哼一声,道:“若是您执意要走,我们就只好执意拦着您了,动静闹大了引来天子,有什么后果您可自己想清楚!”
南宫佩岚怎会不知道,若是引来了李存昭,自己搪塞不过去,那谁都会尴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她也不能乖乖就范,她想要做的事,没有人能拦住她。
南宫佩岚继续跨步向前,仆人们立刻全部起身。南宫佩岚冷笑:“反正我今夜是要走的,你们若是拦着我,我就拼死出去,你们若真把我拦在这里了,明日李存昭来后,我便在他耳边说尽你们的坏话,你们便死了。而你们若是无能未把我成功拦在这里,明日李存昭发现我走了,你们也就死了。”
“但,若是你们不拦我,而是帮着我逃走、救人,我会护你们出城,此外,我还会给你们一笔钱让你们得以另谋出路,这样,你们虽离开了皇宫,但好歹能活,拦或不拦,你们想吧!”
听完这话,所有仆人侍卫都气得颤抖起来,你怎么能利用君王对你的宠溺剥夺他人的性命,像你这种人,必定不得好死!
为首的仆人咬牙切齿:“你好狠毒,竟然要在君王耳边鼓吹谗言冤枉我们!”
南宫佩岚想起与这些人接触的时日,她也不曾亏待他们,而他们却何曾将她看做一个正常人,他们只是一味地监视她、限制她,只是把她当做没有自由的一个阶下囚看待。想到这里,她笑得愈发凛然:“你们未曾对我仁慈,为何我就不能对你们狠毒!”
所有仆人侍卫们都看着为首的那位仆人,不知如何是好。
南宫佩岚轻问:“想好了么?”
“那得看你能拿出多少!”为首仆人说着。
事情进展到这里,南宫佩岚知道自己已经占据主动权了,如今,无论她拿出多少钱都无所谓。毕竟,如今她还有很多条路可走,而他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她就算拿不出万分丰厚的报酬,他们也拿她没办法。
但南宫佩岚也是厚道人,她把自己全部身家财产拿出来,分给这些人,至少,得够他们明日去贿赂一番守城门的人,好歹能顺利逃出宫才好。
南宫佩岚的厚道也不只表现在仗义疏财上,她为这些人的将来也是考虑得极好的,她知道,即便他们偷摸出城了,也不能改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命运。李存昭若是有空闲有心思,想把他们揪出来杀掉也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南宫佩岚给他们留下了一封信,她让他们拿着这信去找丐帮,丐帮帮主章淳一定会收留他们,入了丐帮,踏入江湖,朝廷也就不好对他们的事插手了。
这晚,当南宫佩岚畅通无阻离开蓬莱宫的时候,在她的背后,十几位仆人侍卫皆跪拜叩首,借此感谢恩人相助。他们也明白,南宫佩岚与他们无亲无故,他们没有权利让南宫佩岚牺牲自己的自由换取他们的平安,南宫佩岚能做到这般,已经很难得了。
踏出宫门,南宫佩岚便披上夜行装,一招掠水无波顷刻越过重重宫墙,她好似夜色下一只遍体漆黑的鸟雀,机敏地隐藏在暮色重重当中。
她直奔牢房,打晕了牢头,取到了钥匙,坦然朝牢房的最深处走去。
远远地,她就听到了文锦焕高谈阔论的声音:“兄弟们,你们别不信,今晚一定有人来救我!”
随后,又听另外一声音道:“兄弟,劝你不要白日黑夜尽做梦!”
听到这里,南宫佩岚心中一阵轻笑,想不到这文锦焕到了这般地步还能如此乐观,活得当真潇洒,她也快步移到文锦焕牢门前。
文锦焕看着黑色斗篷衣下熟悉的面容,笑着对众人宣布:“你们看,这不是来了么?”
南宫佩岚将钥匙插进锁眼,随着清脆一响,文锦焕牢门的锁便打开了:“别贫了,去找你的兵器,我们快走!”
“快走就好,兵器就罢了,我铸剑山庄神兵利器何止千千万,犯不着再去冒险!”
这时候,大家听闻他是大名鼎鼎的铸剑山庄的人,顿时骚动起来,争先恐后问到:“文兄,真没想到您是铸剑山庄的人啊,陛下正需要铸剑山庄造一批大兵器呢,你若是坦白你的身份何须受这等牢狱之苦?”
文锦焕却是不以为意:“我潜伏皇宫多日,什么地儿都去了,什么人都见了,依然没有打探到我想要的的消息。不过,还好我机智无双,自愿被捕到牢房接着探消息,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不,我就找到了么!知不知道,我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文兄,那你都能出去了,能不能请你这位朋友把我们也放出去啊!”
“是啊!”
“对!兄弟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呀!”
……
这可就让文锦焕头疼了,私放重犯,可是大罪啊!而他又实在不想在这些难兄难弟面前失了自己神通广大的形象。
为难当中,南宫佩岚却是毫无顾忌地摘下斗篷,让众人仔细看清自己。随后,牢中的一众贪官登时瞪大了眼睛,这不就是传圣旨要将他们尽数捕之的南宫佩岚么?她不是陛下最得力的助手么?怎么如今是要反?
南宫佩岚将手中的一串钥匙晃一晃,提醒道:“诸位只是因贪婪得罪,能活到今日,必定都是罪不至死的人,想必在牢中好好改过,过不了多少时日便能重回朝堂,请诸位稍安勿躁,可若是你们逃狱了,那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听到这里,众人登时全部缩到牢狱一角言:“二位快些出去,还是不要管我们为好!”
说着,南宫佩岚与文锦焕相视一笑,一起奔逃出狱。
走出了阴森潮湿的牢房,既望之日的月色夹杂着和暖的清风瞬间照耀在二人身上,将他们身影拉得老长,重获自由的感觉简直太过美好!
此时,玉盘的光线异常柔美,初夏的清风中挟有馥郁花香,静听还有虫鸟微微翕动,木叶飒飒作响,两个人的衣襟缓缓的飘,最重要的,是可以自由自在地伸展拳脚。
“喂,你也算我的表妹呢!不唤声表哥么?”文锦焕笑问。
“随便你!”南宫佩岚心情好,也不与他争执。
但当南宫佩岚一想到拓跋蝶,心中顿时又涌起很多不安,如今自己逃出来了,可不要忘了自己是为何逃出来的啊:我是为救拓跋蝶而逃出来的,早就听闻夏棋神功盖世,昔日的六派联盟都得畏他的镇北大军三分,我如何才能把人救出来?
“喂,蝶儿怎么样了?”南宫佩岚直问。
“哦,她已经惨到不能再惨了,但好歹没有性命之忧,不打紧!”文锦焕云淡风轻回答。
“什么叫惨到不能再惨了!怎么能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