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风越来越大,那风里夹杂着某种气息,仿佛是属于停尸间的味道。
“医生,你为什么不救我呢?”
那个黑影还在执着的向我发问,声音尖利而凄楚,充满了无尽的怨念,以及让我毛骨悚然的恨意。
我忘了以前是在哪里看到过,不要轻易回答这些非人类的提问,一旦你回答了,他就会缠上你。
我紧紧闭着嘴,一个字都不说了。
“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等不到回答的黑影变得暴躁起来,那不协调的畸形肢体摇摇晃晃的向我逼近。
“咚!”的一声,他的腿撞到了床沿。
我刷的一下出了浑身的冷汗,恐惧催生出了无限的肾上激素,猛的将怀里的八卦镜掏了出来正对着他。
在那一刹那,八卦镜迸发出刺眼的白光,黑影尖锐的咆哮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让我在短暂的时间里产生了严重的耳鸣,听不到其他的任何声音。
白光如潮水般退去,连带着病房里那古怪的风也消失了。
黑影不见了。
我听到,不知道是谁发出的鼾声,躺在床上的人翻动身体的声音,以及伤口麻药褪去之后病人发出的低低的声音。
我像是被从一个异次元拉回到了现实里,整个人如同从3万米高的云端轻飘飘的落下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刘医生你这是咋了,做噩梦了吗?”
我旁边病床上那位差一点又被黑影拽了腿的患者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热心的对我问道。
“是啊,做了个噩梦。”我声音发飘的回了他一句。
患者大哥絮絮叨叨的说:“哎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这有你在还真管用,今天病房里就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了。”
我抬起还在发抖的手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在心里苦笑,这哪里是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不过也好,要是刚才那些东西被这些患者看到了,我估计他们就不用在创伤骨科待着了,一批人直接转到精神科,另一批人大概要直接送到心内那边抢救了。
这场半夜惊魂让我再也无法入睡,我坐在陪护床上想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给陈树发消息。
我不知道陈树这个人是不是连觉都不睡,每天就专门拿着手机等微信的,这大半夜的消息他依旧是秒回。
陈树:我大概知道你遇到的是什么东西了,今天晚上不要在医院里到处乱走,就在病房里等着,八卦镜一定要贴身收着,绝对不能让它离开你。
我给陈树发消息,就是因为不知道那个黑影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出现。
现在得到了他这样的回复我总算是安心了,虽然这种安心的程度还不足以让我躺下睡觉
但总好过一整晚战战兢兢,像个被吓破胆的神经病。
我很少觉得夜晚是如此的漫长,但是在今天晚上,在这个病房中明明还有很多其他活人的夜里,我终于明白了,苦苦的等待黎明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等一线天光从窗帘的缝隙处,滑落进屋里。我长出了一口气,靠坐在床头。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这一整晚的神经和肌肉都是紧绷的,骤然放松下来之后,浑身都酸疼的要命。
虽然天才刚亮,但是病房里的家属和少部分病人都已经醒来了。
这个病房里的病人大部分都是下肢移动不便的,一大清早家属们醒来的第1件事自然就是先伺候着病人,解决生理问题。
病房里的味道一时间变得诡异起来,我赶紧离开了病房去,上了个厕所,走出卫生间的时候,见到了已经换上白大褂的邓主任。
邓主任看见我之后,定定的看了我几秒,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随后,他带着儒雅温和的笑意对我说:“。刘楠,昨天晚上没出什么事吧?”
我总觉得他这问题别有深意,主要他的疑问语气太轻了,就好像已经笃定我昨天晚上一定已经出了什么事。
我心思转的飞快,嘴上则是对邓主任说:“
没什么事,就是没太睡好,家属和病人这么长期在医院里也是挺受罪的。”
邓主任没有继续在先前的话题上纠缠,而是颇有些同情的说:“谁说不是呢?要是可以,肯定也没人愿意住院啊。”
我跟他说了几句打太极的话,邓主任终于是耐不住了,主动对我问道:“那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发现有关于我外公的什么事情呢?陈先生之前就说过,我外公这个情况不能一直拖下去,所以我比较着急,也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我明白的。邓主任一片孝心,我和陈树会尽量帮你,只是如果结果不能尽如人意,还希望你也能理解我吗?毕竟我们也只是普通人,不是神仙。”
“你们肯帮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邓主任诚恳的说。
我端详着邓主任,这不是作假的表情,心想着如果他知道那个黑影的存在,这意味着什么?
他外公住院,因为受到巨大惊吓而魂不附体,到底是别人做下的事情,还是邓主任在背后策划又想把锅甩出去呢?
可是如果他真的在幕后策划了这些事情,因为什么会通过王主任找我,再想通找陈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死吗?
我心里藏着无数个问题,但却不能对眼前的当事人发问,这感觉实在太糟糕了,于是我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心内科那边洗漱准备上班,跟邓主任告别,离开了创伤骨科。
我走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个瞬间,心里忽然有某种直觉催促着我抬头看过去。
就在我抬眼的一瞬。我看到走廊的尽头有一个身体畸形,四肢不协调的阴影。
“哐当!”
手机从我掌心滑落掉在了地上,,天天闻已经严丝合缝的关上了,我无法分辨刚才的一切是我的错觉还是那个黑影真的出现了。
和我一同乘坐电梯的,刚好就有我昨晚住的那个病房的家属,他主动帮我把手机捡了起来,交给了我。
“刘医生啊,你没事吧?”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谢谢。”我心脏狂跳,把手机拿过来,胡乱塞进口袋里,对他摇了摇头。
出了电梯我头都不敢回的,直奔心内科一直到进了心内科的休息室,我才感觉自己回到了一个安全的港湾。
距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我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呆着,实在是,感觉哪哪都不对劲,。便从桌上随便找了一张纸,拿着笔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邓主任的外公第1次住院是因为心梗送到医院急救,还因为触发了一些其他并发症,需要住院观察。
但是老人家的晚辈们,一个两个似乎都盼着他死,连住院观察这种事都不允许发生,强行把她从医院给接出去了。
那一次之所以他们能成功把人接走,是因为邓主任不在医院,没有人拦着他们。
老人家第2次住院就是因为严重摔伤,直接住到了创伤骨科,在邓主任的眼皮子底下。
一开始还有人过来照顾一下老人家,但没两天这些人就都从医院消失了,谁都不来了。
在第2次住院到这些人再也不来医院之前,邓主任听到了他舅舅、舅妈和二姨的对话。
按照邓主任跟我们所说的,他是在怀疑这些亲戚,正在想办法谋杀老人家。
我和陈树一开始的确被邓主任的话引导了。但是,从之后的种种迹象表明,邓主任也是个相当可疑的人。
我的笔尖从最后一行字向上滑下去,到了老人二次住院住进了创伤骨科那里。
我把这句话圈起来,在后面打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科室的医生推开休息室的门进来,看到我已经起床,还挺意外的。
“刘楠,你今天起这么早干什么?今天不是你休息吗?”
我看向挂在墙上的值班表,这才反应过来,对啊,今天不该我上班。
大概是因为最近这几天我都没有实际的去上过班,所以对这件事已经没什么概念了。
我在桌子底下用右手捏了捏,还是毫无知觉的左手,让我心情开始变得有点急躁起来。
能够在某和医院实习的机会,是很多人,求都求不到的,我也很珍惜,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我实在不知道我的实习还有多久。
虽然现在王主任因为想着陈树应该可以帮我解决左手的问题,而一直在给我打掩护,但是假如陈树也帮不了我呢,到了那个时候王主任肯定不会让一个左手已经废了的实习医生继续留在这里的。
我没注意到同事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当陈树推开门进来的时候,休息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刘小楠你这什么表情啊?一副要去给谁哭丧的样子?不会是昨天晚上的时候吓破了胆吧?”
陈树一进门,对我就是一通输出攻击。
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他贫嘴,认真的看着他,跟他问。
“我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东西真的跟我的手有关吗?陈树,我的手还有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