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们本来生前就没过什么好日子,死的方式还这么痛苦,自然充满了怨气,原本化作怨灵,应该先镇压住它们,然后用功德箱和香火将它们驯服,或者用阳气慢慢消磨掉阴气的。”
陈树叹了口气,以他现在的眼光看,当年的那些老前辈可以说是挑选了一个最不得当的方法。
“但是他们偏偏选择了最偏激的一种?”
我大概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
“对,尸骨房用人的骸骨夹着水泥做墙壁,里面的东西一丝都出不去,但是外面的东西一样进不来,甚至不能用镇压这个词,仅仅只是将这个问题往后拖延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年村子花了这么多钱,请来了这么多大师,最后居然只是想出来了一个缓兵之计。”
陈树其实当时听故事的时候,已经有点怀疑了,但是当时王主任在,不好说什么。
我原本以为这事情不算很难处理,陈树也只是想从中赚钱而已,万万没想到他这么一说,整件事情其实非常复杂而且异常危险。
“那你的意思就是,这些年来那些怨灵们的怨气其实完全没有被影响?”
我惊讶地问。
“对,古籍记载的三种特殊房子,前两种鬼新娘房和人鱼房,都是通过一种正面的手段来消磨或者想办法解决怨气,唯独这种尸骨房,是最后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用的下下策。”
陈树喝了一口水,站了起来。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王主任,还好怨灵们现在还没有完全离开这里,他们不算是地缚灵,如果尸骨墙的封印失效,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到时候邪气外露,这附近的灵异事件就会暴涨。”
陈树看着外面的月光,似乎非常心情非常担忧。
说实话,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也怕了,如果不是王主任说出来,医院里大概都没有什么人知道原来这里以前还有这么多事情发生。
我知道这方面我帮不上什么忙了,我看陈树看着外面的月光在发呆,估计是在想什么解决的办法吧。
于是我也不打扰他,自顾自地走到办公室的柜子里,观察一下这里,想试图重现当时马润在房间里干什么。
这种方式叫侧写,如果是研读犯罪心理学的话,大概会碰到这个课程的选修。
当然了,我攻读的方向并不是这个,所以我也只是听说过,其实根本没有学过。
但是马润的房间其实相当简单,不难判断。
我看了看他桌面上的东西,基本上都没有收拾好,说明他当时并不是打算要走。
但是他倒地的位置是在走廊上,他当时是有什么事走了出去走廊外面,很有可能是追某个人。
我想起今天早上,那个红裙子的女人在我房间偷看我,忽然感觉这两件事之间是有关联的。
我想了想,然后开始翻马润桌面上的东西。
虽然他嘴上说不能偷看病人的隐私,但是我看到他已经在笔记本上将那封信的重点内容全画了出来。
马润始终还是一个心系病人的医生啊,而且不得不说,我们这种做手术,而每天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医生,面对的就是病魔和死亡,每天都在争分夺秒。
而他这种医生却每次都是和人类精神世界那些极端案例见面,虽然大家都是医生,但是各自冒着的风险却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留意到他的桌面上有一份写着“已知名单”的东西,我坐下来,拿起来看了看。
这是一个列举了所有孔维有可能待过的大学文学社的名字,其中很多都是很著名的大学,但是我始终很难将那个眼眶凹陷,双目无神的家伙和这些名牌大学联想到一起。
而且和我想的一样,这张名单上很多个学校的名字,都已经被马润用很粗的黑色线条划掉了。
我跟随着他那些划掉学校名字的黑色线条一直往下看,终于看到了一条没有被划掉的。
这也是整个名单上唯一一条,我估计这就是马润找到的那个文学社的学校了。
他整个晚上没有睡觉,就是在一个学校一个学校的排除?难怪他这么晚了还没有离开学校了。
我看着那个被他用排除法找出来的大学,这是一个不算很好也不算很差的中游学校,而且马润不仅仅是找到了这个学校,还找到了很多关于这个学校的资料,甚至还有孔维当时加入的文学社的照片。
我拿起照片看了看,倒是不仅疑惑了起来。
照片里没有女生——这是我的第一反应,因为一直以来,我知道文学社这事情都是从那封求爱信开始的,而既然的求爱信,理论上一定是异性写的才对。
而且文学社有女生,好像在我的认知里面也是非常正常甚至是必然的事情。
不过我的疑惑仅仅也只是持续了一瞬间而已,因为很明显还有很多可能性,比如在某个时期,这个文学社可能确实只有男生,但是在之后又加入了几个女生,而这一张照片不能说明文学社一直都只有男生。
于是我再继续翻看,发现了更多东西。
马润的工作效率高的让我吃惊,我越翻越感觉这个人前半夜就已经排除完所有学校了,后半夜则在专心寻找关于和这个孔维有关的一切事情。
孔维本身是个文科生,学习成绩不错,从他照片上看,他本身是属于那种比较瘦弱白净的人,看起来倒是很有文学生的感觉,文质彬彬的。
他加入文学社应该是第二学期的事情,而当时的文学社根据马润查询到的资料,当时是有女生的。
文学社有女生才是正常的吧?我心里一边想,一边继续往下看。
当时是孔维还写过一些在年级里面有回响的话,某程度上,可以认为孔维其实是蛮有文学天赋的一个人,但是这个故事的重点并不是在文学上。
后面的资料就开始变成了一张张剪报,从不同的报纸,不同的电脑资料打印出来的资料,好像每一张都是拼图的其中一块,我一张一张慢慢看,随着看的越多,似乎某个巨大的可怕的事情就被我拼凑了出来。
我看了一眼马润,心想难道你就是被这件事袭击的?
我合上,这些资料,翻开马润的笔记本,果然看到里面关于孔维的那篇章下面,本身写着女人,但是被划了一个大叉,写了一个男人。
自从孔维加入了文学社开始之后,孔维发布的一些文章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让当时的文学社有了不少人加入,而且这些人里面几乎全都是女生。
其实这样的事情也很正常,因为孔维写的都是一些关于青葱岁月以及初恋的忧郁句子,而这些句子是最受女生欢迎的,尤其是那些刚刚开始在踏入大学校园,对一切都感觉非常自由放松的女生。
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很快,文学社的人开始逐一死亡。
一开始,还是路上突然遇到袭击,或者是校园里面被发现死在某个角落,但是慢慢地,就开始出现在家中就遇到袭击,或者走着走着路,就倒地,发现手上拿着的那瓶水有毒。
那些剪报,全部都是从报纸上关于每一年度重大案件里面马润剪下来的。
当时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是似乎没有人意识到这是和孔维有关的,大家都只是认为这是一个针对文学社女生的事情。
当然了,文学社马上几乎全部人都在第一时间退了,到最后,除了孔维这个社长之外,就只剩下一个男生还留在里面。
这个男生,马润在他的名字下面打了一个非常大的问号。
从这里开始,我开始意识到什么,朝着和马润当时一模一样的想法开始追查下去。
马润的意思很明显,我们一开始总是认定那封信是来自女生写的,但是如果不是呢?如果那封信是男生写的呢?
如果那封信,是一个同性恋写的呢?
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孔维从来没有过拍拖,以及学校里面对他的性取向的怀疑传言,而且自从这些传言流传出来之后,文学社的杀人事件就开始了。
我开始意识到,马润接到手上的,根本不是什么失眠的病人,而是一个关于狂热、失控、迷恋的同性恋以及被这个同性恋爱着的那个人。
我坐在马润的位置,用马润的思考模式将整件事情重新思考一次,将所有内容都重新归位。
虽然这一切推断都很合理,其中一些地方甚至不只是推论,而是有证据证明的,但始终没有解决最根本最原始的问题。
就是为什么孔维会搞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他会睡不着会失眠。
我正在思考这方面的事情的时候,陈树突然转过来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他。
“马润醒了之后,让他小心点,刚刚袭击他的那个人可能还会再来。”陈树顿了顿,好像思考了一下应不应该说,但最后他还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