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厘和薛悦很快收到了薛炀的书信。于此同时,柴嵩也给二人带来了小叶子的消息。
听说小叶子立了功,李厘与薛悦相视一笑,与柴嵩打趣几句。但玩笑归玩笑,柴嵩清清嗓子,将话题扯回回归到正题之上:“帮主来信,命离人阁和锋锐营启程搬迁到云中城附近。你们意下如何?”
李厘斟酌了一下,道:“搬迁过去能全力支持抗燕大业,既然帮主那边有需要,咱们自然义不容辞。锋锐营其他两堂倒还好,唯独青锋堂重工设备太多,搬迁多有不便。薛天王建议咱们轻装上阵,但将这些设备留在这里,总还是有点不舍。” 柴嵩笑道:“这一点倒无事。设备是死的,人是活的。”
青锋堂堂主程澈亦走了进来,笑道:“不错,只要前线不失,这些设备还可再造。”
李厘一笑:“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咱们便说干就干。程大哥,麻烦你通知夜来,事不宜迟,今晚咱们就按帮主和薛天王之命行动。”
薛悦颔首,向程澈道:“依我看,这些重工设备并不能带走的制药设备最好毁了,免得落入他人之手。”
程澈颔首道:“我也是如此所想,这些设备若是落入宵小之手,那便麻烦了。我这就传令将它们尽数毁去。” 柴嵩起身刚要走,忽然想到一事,回首道:“咱们这一拔营向北而行,难免要经过岳州城北面的枫城……是否需要通知白珊瑚?”他一边说着,一双眼睛凝视着李厘,仿佛是在探索。
李厘毫不迟疑,道:“自然是要通知,不仅如此,还要带着她和任青荃一起走。既然都是盟友,自然不能将他们留在这危险之地。若是不能保住每一人,我这楚天盟盟主就白做了。”
看来这小盟主是个仁义的人。柴嵩一笑,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是夜,锋锐营及离人阁的人马集结妥当,便一道向东北而行。
“马上就要接近枫城了。”走了一段,薛悦提醒道。 李厘思忖片刻,下令道:“让柴嵩带着秋依水、唐影等轻要部队先行,程澈神夜来带锋锐营随后而过,我和薛悦在最后压阵,同时等待白珊瑚。”
众人领命,分头行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白珊瑚姑娘差人来见。”
李厘一抬头,却见一个绿衣男子匆匆走来,拱手行礼道:“在下蓝璟瑄,受白珊瑚姑娘所托求见夜离先生。”
蓝璟瑄?薛悦一听这个名字,便皱了眉头——听说这个蓝璟瑄一向品行不端,也不知白珊瑚为何托他来送信。
李厘见薛悦有所疑虑,也心下不安起来,但面上不好表露,只微微颔首:“可是白珊瑚姑娘有急事不能前来?” 蓝璟瑄却似看不到薛悦表情一般,只微笑道:“白姑娘本要亲自前来,但事发突然,被任青眉牵绊住了,因此特托我来约请夜离先生,今夜在岁寒山常青庐相见,有要事需当面禀明。”
这关键时刻,白珊瑚竟然托人私自邀约,到底意欲何为?李厘不禁陷入思索。
这时薛悦忽然道:“你说是白姑娘托你前来,可有信物?”
“当时措手不及,只有白姑娘书信一封,还请夜离先生查阅。”蓝璟瑄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与李厘。
李厘拆开看了,确认了字迹却是白珊瑚所书,便道:“多谢蓝先生仗义相告,夜离感激不尽。”蓝璟瑄便告辞离开。 薛悦盯着蓝璟瑄离开的背影,低声道:“这个人……风评不好。他的话不可尽信。”
李厘颔首,但仍不放心,道:“白姑娘至今不出现,定是出了事情。我若不去一趟则不能放心。悦儿,你带着锋锐营先往前行。我这就去一趟常青庐,尽快查明事情原委,随后便赶上。”
薛悦点点头,拿起天雪寂覆在他手上:“万事小心。咱们在岳州城东北方向的临仙城等你。”
李厘反手佩好天雪寂,转身一跃上马,策马向岁寒山常青庐奔去。
常青庐本是一个道观,后来因世事变迁改成了佛堂,再后来便成了云焕与白珊瑚的接头之处。李厘虽第一次来此,却也听云焕提及过这个地方。眼见得眼前青松深深,飞檐耸立,不由得感叹:好一处清幽之所。但此刻他并无心赏景,只一头扎进庐中,见庐内空空的并无一人,他心道不好,刚要回身,咽喉之上已被背后之人抵上了一把黑剑。
“……为何是你?”李厘叹气道。不必回头,仅凭着身后人左臂之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纹身,便知晓了身后人的身份——任青荃。
一张脸缓缓自他身后显现,如冷峻鬼魅一般。任青荃眼角微微颤动,似乎有些不解。
“……你明知这可能是个圈套,却又为何一脚踏进来?”
李厘沉声道:“……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这是我的原则。”
任青荃并未撤剑,只轻轻笑了一声,笑容中似有无限疲惫:“……你知不知道原则有时候很碍事。”
李厘摇摇头,眼光微微一斜,已与任青荃对视着,目光沉稳坚定:“无关其他,只求心安。”
手中黑剑一颤,任青荃苦笑一声:“你命丧顷刻,还管得了心安不安?”
李厘唇角一牵,就像一个虽面对风雨却不再触动的老人,淡定坚持:“……你心安就好。”
“……!”任青荃眼光一颤,似乎被深深触动。他怔怔的看着李厘,忽然爆发大叫:“我没办法!我……我……她要挟我!她……”他低下头,眼泪自眼眶中不断涌出,“……我那么喜欢她,她却……却……”
当啷一声,黑剑掉在地上。任青荃抱着头蹲了下去,似乎无比痛苦:“我不想杀你,可是我没办法……她……她手中有我的把柄,我不能不听从她……”
“……如果我杀了她,你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李厘见他如此痛苦,心下不忍,伸手在他肩膀之上轻轻照拂一下,眼神之中坚定渐渐凝聚,“若是如此,我会试试的。”
他转身向外走去。任青荃蓦然站起,大声道:“她武功很厉害,你会死的!”
李厘脚步一顿,回身微微一笑:“如果不把这一切结束,我生不如死。”他眼光一闪,身子霎时间腾空而起,一刀刺向旁边树丛。只听一声惨叫,蓝璟瑄自树丛之中翻滚而出,被李厘压在刀下。只听李厘冷冷道:“你也跟踪好一会儿了,该亮个相了。”
“……你,你怎么……变厉害了……怪不得高岚都……都败在你剑下……”蓝璟瑄恐惧道。
“高堂主并非败在我的剑下,只是败给了自己。他是一个真正的武人,岂容你这种宵小所能揣测侮辱。”他一剑送去,还未等蓝璟瑄说话,便将他毙于天雪寂之下。
任青荃浸淫武学数年,也算小有成就,但李厘这一刀竟如此之快,他根本无法看清刀路。任青荃惊恐不已,半晌方道:“你刚才为何故意让我得手?……你今日之剑竟已如此之快,若是真打,我绝非你的敌手。”
李厘也不回头,只用蓝璟瑄的衣襟将天雪寂擦拭干净,冷冷道:“……我的剑只杀可恨之徒,不杀可怜之人。”
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任青荃颓然坐倒:“……白珊瑚已被任青眉发现,她现在带着创世楼的人埋伏在枫城,等着拦截你们的人。”
李厘一凛,拔脚就要离去。任青荃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襟,低声道:“她一定要杀你,你现在如果走还来得及。”
李厘甩脱他的胳臂,沉声道:“她要害我,我便由着她害吗?今日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要她任青眉血债血偿!”
“既是如此……”任青荃伸手将地下黑剑捡起,递与李厘,“你拿着我的黑剑……或许能有用。”
李厘接过黑剑佩在腰间,唯一颔首,飞身上马,策马飞奔回枫城之畔。
此刻已是天光,他策马奔上一个高坡,极目望去,只见枫城外沙飞尘扬,绿衣的创世楼、红衣的锋锐营和蓝衣的离人阁已三方斗在一处。人群之中,薛悦一身红裙在刀剑之中腾挪翻飞,虽剧斗多时,她亦丝毫不显疲态,手中风勾灵动回击,片刻间又砍翻一人。一个创世楼弟子挥剑向她击刺,她转身不便,眼看便要中剑,这时一道白光闪过,创世楼弟子一声惨呼,应声中剑而倒。一个清瘦红衣男子已仗着天雪寂挡在她身畔,急切唤道:“你没事吧?”
薛悦一见李厘,心下顿时一松:“没事!你没事吧?”她口中问着,手下刀舞不停,又逼退了一人。李厘应道:“放心,一切有我!”他反握天雪寂刀柄,沧的一声,白光骤然出鞘,随着他身影一动,便有一人死在他的刀下。彼时柴嵩、程澈与神夜来正带着离人阁、锋锐营众人沉溺苦战,星夜应敌本就劳累,时日一久,便渐入颓势,此时一见营主回归,纷纷精神大振,战局竟一时扭转。
李厘带着众人一路冲杀,很快便冲到枫城之下。忽听得城上一声号角声起,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任青眉高高站在枫城城头,神态优雅淡定。她背后侍卫簇拥着一个五花大绑的晕厥女子——白珊瑚。
“都给我住手!”任青眉抬手喝道。
到底是帮主夫人,分舵之主,一声喝令犹有威力,创世楼的弟子登时便退出战圈,而锋锐营和离人阁的弟子眼见得她绑了创世楼最受信任的女官,也不由得诧异极了,纷纷止了斗,想不通任青眉此举为何。
任青眉手一扬,一块令牌自城上扔了下来,正扔到柴嵩、程澈二人面前。程澈上前一步,将令牌捡在手里,仔细一看,不由得惊呼道:“这……这不是天忍教的令牌吗?怎么上面有白珊瑚的名字?”
“你说的不错。程堂主,这便是我的女官——白珊瑚的秘密腰牌。她本是燕金暗影,身受完颜灭密令潜伏在天王帮之中,伺机破坏我昭胤抗燕大业。幸得天理昭昭,近日终于被我发现端倪。”任青眉微微一笑。
城下众人一听,登时炸了锅:“什么?白珊瑚是燕金人?”
任青眉长眉一挑,朗声道:“没错,不仅如此,我还查到她和锋锐营中某人来往密切,还私相约定传送情报。”
此言一出,城下众人更是惶惶嚷嚷:“是谁?咱们这居然出了内奸?”
程澈眉头紧皱,和柴嵩对视一眼。
柴嵩上前一步,拱手向城上朗声道:“敢问任天王是否已经得知内奸身份?还请任天王示下,咱们也好及时抓出祸患,以免流毒无穷。”
任青眉淡淡一笑,伸出手向李厘一指:“就是他!”
众人没想到任青眉竟然指认李厘,纷纷惊呼。
李厘眉头一皱,他刚一听任青眉说到与白珊瑚秘密相会之事,便心知不对,待得她指认自己,心下更是了然,当即朗声道:“我清清白白,天日可鉴。”
“天日可鉴?不会吧。”任青眉淡淡一笑,“你和白珊瑚早就勾结上了,暗通款曲不止一次。不仅如此,就在今早你还去常青庐中与她相会。我座下弟子蓝璟瑄跟踪追查你的罪证,竟也被你狠心杀死。你身为昭胤人,居然里通外国,当真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你说的这一切可有人证物证?若是没有,便是无中生有。”薛悦上前一步,冷冷道。
任青眉微微一笑:“自然有。我弟弟任青荃受我安排,早已等在奸细约会之所,立时便抓了个现行。这奸细见计划败露,登时便要斩杀青荃。青荃武功不敌,被他夺了剑,险些死在他的刀下。亏得青荃心思机敏,乍死于前,这才从奸细刀下捡得一条性命,赶回来助我揭露国之奸细的真面目。”
这时自任青眉身后应声缓缓走出一人,正是任青荃。
有了任青荃在侧撑腰,任青眉斜睨着城下众人,脸上更是得意,道:“你们若是不信,大可搜一搜夜离先生的身上,说不定他们私相授受的信件还没有被销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