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往王庾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想要替王庾说话。
但李渊比他先开口。
“晋阳,这些账册当真是你亲手交给萧尚书的?” 听到李渊的问话,王庾站了出来:“回父亲的话,这些账册确实是我亲手交给萧尚书的。”
“你又是从何得来?”李渊又问。
王庾顿了一下:“昨日我坐马车回府的时候,有人将这些账册丢进了我的马车,我当时派了人去追,但没有追到这人。”
裴寂心下冷笑,这些账册分明是她从他府中偷的,这个臭丫头居然敢当众欺君,还真是大胆。
不过,他没有证据,不能揭穿她,否则他定会让她好看。 李渊盯着王庾的脸,继续问道:“是谁让你查私铸币的?”
听到这话,李世民和萧瑀同时紧张了起来。
王庾面不改色,目光不移:“是我自己,那日我看铸币账册觉得不对劲,就查了一下,没想到发现了裴仆射私铸钱币的事。
“后来,有人暗中把这些账册交给了我,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就把这些账册交给了萧尚书。”
闻言,李世民和萧瑀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李渊想了一下:“也就是说,整件事情都是你一人在查,其他人没有插手?”
李世民和萧瑀的心又悬了起来。
“是。”王庾的声音很坚定。
李渊继续审问:“也是你跟萧尚书说,裴仆射私铸钱币供养废太子的军队,支持废太子谋反?”
“是。” 审问到这里,李渊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你有什么证据?”
王庾不假思索:“从账册上来看,裴仆射私铸的钱币远远不止搜出来的这些,那些钱币供养一支军队绰绰有余。
“我查过魏国公府每年的开销,包括魏国公的两个外室所用的钱,这些不及账册上的十之一二。
“而且,裴仆射从前与废太子来往密切,时常送礼给废太子,所以,我猜测账册上剩余的钱都被裴仆射给了废太子。”
裴寂涨红了脸,指着王庾骂道:“胡说八道,我没有给废太子送过钱,你这是诬陷。” 骂完之后,裴寂突然想到王庾根本就没有证据,顿时就镇定了下来。
“陛下,这一切都是晋阳公主的猜测,她根本就没有证据。
“臣是有错,但只是一时糊涂,并无谋逆之心,臣愿意接受任何处罚,但臣没有做过的事情,臣绝不会认。
“那些账册并不是我的,是晋阳公主伪造的,请陛下治晋阳公主诬陷大臣之罪。”
李渊目光落在裴寂身上,但他没有说话。
这时,李世民说道:“父亲,我相信晋阳绝对不会伪造账册,她不是这样的人。”
萧瑀、唐俭等人也纷纷附和:“陛下,晋阳公主绝不会伪造账册。”
这么多人为王庾说话,裴寂心中很慌,但现在他已经无路可走,要么他把王庾拉下来,要么王庾把他送进牢狱。
于是,裴寂当着众人的面,郑重地对李渊说:“陛下,臣发誓,臣绝对没有供养废太子的军队、支持废太子谋反。
“若有半句假话,臣不得好死。”
李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王庾身上:“晋阳,你熟读武德律,当知道诬陷大臣应该受到什么样的刑罚。
“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还认为裴仆射曾经供养废太子的军队吗?”
李世民眼神微变,若只是私铸钱币,以父亲对裴寂的宠信,肯定是小惩大诫,根本就动不了裴寂的根本。
但若加上供养废太子的军队、支持废太子谋反的罪名,那裴寂就必死无疑。
然而,他心中很清楚,王庾现在没有证据。
就在李世民认为王庾要改口的时候,王庾语气坚定地说:“臣认为,裴仆射不仅将私铸币用于日常开销,还曾用于供养废太子的军队,支持废太子谋反。”
李世民嘴角微勾,又立即放下,心中既窃喜又担忧。
小丫头果然是好样的,但她没有证据,又该如何应对?
这个时候,李世民在想对策如何助王庾一臂之力。
而李渊的脸色非常难看,他隐忍着怒火:“既然你这么认为,那你可有证据?”
“没有。”王庾脱口而出。
闻言,裴寂无声地笑了。
下一刻,王庾又道:“陛下,请给臣三日时间,三日之内,臣必定查清真相,给您一个交代。”
对上王庾那双坚定而又自信的眼睛,李渊怒气一顿。
他沉默片刻,而后吐出一个字:“准。”
“谢陛下。”
裴寂眸中闪过一丝鄙夷,三日时间就想扳倒他,真是狂妄自大。
接下来,李渊宣道:“尚书省左仆射裴寂私铸钱币,触犯律法,先打入大理寺大牢,听候处置。”
“退朝。”
“恭送陛下。”
李渊走后,李世民叫住了王庾。
“二兄。”王庾态度很恭敬。
李世民本想跟她说说裴寂的案子,但见周围的大臣竖着耳朵听,便说道:“随我去东宫。”
然而他们刚走出太极殿,丁志就走了过来:“晋阳公主,陛下让您过去一趟。”
王庾侧身,小声地对李世民说了一句话,然后跟着丁志去了千秋殿。
“阿耶~”
如往常一样,王庾一进殿内,就冲李渊甜甜地喊了一声。
但今日迎接她的不是李渊的笑脸,而是一张威严而又阴沉的脸。
王庾顿时收起笑脸,恭恭敬敬地行礼:“臣拜见陛下。”
李渊并未让她起身,而是直接问道:“你发现铸币账册有问题,为何不先跟我禀报?”
“仅凭铸币账册有问题,而没有其他的证据,我若是禀报您,您肯定不会相信,所以,我想先调查一番,找到实证再跟您禀报。”
李渊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后面得到证据,也没有跟我禀报。”
“......”
王庾垂眸,摸了摸虎口:“臣是户部侍郎,查到证据当然是向户部尚书禀报,若是直接向您禀报,那就是越级上报,户部尚书会记恨我的。
“我往后还要升官,不能得罪上官。”
“你......”李渊气得脸色铁青:“好一个不能得罪上官,短短时日,你就学会了官场上的规矩,倒是聪明。”
王庾得意地抬起头:“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
李渊拉长了脸:“你怕得罪上官,难道就不怕我罢了你的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