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骑兵在战场上的真正的作用,并不是在于他们结阵冲击步兵。
而是在于掩护主力军队行走,同时遮蔽战场,把敌军变成聋子瞎子,战时压缩对方步兵的结阵机动能力,以及击溃敌人后扩大战果。
真正能够冲击结阵步兵的骑兵,必须要是人马俱甲的重骑兵才行。
不论是在中国古代还是西方中世纪,这种重骑兵都是很少的,一是不好训练,二是造价太高。
所以当年拥有一支这样骑兵的金国,才会有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称呼,才会打出护步达冈之战那样的辉煌战绩。
只有千余铁鹞子的西夏,才能以偏远之地对抗宋、辽两个大国之外,还有余力痛打西域诸胡。
这种骑兵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只会出现在北方,而不会出现在长江以南,就更别说岭南了。
所以阮惠手中的那一支一两千人的骑兵,就完完全全的是属于遮蔽战场的轻骑兵。
在他以往的征战生涯中,他的对手基本都没有可以遮蔽战场的骑兵,所以往往会被阮惠抓住破绽狠打!
但叶开可不一样了,骑兵嘛,在这个玩骑兵高手蒙古人日渐衰落的年代,翼骑兵和哥萨克算是最好的骑兵队伍了,而这两样,他都有。
阮惠的大军刚出升龙城不久,就习惯性的把骑兵散出来了,等到离富良江还有六七公里的时候,一队背着弓箭,手拿马刀的西山军骑兵就来到了富良江边,而眼前的一幕,让这些骑兵惊呆了。
无数穿着西式或蓝,或白军服的人正在整队,河边滩涂上到处人体残肢,间或还有枪声和炮声传来,整个江边,没有了多少清军,也不见了陈光耀带领的西山军。
“唐寇!是平顺那边来的唐寇!”一个瘦小的额头有道疤的矮个子骑兵,倒抽了一口凉气,边说话,边转身就往马背上爬去。
“必须要把唐寇来了的消失告诉陛下!”这是小个子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公爵阁下的雄鹰们,不要走漏了哪怕一个人!”
瓦连京抽出马刀低声怒吼着,轻轻一夹马腹,带着几个哥萨克就冲了出去。
西蒙.柯斯丘什科鄙夷的看了一眼瓦连京,呸!野蛮的俄国农奴,他拿出一杆长枪,也招呼着身边的波兰同袍开始行动。
宽阔的战场上,五百多骑兵犹如芝麻一般的被洒了出去,他们先会把阮惠弄成瞎子和聋子,再把他往预设好的地方驱赶。
十八世纪前的翼骑兵,其实是一种贵族兵种,每一个翼骑兵最少需要配两个及以上的扈从,带的武器也很多,拿长枪时是冲击的重骑兵,拿着阔剑和手铳时就是缠斗的黑骑兵,甚至他们还能下马作为重步兵使用。
但到了现在,大波波都被瓜分两次了,翼骑兵也从一种贵族兵种,变成了一种多功能的骑兵。
总的来说,他们逐渐失去了作为重骑兵和胸甲骑兵的能力,从而变成了一种使用马枪、马刀、转轮燧发火铳的狗斗型骑兵,与他们的死对头和同行哥萨克,越来越同质化。
到了南洋之后,叶开还为他们配备了贝克线膛枪,极大提升了狗斗的能力,在特殊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可以作为龙骑兵使用。
小个子骑兵阮冒在跑,后面几个在他看来长得如同山魈的哥萨克在对他紧追不舍。
从身高来说,两边的骑士都是矮子,因为只有矮子才是战马最好的伴侣,特别是在长时间追逐和狗斗的情况下。
不过对方的装备比阮冒好得多,他们有一种射程很远,精度很高的火铳,自己的弓箭完全不是对手。
刚他的同伴就是企图把他们引到灌木丛中,用弓箭解决这些家伙,结果被一顿火枪送去见了佛祖。
但是,阮冒不知道自己还能逃多久,因为身后这些白鬼的战马比他胯下的要好得多,不但比他的马冲刺快,耐力也要好得多。
他摸着腰间的燧发火铳,这是他最后保命的手段,是在他击毙了一个北郑该奇后,北平大王,不,广中皇帝赏赐给他的。
越来越近了,阮冒悄悄侧过身体,猛的一个转身,扣响了手中的火铳!
“轰!”火光一闪,他身后一直追着他的那个白鬼也极为机灵,就在那么一瞬间,白鬼猛的缩到了马腹下面,躲过了阮冒的火铳。
不过由于白鬼猛的一偏,连人带马栽倒在了一片水田中。
安全了!阮冒喜上眉梢,要是自己把这个消息报告给陛下,不知道陛下会给自己什么奖赏呢?
这个念头才闪过,道路旁边的灌木丛中,一个穿着奇怪盔甲的骑兵就突然出现了,大惊失色的阮冒还没来得及去摸自己的马刀,一杆长枪就捅到了他的胸口。
两马交错,穿着奇怪盔甲的骑兵,在最合适的时间松开了拿着长枪的手,时间、力度拿捏的刚刚好。
一阵剧痛和寒意猛的传来,胸口的长枪好像一杆可以抽走生命力的水管,阮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就栽倒了!
“哥萨克不需要你的援助,波兰人!”水田中,一声有点恼火的蹩脚法语响起。
围绕着富良江周围五公里半径左右的地区,这样的追逐和狗斗到处在上演着。
阮惠一脸的凝重,他也感觉到了很不对劲,散出去骑兵多,但回来复命的少,四周有时还能远远听到火铳击发的声响。
最可怕的是,领军三万的陈光耀从两个时辰前,就再也没派人前来传递消息了,作为一个常年征战的统帅,危险的感觉像是潮水一样,一波波的向着他袭来。
但是阮惠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意外出在何处?
陈光耀是他手下第一悍将,带领的三万人也是精锐,是什么人有把陈光耀三万人困住的能力?
难道北朝又派了大军来援?不至于啊!北朝皇帝一定以为战事都结束了,怎么还会派大兵来?
哗啦啦的一阵枪声,打断了阮惠的思绪,一个背插令旗的传令兵奔了过来。
“陛下,大军左翼发现了骑兵,正在与我们的骑兵缠斗!”
“骑兵?”阮惠心中一紧,一定是北寇来了,整个天南之地没有哪个国家或者势力有骑兵,除非北寇把他们的满洲马队调过来,北寇定然增兵了,陈光耀危险!
“命令广顺镇守李文宝出击,一定要抓住北寇之骑兵,问出情报!”阮惠扔下一面令旗,大声的命令道。
“不如我们就在这里阻击一下,怎么样?波兰佬,你有那个胆子吗?”
身上有点湿漉漉的瓦连京,恶声恶气的嘲讽着一丝不苟保持着自己风度的西蒙.柯斯丘什科。
“我当然有那个胆子,但我怕你这湿漉漉的农奴尿裤子!”
西蒙一边取下贝克线膛枪一边也不忘记还嘴。
六十五人的骑兵全部下马,将战马交由五个人牵走,其余人组成两列横阵,就堵在了一个山口处。
同为西山七虎将之一的李文宝沉着脸大手一挥,一个奇差不多四百人就奔着瓦连京等人的山包来了。
这些西山军拿着崭新的燧发枪,这是前些日子阮惠砸锅卖铁,从澳门的葡萄牙人手中买的。
不过他们遇上了刚刚发明出来的贝克燧发枪,这可是叶开基本确定搭上了一个同父异母妹妹才换来的宝贝。
双方还隔着二百一二十米,还远没进入滑膛燧发枪的的射程,六十多杆贝克线膛枪就开火了,由于射程和精度上的击打优势,他们根本用不着打排枪。
西山军才蒙头往前冲了十几米就倒下了二三十人,剩下的大惊失色之下,赶紧一窝蜂的往回退,这只挨打不能还手的滋味,谁受得了?
大怒的李文宝又一挥手,干脆出动了两个奇七百多人,也不拿燧发枪了,直接腰刀藤牌的冲。
结果又被放倒了三十几人,等到西山军冲近了,瓦连京他们干脆的上马跑远了,等到西山军一回去他们又来骚扰。
来来去去,只不过五公里左右的路程,西山军走的极为艰难,类似的袭击到处发生着。
虽然并没有造成多少损伤,但太烦人了,而且骑兵不敢放出去后,阮惠完全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