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龇了龇牙,看着孙永清和尚维昇送来的密信,也觉得有点棘手了。
这十全老头是脑子抽了吗?干嘛非要老子去北京?
卧槽,这要是去了,汉人或者海外莠民的身份还好说,可要是邵武天子后人的身份被捅出去了,这还能有命在?
而且如同历史上的阮惠那样,用范公治去欺骗乾隆也不太可行了。
历史上谁也没见过阮惠,虽然心里都隐约知道是假的,但谁也没敢戳穿!
可现在,尚维昇是见过自己的,别的事好说,让他跟自己一起去欺骗乾隆,恐怕没有那个胆子吧?
要不?就不请内附了?
虽然不请内附日后进攻两广很可能被当做侵略者,也不方便从满清吸血,更别提吸引客家人南下了,可这总不会要命吧?
想了半天,叶开还是烦的不行,虽然北越有煤有铁,很多还是品质高的富矿,可特么的穷啊!
叶开这些天让手下的明乡人较书郎,统计了一下整个北越的手工业从业者和生产钢铁的能力。
结果让叶开大跌眼镜,四百多万北越人中,手工业从业人数只有可怜的千把人!
铁加起来的一年产量估计还不如佛山一个月,而且没有足够的客家人,难道要培养越人来搞工业?
他烦的不行的时候,黎维只却在跑路,十天前,亲姑姑黎氏玉忻的一封密信,直接把黎维只吓得魂飞魄散。
其实他是真没有想再回升龙当大王的意思,他原本也不是大王。
但他知道,叶开一定是容不下他的,所以他只想抓住叶开的把柄让自己有点价值,好到清朝去流亡,或者像莫家那样占据高平苟延残喘。
可谁知道,升龙城的叶开,竟然一点活路也不给他,邓陈常那个奸佞,竟然说要把他抓住施以象刑。
象刑是啥?就是把人放在一块坚硬的大石板上,然后让大象踩成肉饼。
奸佞啊!还是中过黎家进士的,不知道报恩不说,还要变本加厉的加害!
脑子里嗡嗡作响的黎维只,带着几个随从刚过一个山口,就看见了一个有十几个乡兵和衙役守着的三岔口。
“糟糕!”黎维只亡魂大冒,这里是太原省富平府的司农县地界,只要过了这个路口就是谅山省了。
谅山不像太原这么一马平川,山地多更好隐藏,只要到了谅山就更容易逃脱,而且谅山对面就是广西,也方便跑去北朝。
可谁也没想到,马上就要进入谅山了,竟然有人守!
远处守着的乡兵和衙役们,也看见黎维只几人,持枪拿弓的呼喝着就奔了过来。
“吾命休矣!”黎维只泪流满面的嘶吼一声,他们跑了一天一夜,又没有武器,怎么可能跑得过对面的兵丁?
一想到象刑的可怕之处,黎维只几乎都要昏倒了,几个随从也是一片惨然。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蓑衣,头戴斗笠的汉子,带着几人从一个山坳里闪了出来。
“郡公快走,永祥府的武大人是忠臣,郡公可速速前往,我等断后!”
黎维只一下就傻住了,他傻,手下随从可不傻,他们牵过蓑衣汉子身后的矮马,骑上马簇拥着黎维只就往永祥府的方向跑去。
黎维只拼命的回过头,视线都模糊了。
“壮士是何人?”他大声的喊道。
“郡公休问,大南岂无忠义之士哉?”
蓑衣汉子拱了拱手,抽出腰间的兵刃带着五六个人,就冲着追来的十几个乡兵冲去。
“真义士啊!”黎维只嚎哭一声,看来黎家几百年施恩于大南,还是有几个忠臣义士的。
几个随从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除了他们这些上了叶大王黑名单,不得不跟黎维只一条路走到黑的,真还有忠于黎家的义士?还来得这么巧?
不过,这个疑问等到他们后边接二连三遇到义士之后,就完全消解了。
‘忠臣义士’还真不少,而且每次都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
。。。。
北宁省,慈山府,仙游县,东望区,趾高气昂的张有才领着新换棉衣的家人,在一众越人土着的羡慕的眼神中,搬进了原本属于正总阮有知阮老爷的大宅子。
作为一个祖先从粤西来的明乡人,稍稍读了点书的张有才,原本是靠替阮有知老爷种地过日子的。
当然他也只是略略读了点书,你听他的名字就知道,才学肯定有限。
曾经的张有才也认为自己一辈子就这么过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能搬进阮老爷的宅子自己来当老爷的一天。
他做的最缥缈的梦,也就做到了给自己那个已经十七的儿子找个媳妇。
至于什么明乡人,张有才基本已经遗忘了,都快连半饱都吃不上了,还管得了什么明乡人不明乡人?
只不过几十年养成的习惯,他还偶尔到明乡人的香社里去拜拜祖先,听着那些属于明乡人的‘大人物’吹嘘一下见闻。
可谁也没想到,这好日子来的就是这么快,明乡人中竟然还出了个大英雄,不但赶跑了被越人吹成天神下凡的光中皇帝,还入了升龙城,不久就要成大王了。
而还记得偶尔去去明香社的张有才也沾了光,北宁的逆贼李文宝被剿灭后,阮有知老爷因为附逆,被抄家问罪,全家等着发配去清化一带。
而张有才被从升龙来的,一个姓叶的老爷看中,把阮有知的从九品正总赏给了他,还让他和十来家明乡人,分了阮老爷的土地宅院。
以后这些原本他一辈子都挣不来的土地和宅院,就是他的了,左摸摸右看看,张有才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午饭时间到了,媳妇蒸了一笼白米饭,弄了一个滴了点香油的咸菜不说,竟然还有炒鸡蛋和鲜鱼汤。
张有才正想大骂这个败家女人,可嘴才张开,他忽然想起来了,他已经不是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张有才了。
他现在是仙游县的正九品正总张老爷,附近几个区、坊的农事、探奸、乡兵,都由他们几个明乡人老爷来管了,正九品的老爷吃顿精白米饭还叫事?
“我看那阮老爷家的二妹就还行,那大屁股大胸的,一准能生养,能给我儿做媳妇就好了!”吃饭的时候,媳妇轻轻的说道。
张老爷回忆了一下,砸吧着嘴点了下头,那妹子确实要得,张老爷去阮有知老爷家送柴火的时候,偷偷看见过一次,回去做了好几宿的梦!
“娘你说什么呢?我张振方大好男儿,怎么能娶她?
这阮有知家根本就没法证明他们是汉人,说不定还是以前的蛮人后裔,我大汉儿郎,怎么能娶一个越人女子?”
张有才还在回味,上了十几天县里小武学的儿子一下就怒了。
这小子,自从进了什么小武学后,回来就是一嘴让人听不懂的东西,正想教训几句这没大没小的货,门外就传来了高喊声。
“振方哥,今日早点走吧,可别迟到了,迟到了是要挨板子的!”
“好!好!振新你等等我,今日是要去早点,不过不要叫李家那小子了,他们家还不知道是不是汉家儿郎呢!”
饭没吃完,张振方就不准备吃了,他丢下筷子,拎起一个准备好的棉布大包,拿着一把不知道哪来的腰刀,就要出门去,外面等着他的,也都是附近几家明乡人的孩子。
“什么振方、振新,反了他们了!
爹妈起的名字都不要了,偏要什么破先生给起的名字?
一天天的农活不学着做,就知道练什么武,从什么军?殊不知好铁。。。。”
张有才嘟囔的话还没说完,身边一直有点怕他的媳妇,破天荒的把碗重重一磕。
“老爷这话好没道理,咱家原来是个什么光景?叶大王对咱这么好,你怎么还敢说三道四的?
我个妇道人家都知道,得了人家的恩典,就要报答人家,没有叶大王,你能吃的上精白米、炒鸡蛋?别说是改个名字,就是要你的命,你也得给!”
张有才惊讶的看着怒火万丈的媳妇,门外的儿子和同伴唱着他听不懂的什么汉终军走远了,他呐呐的看着媳妇,又看了看碗里的精白米饭和鸡蛋。
“是咧!就算要了老张的命也值咧!这世道,要变了!”
只读了一点书的张有才,忽然感觉到了点什么!